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戬】双生莲（1-6）

简介：假定沉香是“双生子”——

沉香的魂魄当年在金霞洞时受损，被一分为二，其中之一被压在山上宝器中，华山之后，被压制的一半魂灵逃脱，堕入修罗之道成为了另一个“沉香”。

香包：和舅舅相认

修罗沉香：只保留了在山上的记忆，没有和舅舅相认等后续发生的一切事情，心怀憎恨

这样的设定展开。

 

逻辑全无，剧情经不起细琢磨，本质是为了搞修罗沉香、香包x戬的 山劈 强行编。大家看个乐子就行。

 

 

 

1.

 

杨戬把那鼻青脸肿的老鼠精用捆仙绳掉到房梁上时，那妖怪嘴里还骂骂咧咧没一句好听的。

沉香杨戬两人就坐在下面的桌子喝茶吃点心，直到那嘴碎的妖怪说出一句什么没爹没娘之类的脏话，一道惊雷闪过，杨戬的筷子擦着他的耳朵边击穿了头顶的天花板。

“叫唤半天了。”杨戬掏了掏耳朵，“也该说点实话了吧。”

“我他娘的从一开始说的就是实话！”老鼠精怒吼。

“行，那我也重新帮你捋一捋。”杨戬枕在椅子靠背上，抬头看他，“你说半月前我外甥杀你全家，劫走你的宝贝，可有证据？半月前我和我外甥在人间，根本就没去过你那蓬莱老鼠洞，船行记录上都记得清楚。若不是三日前你四处造谣，栽赃陷害我外甥，我哪里有空教训你，又没人给我钱。”

他后半句把字咬紧了，颇有些愤慨。他跟沉香在天界的通缉名单上呆了不少年，这次回来偷渡又花掉好不容易攒了半年的银子，还得行事低调，万一被发现了再被关回牢里，要出来还得大费周章，主要是天牢一日游，混元气的钱不够。

“我从未见过你。”沉香补充道，“更不可能跟你有仇。若不是你认错人，那就是故意……”

“我怎么可能认错人！”那老鼠精话说至此，语气里都夹带了哭腔，“你这张脸老子死也会记得，你残害我妻儿……”

“那你倒是说说，无冤无仇的，沉香为什么要杀你，你丢了的宝贝是什么。”杨戬打断他。

“你俩串通一气，盗我传家宝，现在还在装无知！”

“若真是我们干的，早就杀你灭口了，还留你到现在？”

这下老鼠精倒是被堵得没话说，实际上他刚刚也只是在气头上，冷静下来思考事情却有蹊跷。

“我那传家宝乃是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食用可增加百年修为。”

“那我倒是与你有点渊源……”杨戬一听，低头沉思，转向沉香，“把它放下来吧。我刚就说，话问清楚之前咱们也不能动私刑，否则不就应了那造谣的，当成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嘛。”

沉香心想刚不是舅舅把他给吊上去的么，倒也没多说，把老鼠精从房顶上放下来，但没松绑。

这也怪不得杨戬不认得他。天庭衰败之后，不少神仙都神魂陨灭，还有得着了歪魔邪道，跟妖怪精怪整日混在一起，各庙各神改行的改行，转业的转业，连他堂堂清源妙道真君如今也落魄得成了赏银捕手，今时不同往日。

老鼠精刚下来头还晕着，看这俩人身上也没了杀气，倒开始嚷嚷叫唤了，你刚打得我头疼，我想不开。沉香听得烦，把刀架脖子上威胁说你再不说实话就割了你的舌头，那老鼠也不怕他，把脖子一横，大声喊着你割吧割吧，反正我全家都被你杀了宝贝也没了没有活头了。杨戬叹气，便让沉香吓吓就行了，去拿点疗伤药，把老鼠精绑给松了。

三人又折腾了一阵，直到沉香给那老鼠精身上五花大绑似得缠紧了绷带，老鼠精实在受不了，说行吧行吧咱们谈谈。

 

时间倒退到三天前。

那日沉香和杨戬刚解决了霍乱人间的一只精怪，把它交给葫芦小仙帮忙带回天庭拿赏银，赚得哮天的狗粮和他们一群人的饭票。这数十年来他们一直这么过——在天庭因为通缉令回不去，在人间去逮那逃下来的悬赏单上的妖怪找人送去牢里换赏银，久而久之，也积攒了一些银两给老康老姚当创业资金，衣食不愁的时候就带着沉香游山玩水修炼武功，有单子就接，也当做给外甥练练手。

平常葫芦小仙办事利索得很，他给杨戬办事能中饱私囊，杨戬懒得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天葫芦小仙回来之后，却一脸紧张，浑身发抖，跟杨戬说二爷这事我今后真帮你干不了了，你找别人吧。说罢还瞥了旁边沉香一样，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杨戬问他怎么回事，他吞吞吐吐，后来坦白说大事不妙，你外甥好像惹了什么人，现在满天庭都要通告抓他。

杨戬不以为意，这又不是啥稀罕事，沉香劈开华山，放出九天玄鸟，引得天地动荡，天庭早已容不下两人，悬赏单上的数字看得杨戬眼红到恨不自首拿赏钱，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下次被天兵们抓到可不是关天牢那么简单。

葫芦小仙擦汗，慌慌张张说二爷你这可有所不知。你们在人间久了，不知道天界这几年早已大乱。

金霞洞一派倒了之后，各方势力都活跃起来，当初玉鼎真人在时，天界虽摇摇欲坠，礼崩乐坏，但尚存一息之气。如今天秤崩塌，神魔勾结，妖魅作祟，天庭既要处理玄鸟灾祸，又要重修神界律条，新颁布的律法触动了不少人利益，引发了各仙居暴动，这边还没镇压，那边又掀起来了。

总而言之，如今天界阵营局势动荡紧张，几大神魔势力割据为营，整日里争乱不休……

这些，杨戬在离开华山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金霞洞余党原本也想抓沉香杨戬除之后快，然而眼下他们早就自顾不暇，在此期间也有天兵天将追杀二人，但基本都徒劳而归，更甚之有去无回。

眼下情形，就算抓住那二人兴师问罪，也无法缓解燃眉之急，无非是浪费精力，如今杨戬天眼受损，料他也造不出什么妖，就姑且由得他们在人界苟且偷生。

葫芦小仙要讲的是方壶仙岛的变故——

灯火通明的不夜城是天界最云龙混杂的地方，有人说这是快活仙境，也有人说这不过是飘在天上的地狱绘图，方壶仙岛包容万象，弱肉强食，基本都是底层的神魔鬼怪厮混的地方，各帮各派互相拉锯，一直没有一方领主。

约两年之前，不知从哪冒出个半神半鬼的家伙，忽然掀了不夜城一列帮派的老窝，并且拉帮结派巩固势力，越发扩大，等方壶岛主察觉之时，这家伙已经占据赌场，几乎将半个岛都收入囊中。

数月之前，他修炼了什么邪魔法术，暗杀方壶岛主取而代之。并一改方针，建立了自己的妖魔大军，在岛中设计祭坛，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绝非善事。

“那半神半鬼的家伙总得有个名字，是什么来头啊？”

杨戬问道。

“呃……这就是我想说的……蹊跷之事。”葫芦小仙又看了眼沉香，拿出一张悬赏单，是沉香的，只是上面的悬赏金和说法都变了样。

杨戬一看，皱紧了眉头，这下他明白葫芦小仙先前讲那么一大段的用意了。

上面除了劈山放出玄鸟那些罪状，还写了沉香就是那方壶仙岛的新主人，写他修炼邪法，嗜血杀戮，不但到处抢劫掳掠仙家法宝，更甚之吞噬仙家元神提升自己修为，其罪当诛。

杨戬嗤笑一声觉得荒唐，沉香与他这些年在人间生活，几乎没有离他半步，怎么可能去做那些事。

“沉香要是真的做了，天庭还会用这一纸通缉？早就派人把方壶岛给围起来了吧？”杨戬捏着那张纸来回晃了晃。

“没错。”葫芦小仙挠了挠头，“其实……关于方壶岛现在那位的情况大部分都是……传言。此人行事谨慎，神秘莫测，好像没人见过他真实面目。那仙家法宝失窃一事，自从华山之变后，魔神作祟，丢了法宝的多了去了……也没个证据。”

杨戬心虚地摸了摸胸口，太极图和捆仙绳还在他这。

“那你说的祭坛？”

“方壶岛每年会举办庆典，也有人说那只不过是寻常典礼……”

“明白了。我捋一捋。”杨戬沉思了一阵，说道：“有个不明来历的妖怪在方壶岛建立了自己的一派势力，到处收集仙家宝物和用禁术来提升自己修为，只是他在外行事尚且低调，还没造出什么大灾，估计天界现在无瑕管他，也就暂且当做是方壶岛内部的事，没精力派兵。而这人不知跟沉香有什么仇怨，现在冒充沉香，栽赃陷害到沉香头上。很有可能是转移注意力……不过，你刚刚说他不是身份神秘么，而又是怎么查出跟沉香有关的？”

葫芦小仙接下来的话，也就是他们偷渡回天界，找到老鼠精的原因。

那人为抢夺老鼠精传家法宝，将他全家都关入方壶岛地牢，老鼠精想尽办法在行刑之前逃了出来，通常见过那人面貌的是不可能有活口的，他侥幸逃生，出来之后四处寻找着报仇方法，接着就在悬赏单上发现了沉香，一看——此人不正是自己的杀亲夺宝仇家，便将自己亲身经历的惨案告知天庭，同时到处寻找同样的受害者，集结起来同谋复仇之事。

“那人确实就长着你这副面孔！那眉眼，还有那伤疤……都一模一样！”老鼠精声情并茂地描述，而当沉香瞪过来的时候，他又缩起了脑袋。

“他说的也可能是实话……”杨戬摸着下巴沉思。

“舅舅，你的意思是？”

“这天地间会变幻之术的也不止我，这术法最难之处在于你要足够了解幻化对象，沉香，除了我认识的那几位，你可有其他相交熟识？”

沉香思考了一阵，他去过的地方不少，但下山之后速来行事谨慎，鲜少与人深交。仅有的几个杨戬也都认识，除去婉罗和已经神陨的申公豹和玉鼎真人，那就是……

沉香摇了摇头，又道：“金霞洞的其他同门也许知道什么。”

“那我们便即刻启程吧。”杨戬起身，老鼠精吱哇乱叫，说你们别跑，先把我放了。

“我们是去……金霞洞？”

“不。”杨戬掏出太极图，把老鼠精收入图中，说道：“先去瀛洲。”

 

 

2.

