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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5 月, 2022 10:24 上午 #1068Akr参与者
茧房
他又来了。
黑魔法师这样想着。他挥动着手上的长杖,嘴里默念着晦涩的咒文,神色平静。像往常一样,在那位过分活泼的召唤师举着魔导书兴奋地冲向自己前,没有人能打断他的咏唱。他抬手张开了魔罩,目光转移到面前的敌人身上,手握重锤的时之巫女低声的吟诵在这受她操控的空间中被放大,并产生层层叠叠的回音。若非拥有过人的意志力一定会被扰乱心智,被震慑到无法动弹或惊慌失措,以致团灭不可。
但每一个能在这个时间就走进这个迷宫的冒险者都是同僚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不会被敌人的低语或是绚丽的光芒打乱阵脚。还有召唤这样的异端,在打出不凡的输出同时还能兼顾复活的额外工作,甚至还能在奶妈的容忍范围之内给自己找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像现在。
应该不是出于计算错误导致的双杀。召唤和黑魔一起躺着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黑魔还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笑意。黑魔沉默地看着治疗职业在队友一个个倒下之后逐渐放弃了挣扎,转身从高台边缘一跃而下。
随后黑暗迅速地包裹视野,不出意料的话再起身时应该能听到那个召唤连连的道歉声吧,就向他一贯做的那样。
但是没有。
他没有从地上爬起,也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黑暗没有如期散去,那熟悉的虚伪做派没有出现在他面前。黑魔法师还躺着,躺在冰凉的地上,被厚实的黑色校服包裹的身体仿佛被千斤的重物压制,叫他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他感到疼痛、窒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为什么?他无声质疑。然而没有人会作出回答,答案铭刻在他的脑子里。他死在软狂暴的最后一次伤害里,顺利过本的队友分配完装备后陆续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躺在漆黑的绝望庭院的地板上。黑魔法师拒绝了不相识的奶妈递来的复活,直到沙漏中的流沙流尽最后一粒,他被强制从副本中送出,这场痛苦的回忆才戛然而止。
召唤呢?
黑魔从睡床上坐起,取下了帽子之后用双手揉搓自己过分僵硬的脸部,额头上的冷汗几乎将帽子的内衬都打湿。似乎是战斗过于激烈消耗了他过多的体力,黑魔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打开分配给自己的武器箱,哥特风格的魔导书在设计上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低调。与其说是召唤的毕业武器,不如说在风格上与黑魔更加符合才对。
作为伊甸零式乐园开荒的第一梯队,黑魔早已经凑齐两套毕业装,而直到现在才得到了第二个武器箱。他将本该属于召唤师的武器从箱子中取出,轻轻翻开厚重的书壳。
秘术从来就和咒术不是一种流派的东西,黑魔也从来没能看懂召唤书上的内容。他又慢慢地将这本书合上,恢复平静的目光落在魔导书上。
他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封面,指腹敏锐地感知着复杂的纹路,似乎是试图像盲人读取盲文一样读懂这仅具有装饰作用的雕花的含义。
长久的沉默之后,黑魔法师将这本书收起,放到了自己的枕下。黑魔并不能很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遇到召唤的场景,勇于挑战高难的冒险者如过江之鲫,尤其是召唤这种职业,能在实战中给他留下一定印象的实在太少。黑魔向来独行,记住这些陌生人的名字或是面孔都没有意义,与其浪费时间社交,不如多想想如何优化循环。
故而这样平静的生活一旦被某种出乎意料的东西打破,那么掀起的波澜一定足够改变其主人的一切。在野队第一次遇到召唤的时候,黑魔法师就敏锐地察觉到一股过于炽热的视线。转过身的时候看见穿着一身白色军装的召唤正装模作样地翻着手上的魔导书,仿佛从未向他投来视线一般。
黑魔将头转过去,目光回到了敌人身上。他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在意外来临的时候完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华容道这个机制说难也不难,但在开荒期尤其吃队友之间的配合,一旦减员就容易发生连锁反应导致团灭。暗黑之云的右手发光,选取了近战位的黑魔谨慎地走向先前商量好的位置,正要举起法杖开始输出的时候脚下的格子发出异样的红光,没有任何给他逃开的位置或是时机,不过一个星秒之后,脚下的地板直接消失。在掉下深渊的最后一秒,黑魔看到了站在身后格子边缘的召唤朝他眨了眨眼睛。
“我以为我这块地板的时间要到了……实在不好意思!”对方迅速地作出道歉,但那语气怎么也无法让人信服。