 

在如今混沌的神界，瀛洲天山上的神女居处依然是世外桃源，踏入只觉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唯有那迎面的微风，飘舞的锦缎提醒着他们此处并非静止的笔墨山水。

杨戬和沉香的到访并没有让婉罗感到意外。自华山一别后今日是他们久别后第一次相见，而这段时间，婉罗也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行踪，关于沉香被诬陷一事，她也早有听闻，便沏好了茶，一早就等他们登门。

“那人的来历，我听闻，似乎是跟龙有关。”婉罗道。

“龙？那是属哪河哪江？管哪片海啊？”杨戬拿起茶盏吹了吹热气，递给沉香。

婉罗摇头，又道：“底下也有人叫他‘蛟龙将军’。”

“又是老鼠，又是蛟龙，是不是接下来还得抓只狐狸问问路。”杨戬叹气。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婉罗看着他的眼睛。

“舅舅？”沉香倒是还没悟出，看看婉罗又看看他。

“嗯，如果我猜想的没错，那估计……对了，现在方壶是封岛了吗？”杨戬问。

“数月之前刚封，说是为准备庆典，赌场只招待持有邀请函的客人”

杨戬一笑，果真如自己猜测那般：“那看来，没多久，这张邀请券就会送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侍女便求见，婉罗让她进来之后，她将一封信件呈上，说是方壶岛发来，十五日后将举办庆典，特邀神女参加。

虽说是邀请婉罗，里面的邀请函却有三张。

“他是冲着我来的。”沉香拿出一张，心下了然。

“是我们。”杨戬道，看向婉罗，“此次我和沉香先去一探究竟，他们要找的是我们。”

“事到如今，你还害怕牵连我？还是说不信任我。”婉罗蹙眉。

杨戬摇头，掏出一个盒子：“老姚老康，还有哮天他们还在人间，若是我是此番前去，五日之内没有传信过来，麻烦你将此物转交给他们。”

婉罗接过了盒子。

杨戬转身，迎上沉香担忧的目光，如今沉香已不似当年十二岁的孩童，身高几乎要追上自己了，在人间几次两人遇到追杀的天兵，沉香的九转玄功已炉火纯青，能够制敌取胜。

“别怕。”但在舅舅眼里，外甥多大了也始终是后辈小孩，杨戬想摸摸他的头，被沉香躲开了。

“我没怕，舅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戬活动活动肩膀，“让我来探探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方壶仙岛。

 

杨戬一踏上地面，就察觉到不对。繁华的不夜城如他上次前来时一样喧嚣热闹，虽说最近封岛，但岛上的居民数本就很多，且封岛期间也并没有完全截断贸易往来，只是通行的手续要比先前繁琐许多。

而杨戬感觉到不对劲的是，这岛上神仙的气息明显少了。虽然神界早已妖魔混居，但如此浓重的妖邪聚集之气还是罕见，想来现在的岛主的封岛令，主要限制的是神仙吧。

“二爷，您里面请啊。”

他们刚下船，门童就热情地把他们往里面引，说是“引”倒不如说……

“舅舅。”沉香已然感觉到杀气，手摸到后腰的匕首。

“别紧张。”杨戬道，用余光瞥了下周围，往来的人身上都有相似的气息，他抬了抬下巴，干脆不隐藏，眼光扫过去的时候有几人也不躲闪，挑衅地迎了过来。

“哦对了，我们主子今天特意交代过了，说二爷大驾光临，让您敞开了随便玩，他买单，等您玩累了啊，可以上面坐。”

“舅舅，有人跟着我们。”沉香贴近了他低声说，“要动手吗？”

恐怕从他们踏上岸的第一刻就已经被包围了。

“别急，既然他引我们来，那就会会他。而且。”杨戬掏出口琴在手里把玩，一只手把沉香的肩膀勾过来拍拍他让他放松，“难得今天有人请客？有便宜不赚白不赚啊。”

方壶岛因为封岛的原因虽然宾客不如先前多，但依然热闹。沉香紧张警惕，杨戬倒一点不担心，还拉着沉香说去试试老虎机。杨戬今日恐是撞了大运，才没玩几次，就中得头彩，金币哗啦啦地从老虎机里吐出来，周围人都看愣了眼，沉香越发觉得不对，杨戬用胳膊肘怼他，笑说愣着干啥呀，快装钱，回去半年的饭钱都有着落了，咱一块放假。

没过一会就有一位穿着长裙的娇美兔精过来，对两人含笑说道：“我们主子请二位上座，不知是否愿意赏脸。”

赌场的楼上就是茶座，先前杨戬来这找顺风耳打探消息时候就是在上面坐，而她说的应该是比普通茶座更顶上一层，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地方。

不过说到这个杨戬忽然发觉，先前顺风耳是这赌场跑堂的，每次来都能见到他里里外外忙活，怎么现在却看不到半点影子。

贵宾茶座的楼层更高，整层仅有一处雅座，周围摆着假山装饰，还有屏风隔开喧闹空间。

杨戬和沉香入座之后，兔精为他们沏茶，坐在他们对面，掏出一副牌。

“主人还要等一会到，这会要不要玩点游戏打发时间。”

沉香顿时警觉，以为是什么暗器法宝，刚想起身被杨戬拽住。

“哎，姑娘这提议正合我心，我刚还在想干等着多无聊，来一局来一局，正好我们刚赢了钱。”他继续拿胳膊肘怼怼沉香，后者不情愿地把金币掏出来。

兔精微笑摇头：“主人说可以与您赌一些特别的东西。”

“比如？”杨戬心里想着也是，本钱本来就是人家给的，这赢了输了也不过是在那位的口袋里转一圈，横竖都没区别，赌钱确实没劲。

“可与你赌一个‘答案’，若是您赢了，无论提什么问题，主人知无不答；反之，您输了，主人想问的问题，也务必请您如实回答。”

沉香刚欲阻止，杨戬便点了头：“不错，就这么定吧。”

“舅舅……”

“我们来这就是打探消息的。”杨戬拽了拽他小声说，“这送上门的情报不要白不要。”

既然如此，沉香也不再说什么，兔精将牌在桌面上一一铺开，开始讲解规则：“游戏很简单，这套牌共一百零三张，对数图案相同，我会将这副牌扣放，我们轮流一次翻开两张牌，如果是相同的图案，则可以继续翻，直到翻出不同的，则将牌面扣放回，换另外一人翻，等到所有的牌都被翻完，计算谁翻到的卡牌数量多者为胜。”

规则倒是很简单，是个考察记忆力和运气的游戏。

“那么，就由您来决定先手还是后手吧。”兔精说道。

杨戬掏出口琴，在手中翻转，抬了抬下巴：“老规矩，问问天地万物乾坤。”

 

最开始的几局还只是浅浅试水，待到多翻出一些卡牌才是考验记忆力和运气的时候。

纸牌的卡面被赋予了仙力，每次翻转过来时，上面的图案都会悬浮在牌面之上形成一幅迷你的立体画卷。

杨戬翻到了雨夜的卡牌，牌面上竟电闪雷鸣，下起小雨，而卡牌本身并未潮湿，翻到背面之后，画卷投影便消失，如同其他卡牌背面一致。

这倒是挺有趣的，而且会加深印象，方便记忆。

杨戬勾了勾唇角，玩出了乐趣。

他接着翻出了代表季节的卡牌，春日有花瓣飞舞；夏日烈日炎炎隐约蝉鸣；秋日浮现一棵落叶纷飞的树；冬日卡面上堆着两个小小的雪人……

“这卡牌是哪位仙人设计而成？以前怎么也没听闻过，倒是有趣。”杨戬道。

兔精为两人添茶后说：“这是我们家主人自制而成，您若是喜欢，结束后便送您一副。”

“那我提前谢过。”

然而轮到兔精翻牌之时，杨戬眉间的笑意却凝固了。

她手中的牌面翻过来是云雾中的一条山路，那条路杨戬修行之时走过无数遍，哪怕是缩成小小的图画他也能一眼认出——是通往金霞洞的山路。

接下来的两张也都是金霞洞内的场景，而后，她翻开下一张，指尖浮现池塘，是一张新牌，由此终结翻牌，轮到杨戬。

杨戬不由得放缓了呼吸，他此刻才察觉，不知不觉中随着两人依次翻牌调整纸牌位置，桌面上的纸牌翻过来的呈现亮色，而背面则是暗色，明暗之间俨然组成阴阳八卦图——只要杨戬再翻出“白鱼”核心位置的那张。

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被她引导，进入布局中么。

也罢。

杨戬翻出了那张牌，是同她刚才翻出那张池塘一模一样的牌，他记得位置，就在与这张卡牌对称的地方。

原本卡牌上的图案虽然活灵活现但画面固定，而这两张牌竟起了变化——

一张池塘卡牌上的莲花绽放，而另外一张竟燃起了火焰，最终莲花被烧得漆黑，花瓣脉络隐隐残留着火焰的红光。

“双生莲。”她念道，“您赢了，可以继续往下翻。”

翻开的卡牌已过半，杨戬基本记住了大致的图案位置，接下来连续翻开格外顺畅，他逐渐发现，随着一张张卡牌翻开，一个故事在桌面上的阴阳八卦中展现出来……

暴雨之夜踏上金霞洞，随后春秋四季轮番而过，池塘盛开双生莲花，有一朵被采摘，而另外一朵留在水中，逐渐将水面也染成漆黑……而后到了人间的古战场，北海和极寒之地的雪山，最终翻开的卡牌是在华山，玄鸟冲破天际，留下一片灯火万千。

杨戬沉浸在游戏和这画卷解密中，对周围的变化浑然不觉，忽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猛地回头，对上沉香担忧的眼神，这才回神，不知不觉间自己额头竟冒出冷汗。

“舅舅，其他人不见了。”

沉香说。

他们身处的雅座有屏风遮挡，加上楼层较高，只能隐约听见下面人赌博的喧闹，而此刻外面却一片寂静。

他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兔精，桌面上所有的卡牌都在震动，她的笑容竟生出了几分诡异，开口时原本婉转的嗓音像是直接在颅内响起——

「您赢了，忘记说了，主人还为您二人准备了特别的厚礼，希望您二人在这仙岛上玩得快活，永不离开。」

沉香当即拔出匕首直接跳上桌子向她刺去，桌面应声而裂，卡牌茶杯散落一地，出手时沉香心里一惊，杨戬也察觉到了，那匕首在即将刺入兔精时，面前妖怪忽然幻化成一片纷飞的花瓣，沉香扑了个空。

刚刚沉香应当是想放出元神，但是……

杨戬运气，虽华山之行后他元气大伤，但休养后功力也恢复了有三成，可在这赌场之中却仿佛有种无形的桎梏，不但召唤不出元神，就连运用九转玄功都费力。

他回想起葫芦小仙说的话——岛中设立的祭坛。恐怕整个赌场都在这祭坛之中，原本未能生效，刚刚杨戬被引得翻开卡牌，完成了这最后一道布阵。

杨戬推开屏风，走到栏杆往下望去，果然如沉香所言，整个赌场空无一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楼内回荡——

 

「杨戬，我为你准备的游戏你可满意？对了，为了让你尽兴，我还请了你的几位‘旧友’，你们一起叙叙旧，喝喝酒啊。」

 

话音刚落，风流由底下直冲而上灌满了整间赌场，所有墙壁地板震震响动，抖动灰尘，杨戬上前一步一把将沉香拉住防止他被风卷进去。

杨戬的直觉向来敏锐，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本能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果不其然，风暴止息后，眨眼瞬间，眼前赫然出现了四位“旧友”——魔家兄弟。

“舅舅。”沉香抬头看他，杨戬开始头疼了。

真是跟这四位有了孽缘，当年封神之战就结下梁子，后来又到天上做同事，再之后就是金霞洞劈华山的那堆恩怨……他到现在手上还残留着劈斩神魂时的感觉，仿佛被刀锋狠狠划过一般。

“等等……”杨戬冷静下来观察，面前的魔家兄弟似乎与先前见到的不同，毕竟杨戬确认过他们确实是被自己……

魔家兄弟眼神面目呆滞，皮肤隐隐可见犹如藤蔓一般的植物刺入缠绕，显然是有人利用邪道控制他们的肉身和元神，制作成杀人的傀儡。

看来，那些传闻非但不虚，甚至还更严重。

此人用邪魔诡术操控神家仙人，这犯下的可是滔天渎神之恶，打入十八层地狱也要受尽折磨惩罚的。

但显然眼下他没有多想的空闲，熟悉的招数迎面而来，混元伞碧玉琵琶调动风火之威，万千利刃向两人袭来。

“沉香，小心些！”

杨戬喊道，沉香点头，两人立即分开，九转玄功的金色仙力犹如浑浊中的一缕清弦，他们敏捷躲闪，魔家四将的风雷火刃将两人刚刚站立之处劈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这阵法虽压制体内神力，但毕竟有限，约束普通神仙自然有效，但对付杨戬显然还差了一点。

杨戬一边躲闪，一边关注着沉香的安危，虽然比平常耗费更多力气，但九转玄功还能用，元神在他的体内躁动，只要再过一会……

紫金花狐貂幻化做庞然巨兽，张开巨口向杨戬扑来，它一动便惊起四方雷鸣，杨戬没躲没逃，反而懈了力气，让自己径直躺倒往下坠入，沉香看到刚要赶来，却与杨戬目光对视，那双眼睛中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尽是锋芒。

紫金花狐貂追着他下坠，杨戬扯开头巾，亮出天眼，浑身力量汇聚，他直念道：“法天——”

然而对方等的就是那一刻，他未唤出元神，眼前一片金光闪过，魔家四兄弟骤然消失，而他视线之中是赌场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由琉璃镜片打造而成，反射出刺目光芒，杨戬慌忙闭上双眼，不再释放元神转而护体，任由自己坠至地面，落入碎石之中。

“舅舅——”

沉香的呼喊声久久回荡。

「真是可惜，我还想亲眼见见二郎神君的元神威力呢。」

那阵声音又传来，杨戬推开碎石，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沉香匆忙赶来检查他的伤势，杨戬小声安抚他说“无碍，小伤。”后仰头对那声音道：“若是我刚刚放出元神，恐怕就连我的元神都要被你吸入镜中。”

「那真君可是抬举我了，要想伤及你元神，恐怕得费些力气」

“费些力气……”杨戬不怒反笑，“挺大的口气，这脾性倒是有趣。”他扭头看向沉香，沉香歪头不解，杨戬摸了摸他的脑袋。

“所以你费尽心机用了这「落魄镜」打造天花板，诱我放出元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您果然见多识广，瞒不过您。」

“说是让我尽兴，却只搞些小打小闹的把戏。”杨戬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他虽语气轻松，实则内心犯怵，不惜渎神，操控魔家兄弟显然也只是他计谋中的冰山一角，此人犯下的罪孽恐难以想象。

「真君如此着急与我相见，也好也好。」

那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赌场中，忽然脚下站立的地板龟裂，无数漆黑诡异散发着毒气的藤蔓植物从地底钻出，杨戬把沉香拉紧自己身边，往后倒退着躲避那犹如蛇一般的毒藤。

面前无数蛇形藤蔓汇聚成一团，不断变形着逐渐形成一个人影，空气中的邪晦之气越发浓郁，趁他未完全成形，沉香掏出武器直冲上前，杨戬已来不及阻止他。

附着金色仙法的武器即将刺进漆黑人形中时，忽然那人形从腰侧拔出一把长刀。

刀锋出鞘，沉香被击得后退，在血腥气中，那人终于现形——

那便是兔精口中所说的“主人”，身穿黑色的轻装盔甲，头戴硬质麻布斗篷遮盖了面目，他的身高体型与沉香相当，杨戬仔细观察，那盔甲反射出奇异光泽，又隐隐透出极寒之气，竟是用蛟龙鳞片打造，他又回想起“蛟龙将军”这个称号，想来对方并不仅仅是为了引自己上钩而屡屡找寻与自己相关的线索，是真的循着自己的路子犯下杀戮之罪。

此人抢劫偷得落魄镜，利用其吞噬神仙元神，又操控仙家法身亵渎神灵，还将蛟龙剥皮制作盔甲，恐怕那把诡异的刀也有什么来历……不能细想。

沉香与杨戬受限难以唤出元神，但对方发挥全力却轻而易举，眼见着风暴在此人身后凝聚而成，此人非但诡邪得狠，就连身后的元神也森然恐怖。

那元神不是人形，竟是一朵巨大的漆黑莲花，花瓣上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随着风动，鬼哭狼嚎之声震耳欲聋。

那不是元神……

杨戬心若寒霜，背后冒汗，沉香当年跟申公豹学习分身术练出元神，申公豹的邪门法术虽入不得仙家的眼，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不同寻常的独门绝学，杨戬内心是佩服的。申公豹的法术无论如何也未染杀戮血气，而眼下此人却不同，他的元神由万千邪灵汇聚而成，与其说是元神不如说是他炼化的魔物。

他无视沉香，眼见着拔刀向杨戬挥来，伴随着身后的黑莲花上的人脸声声咆哮，这一击是躲不过的，杨戬运气凝神，打算接下这招，眼前忽然一闪，沉香冲到他的面前，拿出宝莲灯。

“不行！不能用——”

杨戬心下一惊，先前在脑内杂乱成一团的线索汇聚成一条真相，果不其然，那人就等这一刻。

沉香手腕上的红色发绳点燃了宝莲灯，金光护盾笼罩两人，那人当即丢了黑刀，却未停下脚步，当他靠近时，其他人，包括法力无边的魔家兄弟都不能近身的宝莲灯护盾竟未能阻挡他，沉香震惊地看着他慢慢靠近。

“别靠近他！沉香快逃！把宝莲灯收起来！”杨戬却只来得及抓住沉香的肩膀，那人上前直接去夺宝莲灯。

狂风吹袭之下，他将遮挡的斗篷摘掉，竟露出一张和沉香一模一样的脸，此刻额前的碎发被吹起，他的额头隐隐现出莲花纹，只不过并非闪着金光，而是通红如烈火焚上去的印子，更像是疤痕。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宝莲灯时，沉香手腕上那条由母亲的头发编织而成的发绳竟然沿着他的指尖再到手掌，最终环绕系在他的手上。

“什、什么……”沉香惊呆了，杨戬紧紧搂住他，将他护在怀里，他浑然不觉，依然震惊地瞪着面前的“自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那人当着他的面高高举起宝莲灯，手绳再次燃灯，漆黑的浓墨将宝器染黑，使得他身后的“元神”变得更加庞大，震天撼地，整座赌场的大楼都岌岌可危，雕梁画柱纷纷坍塌。

“这见面礼可有让您尽兴啊？我的舅舅。”

那人用和沉香一样的声音狂笑，当漆黑莲花与头顶的“落魄镜”打造的天花板一同降下的时候，杨戬用尽浑身神力将沉香护在怀中——

之后，两人陷入了昏迷。

 

3.