像这样因为输出打不过自己就搞小动作的人黑魔也见过不少,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在首周开荒这样紧迫的时机还做出这种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治疗职业把他救起之后他迅速再次投入了战斗,毕竟无论如何通过副本才是第一要务。随后的几次重新开荒中,黑魔开始注意召唤的动作,但对方欢悦地在场地上跳来跳去,再没有做出害死别人的操作。本就没什么输出方面的压力,再加上这副本的机制难度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故而他们很快通过了副本。
装备分配完毕后,黑魔退了出去,在人头攒动的游末邦角落打开箱子换上装备然后开始寻找下一层副本的招募。
进度和他一样的人并不多,并且更多人为了追求稳定都组齐了固定的队伍。黑魔也并不着急,边给新装备镶嵌魔晶石边寻找着合适的开荒招募。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新从人群中钻出的身影上,对方利落地挂出一张临时招募表,正是他所需要开荒的副本。
黑魔的视力不错,他一眼看到队伍里只剩下一个输出位了,有了近战和远敏,而法系是……召唤师。
黑魔法师不由得想到了刚刚的召唤,明明穿着一身染成无暇白的军装,下手却黑得厉害。他摇了摇头,迅速走向招募人的面前加入了队伍。然而走进副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自己身边。
“又——见面了?”这个令人不适的语调到底是怎样发出来的,黑魔隔着眼罩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不愿意去看身边的召唤。对方也不管他过分冷淡的态度,笑嘻嘻地贴上来开始恭维:“你的输出打得真漂亮,真的。”黑魔打出一个拒绝的手势,把头偏了过去不想与对方多说什么。召唤似乎也不是很介意,转头又和其他人去商量站位了。百年前的拉克汕城在光元素的暴走中变得过度明亮,刺眼的光芒从头顶照下来,连人的影子都变得模糊。黑魔不禁往下拉了拉自己宽大的巫术帽,眯了眯眼睛准备战斗。他在副本中向来冷静,考验方向感的机制让同伴们手忙脚乱的同时他站在安全区稳稳地念着咒语。席尔瓦的目光犀利,这头巨大的狼仿佛一头梦魇巨兽,只需要一张嘴就能把所有人吞入腹中。
然而这根本称不上是威胁。黑魔的余光差距到自战斗一开始,一个白色的身影就举着一本书在自己附近不断晃悠。或许是龙神附体给了他更多的移动机会,存心要炫耀一下自己灵活的机动性似的,但黑魔却莫名地感到了一种烦躁。
多余的情绪只会影响咒术的发挥。黑魔信奉此道,一向避免同任何能影响自己的人共处。于是他集中精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被身后的召唤分走,眼看着一个个技能绽放出炫丽的光效,他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下来。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来自身后的一股波动将他直接排翻在地。
“不好意思!”他听见召唤大喊着,“我站错地方了,我打完这个不死鸟就拉你!”
黑魔躺在地上,他无法作出回应,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回应,就当对方是真的失误吧,他也不擅长用言语责怪他人。于是在这躺在地上的短短十几秒时间里,他的目光一直粘附在这位召唤师的身上。说实话,他很少去观察别人,对时常与自己一起攻克副本的同僚也是知之甚少。就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他看着召唤高举双手,不死鸟的纹印在半空中显现,而亚灵神不死鸟也在一声长鸣中显形。
召唤师笑了起来,半长的头发在呼啸的风中乱飘,被掀开的刘海之下那双淡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席尔瓦的身躯。炼狱的灵火在他的指示下被尽数泼洒在敌人的身上,而召唤却屹立不动,任凭自己的衣摆被吹起,发出噼啪响声。
“快起来吧。”召唤的声音压得很软,过分亲切。黑魔也没有多犹豫,按照他的指示迅速地接下了复活,所以听到治疗职业喊出的一声“不要”时一切已经无法收手了。黑魔起身张开了魔罩,治疗也飞快地丢来了一口单抬,席尔瓦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发动大范围攻击的时候,黑魔甚至看见召唤摆出一个令人反胃的微笑读了一口医术。然而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没能让他承接下这次伤害,他再一次躺在了地上。
如果说黑魔此刻的心情能用他肉身上的恶心和痛苦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召唤做所的事在他心里也不值一提了。黑魔看向召唤,召唤脸上无法遏制住的笑容完全能让他肯定对方一定是故意做出这种事。
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害死他取乐吗?黑魔并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人,只是作为被害的一方还是第一次。由于长时间的减员,整个队伍都灭在了一个新机制上。
重启之后召唤腆着脸凑了上来:“没事吧?”