 

杨戬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是一颗小石子，滚呀滚呀，从金霞洞的山上滚到下面，被风吹着，快活地跑着，还以为就这样能跑出这座山，跑到想跑的地方去，却忽然撞到了什么人的腿，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一脚踩了。

然后他又变成了一片落叶，飘呀飘呀，努力想飘过墙壁，却飘歪了，落到水里，润湿后沉了下去。

后来他又变成很多东西，春天里的花啊，夏天里的蝉，秋天里的果子钻到小道士的篮子里被一口吃了，冬天里的雪球被丢出去，扔到一半就成了纷繁散落的雪……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需要附身在其他东西上，就能轻飘飘游来荡去，而不知周遭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山上道观之中竟空无一人，他无瑕多想，趁此机会快活地循着记忆里一遍遍走过的地方飘下了山。

越是往山下走，脑中的记忆就越清晰，他回想起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是雨，乘着风，化成水滴……

那是一段前尘往事——

我是怎样的一滴水？从天空中落下又沾染到谁的脸颊上，变成泪，滴下来，从此有了一分魂，一分魄。

第一次诞生了意识，张开双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一个身穿盔甲，头戴云冠，却遍体鳞伤，可怜兮兮的男人的脸。

世间的愁苦都汇聚在他眼中的江流，而自己则是那水流中的一滴伤心泪。

男人颤抖着嘴唇，对他说道——

……

 

 

杨戬在剧痛中醒来，浑身像是被狠狠碾压过一般，他废了好些力气才找回自己四肢的知觉，坐起身时一阵头疼晕眩，梦中的画面涌上脑海，那似乎是关于别人的记忆……是那个，和沉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记忆么？

那雨夜中身穿盔甲，抱着婴儿的男人分明就是自己，当年在杨婵死后，他身负重伤怀抱着襁褓中的沉香将其送到金霞洞。

沉香……沉香可好……

杨戬紧张地环视四周，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幽暗地牢，视线随之找到了对面牢房里的沉香。沉香正处于昏迷中，双手双脚都被墙上的镣铐锁住，垂着头，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脸色倒是还好，身上也没什么伤。

杨戬松了口气，沉香倒是无碍，自己浑身酸疼，呼吸都不畅，怕是肋骨都断了。如果是平常，只需一时半刻就能恢复，在这地方神力无法发挥不说，自愈能力也变得缓慢了。

他靠着栏杆喘气，心里念叨着那宝莲灯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重伤沉香，妹妹你啊，法宝不伤你儿子倒是伤我，竟还偏点心。

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忽然听到动静，这牢房比那蓬莱监狱要干净多了，就是除了外面挂着的一盏灯外，周围都是漆黑一片，看不清地形，也没有狱友，这就未免有点让人生怵，安静无聊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光下时，杨戬才抬起半边眼皮看着来者，不是那神秘的“主人”又是何人。

“您大驾光临，鄙人有伤在身，不能行礼，多有怠慢，还请见谅啊。”杨戬轻飘飘说。

“舅舅跟我不必如此客气，都是自家人。”那人倒也不见外，他确实长得同沉香一模一样，走近了看，就连鼻梁上的伤疤都一样。

他打开牢门，踏了进去。杨戬瞥见那门锁，去摸胸口，摸了个空。

“舅舅是在找您的法宝？那些宝贝珍贵，我恐丢了，就专门替您安置好了，还请放心。”

“呵……呵呵，恐怕都是落入你的口袋中了。”杨戬干笑两声。

“到处捡宝贝可是舅舅的制胜之道，这点沉香还是跟您学的。”

“嗯，我从前就说你悟性不错。”

“你记错了吧。”他冷笑，瞥了一眼对面牢房里昏迷的人，“你教得是那个‘沉香’，可不是我。”

看来不绕弯子了，杨戬微微眯眼，收起话语里的玩笑，严肃道：“是你给我托的梦，若我没有猜错，恐怕在金霞洞内还发生了一些我未能了解的事情。”

“你不了解。”他眼中的戾气忽然加重，嘲讽道：“你把我送入金霞洞，任那些人辱我骂我，现在反倒是撇得清清白白，你一句‘未能了解’，就能一笔勾销吗？”

这番话刺痛了杨戬，他自然是悔过，沉香也曾埋怨过他为何这么多年来不曾探望过自己，但后来的朝夕相处中，杨戬希望能够弥补因自己的选择而导致沉香遭受苦难的痛，沉香也没有再重提过那段旧事。

“如果那梦里，你想告诉我的是事实，那么我想……”杨戬却没有直面回答他，回忆道：“我曾听闻师傅有一个禁用的炼丹炉，说是可炼妖魔精魂成丹药，原本是用来收化那些法力高深的妖魔，但因有弟子偷用，吞食丹药为提升自己功力导致走火入魔，从此便禁用了。”

提及此事，眼前之人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回想起身在炼丹炉中所受如何的焚身折磨，咬牙切齿道：“你那个好师尊，到底是如何看我待我？我在他眼中，跟那些不入眼的下贱小妖没有区别，不过只是炼丹的药材罢了。”

“但你并非妖魔，而有神仙血脉。”杨戬道，又回想起此人的邪术，“至少当时还不是，师尊的炼丹炉未能成功，却损伤了你的三魂七魄，你一魂一魄难成形体，只能附身在其他东西上，试图逃下天山，修成人形。而你的那些法术……是为了塑造你的肉身，补你的魂魄。”

“是又如何。”他不屑一顾，眼睛通红，“你这肉身成圣的仙君又怎能体会我的感受？”

“那你也不该……”杨戬叹息后，细细端详他，“你吞噬神仙的元神来重塑自己残缺的元神，用神魔的肉身来铸造自己的肉身……”

“可远远不止。”他走上前，掀开衣袖，露出的手臂上布满黑色的咒纹，随着他的呼吸，咒纹散发着幽幽暗光，像是有生命一般附着在他的皮肤上，寄生并汲取着他的生命。

他狠狠道：“我堕入过无间地狱，用那偷来的、拼来的残破肉身为祭，又遭万鬼噬身。”

他蹲下身来，贴近杨戬的脸，目光对视之中，那双瞳仁中隐隐浮现出烈烈火焰，一段记忆钻入杨戬的脑中——

 

毫无一丝光亮的地狱涌流之中，千万恶鬼组成的海流冲撞着残缺的肢体，他们纷纷张开嘴啃咬着他，伸出森然白骨的手拽着他，撕裂他……

那是难以形容的疼痛，身体的每一处都被硬生生撕开啃食，连哭喊都无法做到，而后不知过了多久，那黑暗中的血滋养了他的肺腑，鬼魅的魂灵补上他残缺的魂魄，血莲在无间地狱中盛开——他成为修罗重生。

 

那感觉太过真实，杨戬回过神来冲击太大，他扑倒在地上干呕了起来，那阵痛不欲生黏着在他的血肉脏器中，他刚刚仿佛化作眼前的修罗沉香本尊，亲历了那番折磨。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修罗沉香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掏出一把匕首——那是从另外那个沉香的身上缴获来的，接着跨坐在杨戬的腰上，贴近了他。

“舅舅可知，我每夜都无法安眠，受那梦魇折磨有多痛苦？”

寒刃擦过杨戬的额头，隔着头巾抵上他天眼的位置，杨戬却不甚在意，细细观察着面前的人。

沉香的五官随着成长越发像他的母亲，有时候笑着眉眼弯起还会让杨戬一瞬间看得恍神。刚认识时候的十二岁的沉香确实带着点桀骜不驯的野生小兽般的气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心性不但沉稳了许多，还留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潇洒。而眼前的修罗沉香，像是当年郁结于胸的仇恨恩怨没有半分化解，反而集聚了更多，浑身散发着危险的凶煞戾气。

两人即使面容一样，神态气质却截然不同。

匕首往下，刀刃划到杨戬的眉心，忽然身后传来动静——

“你做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放开我舅舅！”

沉香不知何时醒了，大喊道。

修罗沉香的脸色忽然变得冰冷，眸色一沉，他毫不手软，直接划伤了杨戬的脸。

“舅舅——”

血沿着杨戬的眉心滴下，伤口一直延伸到鼻梁，与他脸上的疤痕位置接近。

杨戬抿紧嘴唇，未出一声。

“你可知我那好‘师傅’当初是用法器伤我，留下这永不消除的疤痕，我身上还有其他地方的伤，我想在舅舅你身上同样的位置留下，你觉得可好？”

“他当初弃你而去，并非本意，而是无奈之举。”

身后的沉香忽然说，听到他的这番话，首先愣住的却是杨戬。

修罗沉香停下动作，没有转身看他。

沉香继续说道，语气急切：“舅舅身受重伤，无瑕照顾我……你，又蒙玉鼎真人欺骗，若他早就知道，又怎会如此选择。”