黑魔没有回答,他慢慢拍了拍长袍上的灰,然后直起身看向了召唤。对方的脸上还是挂着一个令人不适的笑容一股无名的邪火从心中腾起,黑魔直接一拳招呼在了召唤的脸上。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召唤理所应当地照着黑魔出拳的方向倒了下去。身为精灵族,在人族的面前本就具有身高优势的黑魔俯视着捂着脸慢慢站起来的召唤,他握成拳的手还无法放松下来,而对方却一脸无所谓地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鼻血。
“没事。”召唤说,“有没有感到解气?没有的话,再来一拳也可以。”他张开手,朝着黑魔作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好像黑魔这一拳不痛不痒不值一提一般。
“别理他。”有人从后面拉了拉黑魔,“这人就是这样,不是害死自己就是害死别人,疯狗一条。”
召唤闻言撇了撇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之前可没有害过别人。开荒团灭这么正常,重来就是了,怎么还骂人……”
意思是我是第一个?黑魔法师敏锐地提取到关键信息。本该更加愤怒,他的手却在此时放松了下来。队长急着推进度已经站出来开始劝和,稍有不满的人也因为不是受害者退出了争论。召唤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黑魔身上。作为一名极为优秀的法师,他并不是没有被所有人都注视的经历,只不过这两种目光所包含的情绪并不相同,黑魔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只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麻烦召唤。
还是尽快过本,然后离这个人远一些吧。
“重开吧。”黑魔再次拉低了自己的帽檐,他感到周围紧绷的气氛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迅速放松了下来。意识到这一点,举起咒杖的黑魔开始烦躁起来,接下来的机制推进得虽说顺利,使用出来的咒术却越来越不尽如人意。在第三次由于计算失误导致自己利用黑魔纹的时间不超过一半的时候,黑魔的烦躁已经明显到队友都能看出来,并频频投来目光的程度。
“辛苦了。”再一次灭在影之增殖的时候,黑魔席尔瓦和它的分身发出嗤笑的同时说出来这句话,也不管有没有人会阻拦就直接退出了副本。
重新站在游末邦精致的地板上时,黑魔第一次觉得这地方怎么会这样热闹,嘈杂得过分,几乎要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径直走向了长廊,好容易才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抬头一看明月已然高悬在夜幕之上,为第一世界的人民无比珍惜的星光稀疏的散布在夜空之中。
想到今日已经达到了先前预想的进度,黑魔总算得到了一次宽慰。他再次整理了一番自己黑色的长袍,将咒杖背在了身后准备前往水晶都的公馆休息。“等等——”有人喊住了他,短短两个副本的相处已经让黑魔深切地记住了这个讨厌的声音。想到先前完全称不上愉快的经历,黑魔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没空。”便加快了步伐。但这样干脆的拒绝却完全没能让这个不懂礼貌的人退步,召唤直接抓住了黑魔的衣袖,语气仍旧热切:“先别急着走嘛。”
由于被限制住了行动,黑魔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召唤。人族正仰着头看他,那张微笑着的脸的额头和鼻尖上挂着汗珠,似乎为了找到他跑了好些地方。黑魔并不关心这些问题,他只希望日后再也不要遇到召唤这样的人,来拖慢自己开荒的速度:“我对你想说的事没有兴趣。”
“我好像还没说?”召唤眨了眨眼,拉住黑魔袖子的手还是不肯放开。
“都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召唤点了点头,对于黑魔的拒绝他毫不意外,“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也一直在观察你……你就是这种人,如何将黑魔法的发挥研究到极致才是你唯一关心的东西。”
黑魔挑了挑眉,他此前从未见过召唤,也未曾察觉到有人正在观察他的生活。这并不是一件能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事,黑魔也并不例外。他没有第一时间提出质疑,也没有否定召唤的阐述。召唤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只听见他语速逐渐加快:“黑魔我见过很多,真的,那些从乌尔达哈咒术师行会量产出来的黑魔就像那些从秘术师行会里钻出来的召唤一样多。但现在像你一样还保持着玛哈时期装束的人已经不多了,当然不只是你的衣服……”
黑魔低头看了一眼,厚实的校服能覆盖住自己的身体,除了抵御风水日晒以外还能营造出一种让人不愿靠近的气质。
“怎么说呢,你知道蝴蝶吧,蛾子,它们的幼虫发育到一定程度会把自己放进一个茧里,要么是用丝做的要么是用别的。总之那是蛹蜕变成蝴蝶时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为了变得更加强大……你知道吗,你看起来就好像一颗茧。”在提到“茧”这个词的时候,召唤的松开了黑魔的衣服,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椭圆的形状。
在召唤的嘴一张一合地吐着荒谬的话语时,那双浅色的眼睛逐渐变得痴迷:“一颗黑色的茧,你把自己包裹在这身衣服里。此前我无法理解的是,你已经足够强大,像一只已经完成变态,长出了漂亮翅膀的蛾子……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放在这颗茧里,难道你无法正视过你自己?”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见黑魔皱眉,召唤迅速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你好奇。”
“没什么值得好奇的。”黑魔法师尝试终止这段在他眼里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他的眼睛往右边瞟了瞟,看了看漆黑的天,心里掐算着如果现在离开游末邦,那么赶回水晶都的公馆时大概已经到了多晚,时间上是否还足够他在休息前再回顾一下今天开荒时循环上的问题。
但召唤很明显,他并没有——又或者说他并不想读懂黑魔的抗拒,他只是自顾自地再一次抓住了黑魔的袖子:“我不是对你的衣服感兴趣,你明白吧,今天你打我的时候,你看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经过了治疗职业的关照,这张脸已经看不出来遭受重击的痕迹了。所以顺着召唤所指的方向,黑魔首先注意到的是那条纵贯对方左眼的条状疤痕。
“你应该没这样打过别人。”
黑魔没有回答,大概算作一种默认。
“你甚至懒得理会每一个给你添过麻烦的人,因为并不值得。但是……黑魔法师先生。”人族的语速又缓慢了下来,这很难说不是一种强烈的暗示,让黑魔忍不住将目光下移到那两片张合的嘴唇上,“今天你向我挥出那一拳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呢?”
召唤往上仰起了头,仰出一个过分的角度,将他透着青紫色血管的脖颈暴露在黑魔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的喉结微微震颤:“除去那一拳之外,你是否有兴趣对我做出更为过分的事。我所给你添的这些麻烦,会不会让你有那么一瞬间把我……”
“掐死。”会。
黑魔法师这样想着。他坐在悬挂公告柔软的睡床边上,眼睛盯着地面,瓷砖将灯光反射进他眼睛里,让他的眼睛十分酸涩。然而他没有移开目光,黑魔法师擅长思考,思考许多事。譬如在黑魔法最为繁荣的玛哈时期前辈们如何将冰与火系的魔法发挥到登峰造极,这是他一向关心的。他很少这样去思考一个人的话,一个召唤,在副本中故意害死自己好几次,就为了让人给他的脸来上一拳。
这个人在游末邦的长廊上引诱自己,露出脆弱的脖颈想让人一把把他掐住,随后双手加大力道、五指收压,慢慢剥夺他呼吸的能力。直到这条鲜活的,上一秒还叽叽喳喳的生命彻底消逝在自己手中。
一般人很难遇到能直接掌握他人生死的机会,即使是强大如黑魔,他的魔法也只对敌人释放过。此事无关他是否强大,是召唤自己心甘情愿暴露出弱点,邀请黑魔对他施暴。比起将禁忌的法术使用在敌人身上,更为直接的暴力是否更为诱人呢?
黑魔及时停止了自己的遐想。闭上眼后,黑魔做了一夜淫梦,他极少做这种内容的梦,而梦中与他交媾的对象正是召唤。人族的身体单薄,又是法系,一把摸上去全是软肉,脆弱得好像一捏就会碎掉。醒来后整个后背都汗湿,薄薄的睡衣黏在身上。他冲了个澡,简单吃了个早餐然后打开房门,召唤正站在他的门口,正在翻看手上抱着的一本魔导书。
见黑魔开门,召唤抬起了头,他神采奕奕,朝黑魔打了个招呼。然后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直接伸手捻住黑魔的刘海:“诶,头发是湿的。”
黑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直接抬手把人推开。他皱起眉把召唤的手打了下去,对方也不是十分在意的样子。召唤似乎完全不明白人与人正常的社交距离应该是多少,这副自来熟的模样令黑魔感到十分不适。他抬手拉了拉帽檐,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黑魔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召唤与他同行的请求,毕竟他们的相遇并没有那么愉快。在随后的开荒过程中,召唤时不时也会给黑魔找上一点致命的“小麻烦”,但因为黑魔已经有所防备,所以屡屡难以得逞,又或者只能伤及黑魔的皮毛。
而召唤所做的一切,就好像小孩子为了获取家长的注意而故意做出的坏事一样,黑魔也确实将一些目光放到了召唤的身上。除去那些玩笑之外,召唤在副本中的表现堪称完美漂亮,他会复杂的机制之间悠闲地走位,同时指挥着召唤兽打出有力的输出。龙神和不死鸟的纹印像是某种被精炼的信徒身上会出现的标记一样,在召唤的身上显现闪烁着,但实际上却正是这样一个人驾驭了蛮神之灵。
“越是强大的事物,越能让人产生征服的快感吧。”这句话让黑魔瞬间清醒了过来。召唤说这句话的时候正被黑魔压在身下,他的腹部被黑魔殴了一拳,让他直接跌倒在地,胃里的酸水不住朝喉头翻涌。他的玩笑又开过了头,不仅演到团灭,还把黑魔害得不轻。看着黑魔法师的脸色越来越僵硬,握着镰刀状咒杖的手几乎爆出根根青筋的时候召唤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散队之后黑魔迅速走到他的面前,冲着他直接来了一拳,然后红着眼睛用膝盖压制住他,接连几拳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痛。”召唤的声音哑着,似乎有些委屈。但他又转而用双手包住黑魔的拳头咧开嘴角:“你无法否认,能这样肆意的宣泄心中暴力的欲望是一件多么快乐……”
“不是!”黑魔将手抽了回来。他的心中迅速地生出一股悔意,愤怒会像利刃一样切断人的理智,催使人去做出无法估量后果的行为,就像现在。
然而,他看着召唤被他打得肿起、眼角皲裂流出鲜血的脸时,手却难以自控地开始颤抖起来。怎么会有这样一张适合被蹂躏破坏的脸呢,是只有召唤如此,还是美丽而强大的生物都如此?