这番话既像是对修罗沉香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的，显然刚刚在昏迷中，二人的对话他已全部听到，且来自魂魄之间的呼应，他确实能感觉到自己跟眼前这位修罗沉香之间隐约的联系。

杨戬脸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修罗的眼珠转动，伸手用指甲抠挖着那道伤，邪晦之气入侵杨戬躯体，极恶极寒，杨戬倒抽一口气，咬紧牙关。

“住手！”

沉香嘶吼着，剧烈挣扎导致拴住他手脚的镣铐哐哐作响。

“你大可放心。”修罗沉香抽回手，指尖完全被染红，他仍不过瘾，把那血污在杨戬的脸上涂抹一番，再看，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

“寻常武器可杀不死这肉身成圣的二郎真君。”

“我没事。”杨戬此时开口，望向沉香的位置，他满头是血，倒是让沉香吓住了，继而更加愤怒。

“你这妖魔鬼怪，竟敢伤我舅舅……”

“你还想骂什么，说我是没爹没娘的贱种？无耻下流的低贱妖怪，还是说我是没心没肺的混账。”修罗沉香笑道，“这话听了这么多年，你耳朵都不长茧子的吗？还是说被你那好心的舅舅给宠坏了，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

他猛地掐住了杨戬的下巴，杨戬抓住了他的手。

“我还以为你能忍几何。”修罗沉香冷笑，对视之间，杨戬用眼神警告他。

“看来，打骂你可以，但你那宝贝外甥可说也不得。杨戬，你若如此好心，又怎会生出一个我来。”

“你……”杨戬垂眉片刻，抬头看他之时，眼中情绪复杂，“找我前来，可有难处。”

“我若有难，舅舅愿意帮么。”

“你凭什么这么叫他！”身后的沉香忍无可忍，大声质问：“你不过是我的一分魂魄，偷了我的记忆，又用些歪门邪道修炼成身，就以为自己是‘沉香’了。我与舅舅的恨也好，恩也罢，都与你有何干系！你受苦受难那是你自己命数不好，怪旁人作甚？”

“你倒是想得通透了。”这番话说得无情，修罗沉香却不痛不痒，“那你们二人今日落入我的地牢，也属你们命数不好，怪不得旁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沉香警觉问到。

“早就说了——希望你们玩得快活，永不离开。”他说罢又抓住杨戬的领口，低头贴近杨戬的血淋漓的眉心，全然不顾沾染得自己脸上也一片血污。

“我杀你不成，折磨你，皮肉之痛恐怕难让你印象深刻，你说你这颗圣仁之心，要怎么才能留下伤口。”

他脸上沾血，笑容更添几分扭曲诡邪，瞳仁深处燃着不熄的火焰。

“你敢……”沉香听到他的话，声音都气得发抖。

“舅舅，我以前流落街头时，也有过‘家人’。”修罗沉香忽然语气一变，露出可怜的神情，“想不到吧，后来我的仇家为了报复我，把我珍视之物给杀了夺了去。”眸中的温度一点点降低，他阴冷地笑了。

“若是想要伤您，就从您最珍视的人下手吧。”他抬起手，给杨戬看缠在手腕上原属于沉香的红色发绳，眼神越发透露着疯狂。

“您眼下最珍惜的就是与这唯一血亲的关系，那我就偏要毁坏。”

杨戬刚要开口，他猛地将杨戬按到了地上，看到这一幕的沉香瞪得两眼通红，在他身后破口大骂，剧烈挣扎，然而在这天罗地网之下，别说是他，就连杨戬此刻也难以发挥神力。

 

 

4.

 

“你是不是觉得，捡了个外甥，跟多养了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修罗沉香跨坐在杨戬身上，手慢悠悠地摸到他的腰上。

杨戬本以为他是想给自己腰腹来一刀，他吸一口气，虽然说这寻常武器确实伤不了他身，但疼也是真的疼。

但料想中的暗刺并没有发生，窸窸窣窣之间，修罗沉香已将他的腰带解开，炫耀似的举到他面前，恍惚中，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又与沉香的脸重叠。

以前杨戬教沉香九转玄功的时候，沉香第一次练会在他面前展示，也是这般的神情。

“你这是要作甚……嘶……别！”

杨戬赶紧按住他的手。

“舅舅！”沉香急切地喊，转向那罪魁祸首，又顿时面露凶光：“你想对我舅舅做什么？”

“做点好玩的。啧，真碍事。”修罗沉香打个了响指，地面之下冒出几根漆黑的藤蔓，缠住了杨戬的手脚，杨戬尝试挣脱，果然没用。

“你这下倒是有点慌了，我还以为你能一直保持冷静呢。”

修罗沉香附身贴近他的脸，眼眸中的杀气消减，取而代之的则是孩童般天真的玩闹，然而手下放肆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单纯。

杨戬猜到他想干什么，只觉得头皮发麻，摇头劝道：“不妥。”

“确实不妥，要是合乎天理伦常，那还有趣吗？”

“不有趣。”

“我就爱看你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修罗沉香乐了，继续去扒杨戬的衣服，旁边看在眼里的沉香傻愣了眼，顿时脸色通红。

“你、你脱我舅舅衣服做什么……要想羞辱人……”他愤恨道，“要想羞辱人冲我来！”

修罗沉香懒得搭理他，几下利索的动作把杨戬的外衣脱下，天界战神的躯体本就如武器一般，肌肉强健完美，宽肩窄腰，他伸手在饱满结实的胸上摸了两把，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杨戬的反应。

先有剧烈反应的倒是那吵闹不休的家伙。

“你做什么……”沉香燥红了脸，支支吾吾，难以置信。

杨戬的表情先是尴尬，随后放弃了挣扎。这天牢限制他法力，若不让对方痛快，恐更麻烦。

他倒不真觉得修罗沉香对自己有那份念头，轻狂的少年想尽办法要让他受辱屈服，这样的劣行从前在打仗时候他也见过，强暴这种行为，多半是施暴者为了满足自己绝对的控制欲和施虐欲，修罗沉香如此做倒也不是没有理由。

“杨戬，让你那乖乖外甥好生看看你这张脸。”

他操纵藤蔓让杨戬趴在铁栏上，从后面倾身压过去，卡住杨戬的下巴。

“舅舅……”沉香顿时脸色苍白，他何曾见过杨戬如此狼狈的模样，哪怕当年他们从华山回来在人间四窜逃离追杀之时，杨戬纵使落魄、负伤也未遭人如此对待，那些天兵神将虽欲将他们除之后快，但对战神都留有敬重的余地。

眼下杨戬满脸脏血，衣衫不整，受制于人马上就要被施以暴行，修罗沉香拽下他的头冠，散乱的长发垂下来，挡脸的碎发又被手指细细勾在耳后，势必要让沉香好好看清楚他受辱的模样。

杨戬知道躲不过，闭嘴移目，不再出声。

蛟龙鳞片打造的胸甲极寒，贴近杨戬的背部时，那股寒意冻得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修罗的一分魂魄难以凝聚，能修得如今这般层级，烈火焚烧之痛，极寒酷冷全都要受一遍。

冰冷的手指沿着杨戬的背摸到腰际，下身的衣物也被尽数扒下，既是施暴，那自然没有繁琐缠绵的前戏，手指从臀丘往下没入到臀缝中……

他听到沉香的急促呼吸，心切时如同小兽一般，眼下他自顾不暇，也没法安慰沉香，身前身后同样魂魄的两人盯着自己的目光也是同等的灼热，他合眼片刻，睁开时，眼眸中万般无奈。

也罢，让他泄愤就好。

杨戬本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却在这抚摸动作之间，忽然感觉到若有若无地，被什么东西蹭着的痒意……当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修罗沉香手腕上的手绳随着动作蹭他的臀部时，瞬间阵阵耳鸣，心悸不止。

将手指插入到他穴内，一番拨弄的修罗沉香自然是发现了，笑着凑到他的肩头，贴近他的耳朵：“舅舅，我弄得你可舒服？”

“我杀了你——”沉香简直气得吐血，他急火攻心，眼眶一圈红，杨戬瞥到甚是心疼。

“我一定要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他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那镣铐锁链声响不断，杨戬抬头看到他的手腕脚踝之处都被磨出了血，双拳握紧之时，指甲都嵌入到了肉缝里，渗出一片血腥。

“沉香。”杨戬道，“别弄伤你自己。”

那句话后，直到施暴结束为止，杨戬都没再说一句话。

“哈哈，杨戬，你倒是看看他啊。”修罗沉香狂笑道，他掐着杨戬的腰，往前顶胯贴近了挺翘的臀，身下勃起的那物刑具一般威胁着娇弱的穴口，那里已被手指玩得烂软。

杨戬移开眼，他自不必看也明白修罗沉香想说什么。

被激怒到癫狂的沉香，面目狰狞之时，与这修罗更加相像了。

“好好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外甥，只不过也是个披着张虚伪人皮的修罗鬼煞罢了，我和他并无区别。”

他说完狠狠咬住杨戬的肩膀，感受到身下人的颤抖，越发得意爽快，牙齿用力将皮肤咬得渗血，下身毫不留情地插入杨戬的穴中。

穴内紧致高热，死死裹紧茎身，修罗沉香倒吸一口气，他先前以为这事也就达到个泄恨的目的，却没想过如此刺激，爽得他差点缴械出来，倒是太过紧了，反而有点疼。

“舅舅，你弄疼我了，放松些。”他又故意放软了声音，甚至学那乖巧沉香的委屈语气，杨戬正被他插得两眼发昏，见他停着不动，才慢慢尝试松懈紧绷的身体。

头皮一阵疼痛，修罗沉香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脖子，这样大半个前胸都能被一门之外另一个沉香看到，两只手肆无忌惮地蹂躏着胸前的乳头，把那弄得通红发肿。