黑魔忍不住去将手放在召唤的脸上,这动作轻柔得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在召唤说出更多扰人心神的话之前,黑魔从召唤的身上站了起来,拾起自己的武器后飞快地逃走了。召唤得寸进尺,像灾虫一样大肆入侵黑魔乏善可陈的枯燥生活。除去黏在黑魔身边一起攻克副本迷宫以外,他还会邀请黑魔来观看他与蛮神之灵同调的实验。在遥远的第三星历,亚拉戈帝国为了利用巴哈姆特的力量,甚至想出制作卫星达拉迦布来束缚龙神和他们的子嗣。作为诞生自这神秘而繁荣的亚拉戈文明中的召唤师,他们为了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甚至会让亚灵神巴哈姆特和不死鸟的附体,实在很配得上路人那句“疯狗”的评价。
“嗯——疯吗?”召唤的调子拉得稍长,因为他实在太累,此刻正狼狈地躺在地上喘着气。与强大的蛮神同调不仅仅是需要耗费体力,更有丢掉性命的危险。他脸上那些红色的纹印还没有完全消散下去,使他整个被灵泉的烈焰灼伤后,又被不死鸟的力量恢复到如初生婴儿一般细嫩的皮肤看上去十分妖媚。
“我觉得……与将妖异之血打进自己身体、奴役斯卡哈来获得力量的玛哈人来说,我大概还算不上疯狗?”召唤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衣服被烧掉了大半,只留下几片焦黑的布盖在他身上。黑魔在他身边蹲下,将一只手按在他瘦弱的肩上:“我不是玛哈人。”
召唤没有及时抛出第二个问题,他的目光从黑魔的手臂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回到黑魔的脸上。高明的猎手都擅长蛹眼神驯服猎物,人族眨了眨眼睛,这是一双经过灵焰焚烧后重生的清澈眼睛。黑魔不知道为何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的过程就这样被那双眼睛捕捉了。
“要和我做爱吗?”召唤师发出邀约。
实际上,召唤已经无声地多次作出过邀请,每当黑魔的目光投向他,他的身体都仿佛一间屋子朝他敞开了大门。黑魔法师分开了召唤的双腿,对方干净的性器还未勃起,在卷曲的浅色耻毛中躺着。黑魔试探性地将手伸向召唤的会阴,然后往下戳碰到对方干涩的后穴上。他有些不知所措,虽说交配的冲动已经使他的下身肿胀,但他依旧感觉好像缺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召唤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脖颈处:“从这里开始吧。”
如果说这时黑魔没有听从召唤的指示,没有用手掐住对方的咽喉,然后逐渐加大力道。如果他没有在这一次施虐的过程中激动得彻底勃起,那么后续的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不,当然不。自召唤第一次看到黑魔,在人群中精准地捕获到那颗黑色的茧时,一种自他骨子里生出的顽劣天性就会开始促使他走向黑魔,引诱对方从茧房中挣出,然后用带着剧毒的触须和足将他捕获。
他忍不住掐紧召唤的脖子。黑魔感觉自己能清晰地感知到一些东西,召唤的肉、召唤的骨、召唤的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以及召唤的以太。随后,他看见召唤的眼睛向一边看去,然后稍稍向上翻起。召唤先是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企图将一两口空气咽进肺里去,发现无果后便开始短促地吸气。他白皙的脸涨红,然后转为一种不正常的紫。他的嘴唇开始颤抖,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往两侧流去。
“我……”他艰难地发出一些声音,两只手无力地抱住黑魔的手腕。
黑魔想,他要说的大概是:我要死了。黑魔松开了手,他骑在召唤的身上看着召唤剧烈地咳嗽,那张一向挂着微笑的脸此刻涨成不正常的紫红色。由于在生死的底线上走了一遭,出于本能的,召唤身上因为同调出现的纹路刚要消下去,此刻又飞速地浮现了上来。黑魔没有说话,他微涨着嘴,看起来仿佛有些痴傻。实际上他那善于计算的脑子现在堪称是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手抬了起来,召唤不禁瑟缩了一下。这个动作仿佛一个转折点,在他哆嗦了这样一下之后,黑魔直接抓住了他的头发,叫他不得不用脸对着自己。
“为什么屡次三番惹怒我?”黑魔问出这个问题,他的声音有些难以让人察觉的微颤,“是因为你喜欢这样粗暴的对待吗?”