修罗沉香的抽插进出又快又猛，淫靡的水声和肉体的拍击声交织着仿佛另一种形式上的折磨，他甚至在抽出自己时，把手伸到下面，掰开杨戬的穴给那位沉香看看他的好舅舅的下面是如何被干得凄惨的。

肉柱牵连着血丝和淫液，把穴内的软肉发红的软肉都操得翻出来，杨戬的小腹剧烈地颤抖，他浑身通红，跪在地上的膝盖被磨破了皮，张着嘴剧烈喘息，却抑住了所有呻吟。

修罗沉香掰着他的穴，阴茎一寸寸缓慢进入，龟头抵过浅的腺体时，忽然杨戬一阵痉挛，声音险些要控制不住，他憋得发出痛苦的鼻音，睫毛上都是湿润的水，只觉得胯下一阵湿热，失禁一般的羞耻让他慌了一阵，低头去看，发现是穴被干喷了水，体液沿着大腿根淌下来。

“舅舅，您里面好舒服，我若是每日每夜干您，能修得正果么？”修罗沉香咬着他通红的耳根说，指尖在杨戬的腹部打圈。

他知道杨戬的法术能幻化百物，若是变成个女子想必也轻而易举，他想要让害得自己如此之苦的这人也怀上孽种，看他是否还会如同当年抛弃自己一般狠心弃子。

许久未听到沉香的声响，修罗沉香恐他是吓晕过去了，原本埋头沉迷在杨戬身上留下齿痕，这便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连他自己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沉香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冷静到可怕，瞳仁中的杀戮血气极恶而猛烈，那并非只是心里怨恨，他们灵魂共鸣，修罗沉香自然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是记恨，是复仇，是定要千般万般，千刀万剐讨回来的仇和恨，哪怕身死陨灭也要拼得鱼死网破，让对方付出代价。

就如同自己一般，自己如同他一般。

“来杀我吧。”修罗沉香对他笑道，炫耀似的掐着杨戬的脖子，“我也会杀了你。”

 

 

5.

杨戬再度醒来之时，已不是身处大牢之中，而是在一雅致的卧房之内。他听到周围有阵阵水声，睁开眼，看到一曼妙女子正站在床头，将帕子放入水盆中打湿拧干，杨戬坐起身，女子惊了一下，赶紧向他鞠躬。

“打扰到您休息了，真是抱歉。”

“不必多礼……是你照顾的我吧？谢谢姑娘。”杨戬安抚她，他身上依然酸疼，但低头一看，全身衣物已焕然一新，身上也没有那股黏腻的汗意，想来是有人在他睡梦中打理了一切。

“是主人吩咐我的。我先行告退了。”

提到主人的名号女子似乎有些慌张，匆忙离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杨戬一人，他环顾四周，这地方像是方壶赌场供客人们休息的楼阁客房，楼阁位于赌场的西北方向，他以前办事时候也在这住过几晚，房间宽敞雅致，屋内摆放着青瓷装饰和景观摆件，后来落魄没钱也再住不起，赌场外的客栈又挤又脏，他通常就随便凑合一下。

杨戬走下床，忽然腰臀一阵痛感传来，牢房之内的暴行是他想忘也不能忘，那处疼痛自然尴尬，杨戬努力摆正走姿，推开了房门。

应当是因为封岛令，这地方空无一人，时间依然是夜晚，杨戬算到从他们到赌场再到地牢，再到现在，估摸着过了一天一夜。

晚上刚下过小雨，到处雾蒙蒙的一片，他本想站到高处去眺望赌场，他们先前一番折腾，估计赌场早就坍塌，倒主要是想看能不能摸清这岛上的阵法，奈何什么也看不清楚，天眼也无法用。

他正陷入迷茫之际，忽然闻得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循着声音来到了阁楼顶层，他低头看，地上有落叶变成的小人在起舞，又往前走去，看到了修罗沉香正坐在那边台阶上，吹着他的口琴，随着音乐声响，金色仙气萦绕在周围。

杨戬一时看得恍惚，他换下了蛟龙盔甲，只身着轻便的单衣，布料的质感不俗却也不过度浮夸，印染着墨绿色，上面隐隐绣着竹叶的暗纹。他的头发比起沉香稍稍留的长了些，此刻松散地绑成低马尾，垂在肩侧。低眉吹琴时的气质娴静优雅，若不是知晓他先前所为，定要以为是哪家名门教出来的小公子。

也是，若杨家没有与这天地浩劫有干系，没有劈山乃至亲人离散之事，沉香便能在他身边安稳长大，成为这天界间最快活自在的杨家公子。

“你会吹我的曲子，吹得不错，就是有几个音歪了点。”杨戬道。

“那往日可得请教舅舅多多指点一二。”杨戬走近时他停下吹琴，抬头看他，那眉眼甚是乖巧，多半是装出来的，“你醒了，睡得可好？”

“好极了，谢谢你还帮我换了衣服，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我那件，穿久了有感情了，抽空还我？”

“我帮舅舅拿去洗了。”他轻笑了一声，眼睛弯起，“舅舅那衣裳上面弄得又脏又湿，我恐您穿得不舒服不体面，稍后定让人给您送来。”

全然不提那衣服弄脏弄湿是谁干的。

杨戬点了点头，向他伸手：“那衣服暂且一放，这口琴能还我了吗？”

“这是舅舅的法宝，您神通广大，我若还给您，恐有隐患。”他端详着手中的口琴，慢慢道。

“我若是想逃，自然有我的方法。那口琴对旁人来说是仙家法宝，对我来说不过是故人之物。”杨戬道，语气微微严肃，“那是我母亲……你姥姥留下的遗物。”

听到这话，修罗沉香把玩口琴的动作一滞，他又单手转了一圈，一只手撑着下巴，头扭到一边去，另一只手用两指夹着那口琴，不情不愿递过去。

杨戬走过去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修罗沉香忽然搂住了他的手臂，像孩童撒娇一般往他怀里钻，杨戬起初身体僵硬，叹了口气后，抬起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收紧。

“你要是我一个人的舅舅就好了。”

杨戬无言。

修罗沉香抬头看他，眼珠子古灵精怪地转，坏笑道：“不过你那宝贝外甥看光了你丢人现眼的模样，你今后估计已经没有脸面见他了吧。”

杨戬捂住脸，佯装道：“真是糟了透顶了，你说这该怎么办。”

“你都不问问他现下如何？不想我趁你睡时把他给宰了以绝后患？”

杨戬摸了摸他的脑袋，修罗沉香乖巧地顺着他的力道蹭来蹭去。

沉香小时候还让摸，长大之后便不爱让杨戬摸头了，每次杨戬习惯性伸手他都要躲开，脸红耳赤地说着“别把我当小孩”，那模样可爱极了。

“我自然不担心。”杨戬道，“你若是能杀他，放走那老鼠精的目的就不仅仅是为了给我们传消息，你定要给他个什么能杀死我们的法宝。把我们关入大牢，却未曾对他下手，想必是因为……你们同魂同魄，若是他死，你也活不成。”

那脸上装出来的温顺瞬间消失，修罗沉香冷冷地看着他：“不愧是你，我早知瞒不过。”

“非但如此，九转玄功我仅教过他，且这门仙法并非寻常人都能偷学会，恐怕他的仙力修为提升，他从申公豹那学来的，从我这学来的，也都会化作你的力量。而由于你练就的其他邪魔法术需要你为自己打造的肉身才能驱动，因此，他并不能使用你的法力。”

杨戬起初只是怀疑，而当他刚刚看到对方吹起自己口琴时，便一切都明白了。

“你这么聪明，不如再猜猜看，我既无法杀他，把你们‘请’来，又意欲何为。”

“你恨我怨我，想要报复我，我是明白的。”杨戬道，“但不仅如此，你的一魂一魄很脆弱……”

他的语气忽然放轻，实际上在刚认出眼前之人也是“沉香”的时候，他便开始想解决之法了。修罗沉香虽用神魔的魂和肉身成功重塑自己，但这并非长久之道，反而融合了太多人的怨念邪念，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连那一魂一魄都守不住。

“你想寻回自己全部的魂魄，对么？”杨戬道。

“呵……我拿回属于自己的魂魄和肉身，第一个做的就是要杀了你，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杨戬摇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若你早已找出方法，那又何必等到现在。应当……”他目光锐利，一语道破：“还差了点东西，欠了点时机。”

计划被看透，修罗沉香倒并不慌张，这些事哪怕杨戬发现不了，他也会全盘托出的。毕竟，他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要让杨戬又悔又恨的死去，他要杨戬为自己当初犯下的罪偿还全部。

“说起来。”气氛眼看剑拔弩张，杨戬却话锋一转，“我今日赢了牌局，我的银子和我的报酬可还算数？”

知道杨戬这几年落魄得当赏银捕手，到没想到他这时候还计较，修罗沉香冷哼一声道：“给你便是。”

“那你好人做到底，再帮帮。”杨戬笑了，揉了下肚子，“我饿了。”

修罗沉香一时无言，随后说道：“你倒是逍遥自在，打算真在我这住下去？我本料想你为逃脱应当不惜与我鱼死网破，想了千百种对付真君的法子，结果没用上几个。”

“我何必跟你鱼死网破。”杨戬笑，“我许过诺的，还不想死。”

“许过什么？”

“许过沉香，定不负他，再不离他而去。”

千般感情从修罗沉香的眼中瞬息而过，他恍神了片刻，回神后愤然道：“你如此疼爱你那外甥，你又知他是如何看你？我在他面前辱你，你真当他只是顾及你安危和脸面？他觉得是我抢了他的东西！他肖想你，恐怕若今日我俩位置颠转，他若有机会，定会对你做更无耻下流之事。”

杨戬看着他，脸上毫无波澜，沉思片刻，静静答道：“我知道。”

“什……”

“沉香如何看待我，我是知道的。”

修罗沉香千算万算，大为震撼，内心暗道：他们不会……竟是两情相悦吧？

也好，他转念一想，笑：“呵……那他看着倾慕之人在他人身下如此淫态，又会如何想？”

“他又不是小孩了。早该知道他舅舅活了千百岁，什么不得经历一番。”杨戬摇头，忽然在他面前躺下了，悠哉道：“再说又不是我去强迫别人，强迫哪路良家妇女，做那缺德事，该觉得丢人现脸的，另有其人。”

修罗沉香意识到自己被内涵了，不愿再说，踢了踢他：“你为何躺下。”

“腰疼，躺躺，要不你给我揉揉。”

“伺候人我可不会，但若是舅舅想要。”他也靠着杨戬躺下来，贴近了耳根，调戏道：“我可以再干你一次可好？”

杨戬看他一眼，脸也不红：“只有一个建议，能让我趴着吗，腰真不行了，膝盖也疼，你要喜欢从前面也行，但不能掰我腿。”

修罗沉香坐起来了。

杨戬道：“不干吗？”

“没兴致。”

杨戬笑了。

这下说不得谁赢谁输。原本他想羞辱杨戬，最好让杨戬又恨又悔，对他犯下不伦之事羞恼，却没想到此人真的一丁点不在乎。

“杨戬，有没有人说过你缺心眼。”修罗沉香说。

“你跟我……是头一回做这事？”杨戬却把话题绕了回来。

修罗沉香未答，杨戬便继续说了：“看你那技术，应当半差不差。可怜，这人生四大乐事其中的洞房花烛夜，你却跟我这缺心眼的干了，传出去恐遭人笑话的。你技术也不行，做得人不舒坦，就你这样将来娶了媳妇也要跟你闹，跑回娘家呢……”

“杨戬——”

“我忽然想起来一事。”眼看面前人要发狂，杨戬及时打住，又坐起身来，说道：“有笔墨吗？”

“你要如何？”修罗沉香警觉，他现在有点摸不清杨戬的路数。

“写信。”杨戬说，“我来之前已提前交代过，若我和沉香五日之内毫无音讯，那便是出事了，到时候他们来救我，恐怕我就不得不与你‘鱼死网破’了。”

“你以为我会让你乖乖写信，把这的情报给传出去么？”

“你看着我，我能做什么。当然你也可以不给，可以现在开始想想，到时候要如何对付我那些旧友们了。”

修罗沉香并不怕杨戬的同僚，只是眼下他还有计划未成，不能出差错，便伸手变出了笔墨信纸递给杨戬，盯着他把那封信写完。

杨戬看上去没动什么手脚，信写的简练工整，大意是他与沉香上岛后平安，目前还在调查事情中，之后有进展与他们联系。

“你怎么还偷看人写东西的。”杨戬这么说倒是大大方方给他看，写完递给他，“有劳你的人代为传信了。”

修罗沉香哼了一声，将信件收好，杨戬忽然想到一事，又对他说：“要不我给你也写一封？但你不能偷看。”

“杨戬，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你不愿便算了，笔墨还你。”

“你写。”

杨戬得逞，拿着东西转过身去，修罗沉香抽了抽嘴角，碎碎念叨“谁稀罕偷看你。”

这封信不知是写了多少内容，杨戬花了有刚刚三倍多的时间才写完，叠好了递给他。

“现在你可以看了。”

修罗沉香接过时还有怀疑，上下打量着，又细细探了下这信件上确实没有施加什么仙法后，才打开。

看了一眼，震惊道：“杨戬，你字好丑！”

那是与刚刚信件上工整隽秀的笔迹截然不同的字体，歪歪扭扭，七上八下的，简直就是虫爬。

杨戬摸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没办法，当年我右手抱着你，左手又遭重伤，抬都抬不起来。我那时确实是想着留下一封信给你，待到你成年之后看过明白自己的身世，有家人念想，但后来又想到……咱们家的浩劫责难，若能在我与杨婵这里终止是最好的，你就不必卷入其中。只是……”他摇头叹息，“谁料从一开始我们便都身在局中。”

修罗沉香费力去读，终于读明白了上面的字。

那是一封过去的杨戬给他外甥写过却没送出的一封信，曾被雨水和血弄脏了，最终在握紧的拳头中团成看不清内容的废纸。

那信中写着：

 

「我的小外甥，杨家的珍宝。今日一别，实属无奈，你若责怪舅舅，也不要气急伤了自己。舅舅许诺于你，待到相见之日，定不负你，永不分离。」

 

 

6.

 

杨戬隐约记得，上一次受如此重伤还是在十几年前，将杨婵与九天玄鸟封在山下之后他天眼受损，元神支离破碎，遍体鳞伤之际怀抱着还是婴孩的沉香艰难去往金霞洞。恍惚中，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山洞外暴雨倾盆，雷声轰鸣，震颤着洞内的地面都在抖，他在昏迷中感觉到了浑身冰冷，隐约中感觉到了火光，似乎是谁点燃了柴火，他身子被烘得暖和，山洞里又湿又潮，黑暗仿佛有了重量一般上下倾压着他，他脑内一片颠转中竟产生了回到母胎中的错觉……

太累了，好想一睡不醒。

那柴火终究是暖不热他逐渐冰凉的躯体，他意识涣散，想要随之而去，忽然之间，滚烫的一滴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怎样的一滴水，从谁的脸上滑落下来，沾了血和苦，唤回了他的魂魄。

即使闭着眼，神仙的躯体也能依靠感官来探查出周围的东西，一片晦暗中，他才发觉自己一直被沉香紧紧抱着，那滴在他脸上的东西，便是沉香额头的血，眼中的泪。

对了……这里是……

他逐渐回忆起来，两人从华山回来后被多久便被天兵追劫，还未寻到其他人。若不是天眼受损，那些天兵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他抵死相搏，身负重伤后沉香带着他躲到此处暂且避身。

身体的知觉一点点恢复，杨戬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侧腰那片完全是湿的，沉香撕破自己衣服给他缠着包扎，但没一会血就把布渗透了。小孩学杀人多过学救人，这下彻底慌了。

“舅舅……舅舅……”哽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沉香分明刚经历过与母亲的生离死别，眼看又要面临孤身一人的命运，那一声声呼唤，把杨戬从孟婆桥上给喊回来。

“别哭了……”杨戬虚弱地喘出一口气，胸腔里憋着腥黏的东西，他直接张嘴把血呕出来，沉香彻底吓坏了，也不顾身上脸上被弄得血污一片，搂着杨戬抖个不停。

沉香的那双眼睛里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得明月星光，却又因别离而黯淡。

“没事的……我许诺你。”杨戬的手心贴着他的脸颊，滚烫的泪又滴到了他的手心上。

“沉香，我再不会丢下你。”

 

修罗问：你如此疼爱你那外甥，你又知他是如何看你？

杨戬说，我知道。

 

也许是那次重伤真的把沉香给吓到了，杨戬肚子上破了个窟窿，一边吐血还一边安抚他，后来事实证明杨戬并不是在逞强，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他是清楚的。从前封魔大战时候他可幻化过无数东西，故意假死或者被谁给吞肚子里都发生过，虽如今神力不如从前，倒也不至于被几个小仙弄死。

总之，沉香那次之后有一段时间便像个小尾巴一样整日里跟在他屁股后面，甩不开躲不掉，杨戬独自在房间里面睡觉也好，看书也罢，沉香总是时不时进来看看，或者就扒着个窗户边，隔着门缝去瞟两眼。有次杨戬洗澡时候听到动静，心里想着哪冒出来的贼人，结果发现还是他那个不放心的外甥。

“我伤已经痊愈了。”杨戬没责怪他，还指给他看腹部那块，肉身成圣的真君伤势恢复得很好，连块疤都没留下，沉香盯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红，匆忙跑开了。

那天之后，杨戬去哪，那小尾巴也很听话不再跟着了，倒是杨戬自己琢磨出来别的东西。

他先前在山洞里面集中神力用于愈合伤口，昏迷中依稀记得那几日都是沉香在照料自己。每晚上沉香都会贴着他或搂着他睡，睡到半夜还会醒来，用手探他鼻息，确实感受到呼吸后才放心继续睡去。

可也不止如此。

有几次梦中他感到沉香贴近了他的脸，像是动物在唤醒自己的同伴那般轻轻蹭他，若有若无的触感蹭过他的鼻尖、脸颊，还有嘴唇……

对牵挂之人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小孩往日里收敛的情感再也藏不住，无数夜晚的关切呵护中一点点流露出来。

杨戬想，后来沉香总跟着自己，应该也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伤势，恐怕也在担心，那点小心思是不是被自己发现了。

杨戬这活了千百岁的神仙还不至于连个十几岁少年的心情都看不明白。

喜欢一个人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

杨戬说肚子饿想吃东西，修罗沉香倒是真的给他准备了饭菜，丰盛的菜肴摆满了一桌子，杨戬说饿也就是说说，菜真的端面前了，他却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吃了点。

“不合舅舅胃口么？”修罗沉香推门进来，他又换了一套深色暗纹的便服，马尾高高束起，腰侧带着佩剑，一副翩翩少年意气风发的姿态，他坐在杨戬对面，一张脸笑得天真无邪。

“是不是这呆得无趣，您觉得闷得慌，我带您出去透透风可好？”