“准确来说……”召唤再一次拖长了他的调子,黑魔的目光移到他乌紫的嘴唇上。精灵族尖长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这间用做实验的房间中所有的响动,他听到空气的振动,召唤的声音传进他的脑子:“我是想死在你的手上。”
召唤被摔在了地上,同时重重地挨了一耳光。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动作,黑魔就迅速反手卡住他的下巴,然后一口咬上他的喉结。黑魔下嘴并不重,召唤还是发出了一声惨叫,这疼痛来得迅捷,因为黑魔很快松开了口,转而往下开始亲吻,嘴部落在召唤乳头上时又凶狠地咬住了召唤的乳肉开始吮吸。
“唔……好痛。”
召唤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源于愉悦。他腿间的性器高高地翘起来,抵在黑魔的衣料上,他心知黑魔必定和他怀有相同的想法,否则不会如此在他的身上撕咬留下印记。黑魔像一头苏醒的凶兽,他时而落下轻柔的吻,时而又将召唤的皮肉撕咬开。于是那些漂亮的不死鸟纹路被咬得变形,流出一点鲜血后又很快愈合了。黑魔显而易见地烦躁起来,因为好像无论他作出怎样的努力都无法给召唤的身体留下他想要的伤痕。最终他抓起了自己的武器,那把漆黑的镰刀,虽然并不作为近战武器使用却依旧闪着锋利的寒光。黑魔抓在刀刃上,镰刀直接割破了他的手,他似乎并不在意,眼中只有召唤平坦光滑的小腹。
镰刀凶狠地直接刺入召唤的腹部,召唤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惨叫,于是黑魔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他拉动镰刀,镰刀轻而易举地切开召唤的腹部,大量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呃啊!啊——好痛!好痛!”黑魔的眼睛已经被一片暗红色占据,召唤凄厉的惨叫在屋子里回荡开,激烈地冲击起黑魔的耳膜。黑魔松开了手,镰刀咣当一声掉到地上,他的目光却没有从那狰狞的伤口上移开。纵使是不死鸟的加护也无法让召唤迅速地恢复过来,在召唤本能地挣扎扭动之中,柔软的肠从这条长达十几星寸的伤口漏了出来。召唤剧烈地哆嗦,更多的泪水流了出来。他哭得厉害,伸出两只手去摸他的肚子,然后用沾着血的手尝试将自己的肠子塞回去。
“救救我,好痛,救救我……”
“不。”黑魔舔了舔嘴角,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掌,一股浓烈的腥气冲进他的鼻腔。他拿起一瓶药水,捏开召唤的嘴往里灌。召唤害怕得厉害,顺从地拼命吞咽。
“不过你还不能死。”黑魔说着,他看到召唤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止住了血。他发了善心,伸手将那两块肉捏得贴合在一起,很快的这些鲜血就结成薄薄的痂。他出声赞叹道:“真神奇,这就是不死鸟的力量吗?”
“好痛……”召唤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泪水把他的眼睛都漫住了。黑魔调整了一下姿势,用膝盖顶住召唤的会阴。
他解开自己的衣服,从一个扣子开始,然后是外衣,最后是里裤。他慢慢把自己脱了个光,光洁的、同那黑色长袍完全不同的身躯露了出来。他的身体和人们一贯对精灵的刻板印象一样,单薄而瘦削,被保护在衣料之下的皮肤光滑而苍白。一根长而直的性器耸立在他腿间。
他用手拖起召唤的腰,召唤的屁股顶起,股缝中的菊穴暴露在光亮之下。黑魔扶住自己的下体,炙烫的龟头顶在柔软的穴上。不知是出于性经验的匮乏还是故意,在未做润滑的情况下,黑魔缓慢而用力地把自己的阴茎往召唤的肠肉之间推进。
“好痛。”召唤重复了一遍。黑魔没有理会他的呻吟,他只是分出一部分目光在召唤的腹部,那条伤口已经紧密地粘合,不再往外流血了。
我为什么会这样?他惊觉。
如此残忍,如此冷漠,像刽子手。刀落在人的手上,便成为挥向他人的凶器。黑魔不敢说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所操控,也不敢承认推动这一切的是掩藏在他长袍下的本性。
召唤沾着血的手抓在他的小臂上,黑魔听见他说:“不要停下。”
黑魔终于挺身将自己的阴茎推到最深,召唤干涩的穴不像是被肉柱撑开,而像被刀刃劈开一般,一些血从撕裂了的后穴的口子上流出来,但并不多。黑魔看着召唤的脸,对方喘着气儿,好不容易才松开紧咬的牙:“我,感觉自己被撑开,被填满……”
“疼痛,它,在所难免。”召唤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快要掩盖掉他眼角的泪痕,“我一想到这是你给我的……我就,觉得,我还可以容纳更多。只有我,只有我见过,你的这副模样吧……”答案毋庸置疑。
黑魔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清醒了过来,又好像完全沉溺进了一种幻觉之中。本能左右着他的行动,他将召唤的身体紧紧压住,粗长的阴茎生硬地在对方干涩的甬道中进出。召唤眯着眼睛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呻吟, 由于大量失血,他的皮肤呈现出纸张一样苍白的颜色。随着不死鸟的纹印渐渐消退,横贯召唤腹部的巨大伤口总算有了一些被治愈的样子。黑魔的手按压在召唤的胸上,牵扯到皮肉将新生的粉色新肉撕扯开,引得召唤发出一声痛呼。
不知道是出于哪一方面的刺激,召唤的后穴总算是分泌出一些肠液。黑魔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变得顺畅了许多,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召唤的屁股给他带来的感觉比他想象得要更为舒适。每一次扯动对方的伤口时,召唤的后穴就因痛而猛地收缩起来,让他迅速地积累起快感。
黑魔的动作凶猛起来,他的操弄没有章法,每一次顶到最深时都不能保证能触碰到召唤的前列腺。召唤所剩的力气不多,无法调整自己的姿势,只能艰难地撑着一口气。他疲惫地望着半抱着他的黑魔,精灵族的体型纤长,腰也细,显得整个人很瘦。召唤察觉自己很难从这样一幅身躯上移开视线,黑魔长年累月的穿着袍子,好像光只是稍亮一些就会灼伤他的皮肤。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远东的一些国度,用纸偶代替神的形象,脆弱又神圣。
召唤抬起一只手,他的眼睛好像被这种光刺伤,紧紧闭起。
召唤险些在第一次性交中就丢了性命,黑魔把他抱到医馆的时候,他屁股里还夹着精液。黑魔一幅衣冠不整的样子也骗过了医生们,他们相信召唤是在战斗中受了这么重的伤,强盗土匪一流的人还奸淫了这位可怜的法系职业。召唤在医馆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坐在床边椅子上发愣的黑魔。
“在想什么?”
“嗯?”黑魔被召唤的声音惊醒,他的目光转向躺在洁白床单上的人族,对方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像纸一样,“我之前没有对别人做过这种事。“
召唤似乎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那一丝歉意,他的视线移向远处:“这有什么?下次就不要大费周章把我送到这来了,我睡一觉就会好。”
“会死。”
“我心里有数。”
“会死。”黑魔坚持,“他们说你失血太多,性命垂危,就算是现在你已经醒过来了也会有伤口感染的风险。”
召唤听到黑魔的话,沉默了几个星秒,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那双弯弯的眼睛瞧像黑魔:“你在害怕?”
黑魔皱起眉毛:“我怕什么?”
“怕我死在你手上。”召唤说完这句话,好像发现了什么很新奇的事物,强撑着让自己坐了起来,他抓住黑魔的手,压低了声音:“你老实说,在用镰刀割伤我腹部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到……”
“感到什么?”
“快乐。”召唤将黑魔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让对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同样冰凉的皮肤上。心脏有力的跳动透过皮肉传递到黑魔的掌心。召唤说:“这样一颗心脏在我的胸腔里跳动,它是维系我生命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如果你的那把镰刀不是割开我小腹的皮肉,而是刺穿这里,刺穿我的心脏,我就会死去。”
“……我不会那样做。”
“如果你想呢?”召唤歪了歪头,“你难道不为这种掌握我生命的感觉感到欣喜吗?”他将头贴近了黑魔,过近的距离能确保对方的视线之中只有自己的存在。召唤的脸几乎要贴上黑魔的鼻尖,对方开始急促起来的呼吸被召唤迅速地捕捉到,他嘴角的笑意愈深:“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在掐住我脖子,看见我几乎快死掉的时候勃起的吧。”
依托于医馆的医护人员尽心尽力,召唤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他很快回到了黑魔身边。首周紧迫的开荒已经结束,黑魔重新回到了每天蹲在家中钻研黑魔法的状态。他出门的次数不多,召唤却热衷于在各种迷宫探险的队伍里穿梭。他也时常闯进黑魔家里,仿佛恋人一样亲昵地从后面抱住坐在椅子上的黑魔,然后将手放到黑魔的嘴边。
黑魔法研习的课程中并不包括如何抵御诱惑这一门,第一次和召唤做爱仿佛一脚踢开了禁忌的大门,两人在无言之中成为了一种亲密的炮友关系。不同的地方在于黑魔开始藏起能作为凶器的一切物品,武器、刀子……再往后,黑魔甚至要提前收起花瓶水杯,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做上头的时候抄起这样的东西往召唤的头上砸去。
一开始召唤还会接受别人为他治疗的请求,后来甚至连医术也不给自己用一次,大大咧咧地顶着一身青紫色伤痕出门打本。黑魔只想打那些能给自己带来点数装备的副本,但召唤总是过分热情地拉着他走进其他的招募,随着时间的推移,黑魔拒绝召唤的次数也不像从前一样多了。他们走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以至于同召唤熟识的都认为黑魔成为了召唤的恋人。
如果仅仅是研究黑魔法、打本、和召唤打本以及和召唤上床这种生活,如果只是止步在这里,那么就会像所有通俗恋爱故事中写的一样,黑魔最终接受了召唤,两人成为真正的恋人,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虽然这个故事实在堪称乏善可陈,但在那个倒霉的新人冒险者将敌人的精神攻击引导到自己身上之前,黑魔确实是这样想的。
“你已经骗不了我了,黑魔法师。”召唤先前的揶揄再一次在黑魔的耳边响起。
黑魔其实很少花时间考虑他和召唤的关系,以及召唤对他所说的所有话。他的生活重心其实一直放在魔法的研究上,即使现在挤进了一个召唤,黑魔的目光总还是放在那些古籍和笔记上。黑魔还是会使用那把镰刀作为武器,虽然刀刃上有一抹血迹不知为何怎么都洗不掉了。
出门前召唤骑在他的身上,一番努力把他挑逗到勃起,然后扒开自己的屁股坐了下去。
“你真的不怕我哪天失手把你弄死吗……”黑魔叹了口气,他无法否认自己总是会有一种伤害召唤的冲动,并且有一股无法被抑制的趋势。
“你一直想这么做。”召唤被顶到了敏感点,舒服地哼哼了两声,“你的眼睛一直在往你的镰刀那边瞟。你已经骗不了我了,黑魔法师。”
黑魔有些失神,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召唤说得没错。
他往下扯了扯帽子,跟在召唤身后走进了那个迷宫。召唤的话直接戳穿了他此前对自己撒的谎,对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看穿。这个掩藏在巫术长袍之下的是一个企图用强权压制弱者、掌握他人生命的卑劣之人。但如果没有召唤,没有人撕开那颗包裹着他灵魂的黑色茧房,那么这些东西或许会永远不见天日。
召唤从来都不惧怕死亡,甚至还在不断求死不是吗。
捏碎一个人的心脏,本身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在敌人的精神攻击直接打到黑魔身上的时候,这些卑劣的想法像是被戳破的脓肿一样带着腥臭的气息直接被释放了出来。理智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切断,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召唤都没有反应过来,黑魔就举起了镰刀,直接挥向了身边的召唤。
那锋利的刀刃不出所望的直接刺穿了召唤的胸膛,甚至切开了坚硬的肋骨,破开了富有韧性的肌肉,直接刺进了召唤的心脏之中。作为血液的泵体,召唤的心脏被刺穿之后,滚烫的鲜血就喷涌出来,直接将他无暇白的军装染上了大片的红色。
“你看,就像我说的,你早晚有一天会这样做的。”召唤靠在黑魔怀里,胸口狰狞的伤口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被吓坏了的治疗职业在旁边哭着不停地对他使用着低级的治疗魔法。召唤的目光紧紧锁在黑魔的脸上,他居然还微笑着,作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
“你无法欺骗你自己,也无法欺骗我……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疯狂的样子,你卑劣的样子……你作为黑魔法师的自尊不允许你伤害他人,你追求强大的力量……既能打倒敌人,也会伤害你周围的人所以……你回避所有人的目光……”召唤咳嗽着,血呛进气管。他说话时,血从他的鼻子和嘴角了流下。
“别说了……
“但你骗不了我,就凭我是那个唯一愿意,被你伤害的人。”
“别说了。”
“你想伤害我,想刀割伤我、割开我的肚子我的喉管……你想折断我的手脚,你想掐死我,掐得我窒息而死,死在你手上。你还想把刀刺进我的心脏,让它不再跳动……”
“住口!”黑魔无法再忍受召唤恶灵的低语一般的喋喋不休,他头痛欲裂,在队友的尖叫之中掐住了召唤的脖子。
“就像这样。”召唤的声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笑起来,指了指地上的长镰,“明明用黑魔法就能让我马上闭嘴,你却选择掐我。你无法否认……施虐的欲望藏在你的心里,但你无法永远藏住它。”
黑魔用力地收拢双手,召唤瞪大了眼睛,他向上挺起了自己的胸膛,然后重重地落了回去。
黑魔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自己正高举着双手,收拢成一个圆形,似乎正掐住了什么人的脖子。
他将手重重地放下,然后长舒一口浊气。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几乎都处于紧绷状态,久久无法放松。黑魔从床上坐起,他沉默着看向床边镰刀状的咒杖,随后目光移向自己的双手,这双修长的、干净的双手。黑魔心里清楚的是,就像那把再也无法洗干净血迹的长镰一般,自己的双手已经永远无法清洗干净。
有人在他的床边坐下,将他柔软的床铺压出一个凹陷。黑魔抬起头,看见召唤侧过身冲着他微笑。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能看见远处的穿衣镜中,自己瞪着一双透着血丝的眼睛,不知道在寻找谁——又或者说,不知道在逃离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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