“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杨戬猜他可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舅舅跟我来便是。”

虽一开始是询问的语气，但实际上没给杨戬任何选择。出门时候还给杨戬蒙上了眼睛，说是给他惊喜，杨戬知道他不玩尽兴是不会罢休，便配合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杨戬来过几次方壶，也大概熟悉这里的街巷，他隐约中感觉被沉香带进了暗巷酒街，周围的声音很嘈杂，酒味和脂粉味浓重，妖魔气息更甚。

修罗沉香领他进了一家酒馆，摘下了蒙在他眼上的纱布，杨戬适应着眨了眨眼，环顾四周。

这并不是寻常的方壶酒馆，入口虽小，进去却别有洞天。

里面灯光暧昧，空间宽广，中心建造着一座圆形舞台，周围摆满观赏的座椅，现在演出的时间还没到，但已经人满为患，三三两两的妖魔精怪们聚在一块喝酒打牌。

四周的墙壁上的壁画似乎是绘制着凡人们向往的天上人间的场景，神仙们在云霞之中逍遥自在的谈诗论画，或修仙练道，但杨戬再一仔细看，在酒馆半空中悬浮的灯火照过之处，壁画竟起了诡异的变化，原本是仙人喝酒比剑的画面，却变成地狱鬼魅下流苟合的淫靡之图。

杨戬心下一沉，对这地方的来头有了几分肯定的猜测。

在方壶的巷子里隐藏着几家为有特殊癖好的顾客们服务的店，杨戬先前办事来过一次，虽不是这家店，但其实性质差别不大，他“有幸”目睹过里面群魔乱舞的淫乱景象，回去后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二郎神都几日几夜眼前挥之不去那些画面。

杨戬额头滴下一滴汗，扭头见修罗沉香正与那看门的妖怪聊着什么，那是头牛精，足足有他五倍之高，却恭敬地俯身低头听他说话。想来修罗沉香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恐怕早就熟悉了，杨戬直在心里感慨孩子没教好就会落得这样下场，这也算是他自讨苦吃。

过了一会，修罗沉香拿了酒过来，凑到杨戬身边坐下，殷勤地笑：“舅舅，等下有好玩的了，先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按理讲，杨戬不该乱碰他倒的酒，里面肯定加了东西，犹豫片刻，迎上一双期待又无辜的眼睛，纵使知道又是装的，也确实拿他没办法。

杨戬结果，小抿了一口，这酒劲够足，入口辛辣，流到胃里都是烧的。

表演似乎要开始了，周围的悬浮灯都聚在舞池中，随着歌谣声响，身着鲜红舞裙的姑娘从幕布后献身，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杨戬却对舞台表演没什么兴趣，他端着酒杯，目光停在面前人的身上。修罗沉香支着下巴看着舞台，他表情漫不经心，唇角勾着笑意，看似来了兴致，实则眼底一片冷，眼睛时不时扫到周围的妖魔身上，满是轻蔑的神情。

舞台上的表演渐入佳境，与那红衣女子相伴的是同样身着红衣，裸着上身舞剑的男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有点甜，多闻一会就腻得人头晕。

杨戬口干，又端起酒喝了几口，他酒量本来不错，这会却恶心起来。

“舅舅、舅舅……”隐约中他听到沉香的声音，伸出手去猛地抓住对方伸来的手，修罗沉香的脸在视线里变得清晰。

“无碍。”杨戬摇了摇头，看清修罗沉香眼底的玩味，心里了然，看来这果然都是他的安排。

杨戬很快发现了端倪，他头晕的来源不是因为酒，而是这空气中的某种味道。观众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舞台顶上的红罗绸缎飘下将台上的男女盖住，片刻之后，绸缎被应声撕裂，从里面赫然冒出两只人首蜘蛛身的怪物，原来那两位舞者的真身竟是蜘蛛精。

那母蜘蛛身体里喷出粘稠的乳白色浓浆，溅到墙上立刻张开成网，空气里瞬间弥漫起浓郁的甜味，那些分泌物中带有催情迷幻的毒，如若吸入刺激人的神经使人感到快感，从而失去神智。

这通常是母蜘蛛精狩猎的手段，如今被拉到这酒馆里当做供人玩乐的表演。杨戬掩住口鼻，舞台上两只蜘蛛已经赫然上演起一场“活色生香”的交配，而被迷幻的观众们也纷纷露出痴态，宽衣解带，对着台上的表演大胆地抚慰起自己，整个酒馆变成了淫乐窝，那些个妖魔鬼神的那玩意儿长得千奇百怪，杨戬只恨不得自己剩下的两只眼睛也瞎了。

“舅舅……”

他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个最难对付的小魔头，修罗沉香走到他面前，垂下脑袋可怜巴巴盯着他。

“你想不想……”

修罗沉香的脸颊上浮现着一片红潮，应该也是受那蛛网的催情毒影响，杨戬头皮发麻，料想到对方目的本就如此，应该没给他选择的余地，只是……

“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办事。”杨戬说罢瞥了下周围，旁边的牛精胯下一柱擎天的玩意儿塞进了一条蛇精的腔内，他收回视线，闭目了一阵。

“可我等不及了，舅舅你帮帮我。”修罗沉香今日穿得单薄，没有龙甲隔着，扑上来跨坐在杨戬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贴近了蹭，那跨间的东西硬得明显。

“你就喜欢在你那位宝贝外甥面前做是不是？”他眼睛眯起，晦暗灯光下瞳仁里反射着灯光的红，见杨戬皱眉，他便又凑到耳根吹气：“那我再告诉你件好事，我今天很乖，你那宝贝外甥我放出来了。嗯，不过他能不能找到这，就看他的本事了。”

杨戬松开了遮掩口鼻的手，修罗沉香立刻欢喜地凑过去想亲他，被他竖起的一指隔开。

“我不想对您动粗。”修罗沉香亲了下他的手指，鼓起脸一副小孩生气的模样，“您要是愿意配合我，我也会对他好一点的，否则……”

他往下亲了亲杨戬的手腕，目光灼灼：“您也不想他一直关在牢里吧。”

杨戬眼前浮现先前沉香的手腕被牢里的镣铐磨伤的画面，叹了口气。

舞台中的那对蜘蛛完成了交配，厚重的网将他们牢牢裹作一团，忽然，母蜘蛛的脚刺破了网牢，血渗了出来，隐约中能听到里面传来进食咀嚼的声音……

某些蜘蛛精会有性食同类的本能，雌性会在交配后将雄性吞食来补充营养以便繁衍……

杨戬被修罗沉香按在桌子上，那趴在他身上的占有一分魂一分魄却成了魔的血亲，就犹如要吞噬他的小怪物一般。

周围到处弥漫着性交的气味，肉体撞击的拍击声和水声不绝于耳，那墙壁上的壁画已经完全变成地狱恶鬼乱交图，杨戬胸口一阵阵恶心，偏偏又闻着那蜘蛛毒素，脑袋逐渐麻痹，甚至身体也隐隐发热起来。

杨戬虽然以前斗战各方妖魔鬼怪，只要能赢也不在乎什么脸面，偷偷摸摸的、不那么干净的手段都用过，脸皮没那么薄，但也没厚到这种地步。

修罗沉香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上衣，掌心贴在饱满的胸肌上，手指沿着心脏的位置轻轻画圈，嘴上依然挂着天真无邪的笑，眼底却冷到极点。

当他低下头，杨戬一度产生了会被这个小怪物咬穿胸口，开膛破肚，吞噬心脏的错觉，然而他只是俏皮地用舌尖卷吸着乳头，一阵阵酥麻的痒意传来，杨戬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埋头在他胸口的修罗沉香发出一阵笑意。

“舅舅也觉得舒服么？不过要等下再让你爽。”

修罗沉香解开裤子，掏出性器压在杨戬的胸上，龟头渗出的前液蹭得一片水泽，杨戬扭头不想去看，他倒不是忽然害臊，事已至此，旁边乱交的那群怪物也并没有把过多余的精力投注在他们身上，而只是……

那张熟悉的脸还是会令他感到一阵背德的负罪。

粗硬的阴茎摩擦着他的胸，杨戬被蹭得往前，脑袋险些要蹭出桌子悬空，又被修罗沉香抓着腰拉回来，见他脸转到一边，修罗沉香自然不过瘾，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去看。

“舅舅……你喜不喜欢？”修罗沉香兴奋地喘息，汗水从他的额头滴下来，落在杨戬的胸腹。

喜欢……什么……

蛛丝催情的作用加上身体的刺激令杨戬也逐渐浑身燥热，集聚的欲望在身体里翻滚，他额头也出了很多汗，头巾都被染湿，湿漉的碎发几缕贴在脸颊上，颤抖的睫毛上凝了水汽，视线变得朦胧，这样的暧昧使得眼前的画面更加淫靡。

那根竖在自己胸部沟壑的肉柱颜色偏浅，甚至还泛着点粉，这使得表面的青筋更加明显，硕大的龟头因兴奋而通红，小孔中不断涌出透明的精液，这根折磨人的东西时不时还往上顶到杨戬的下巴，甚至想更过分地侵犯他的嘴唇。

杨戬的胸部已经被蹂躏得泥泞不堪，红肿的乳头上坠着几滴晶莹的淫水，修罗沉香骑在他的身上享受地摆胯，完全将他当做泄欲的人偶，弄乱的刘海垂下来挡住视线，他嫌碍事，伸手撩了下头发，继续舔着嘴唇侵犯胯下之人，情动极致时，杨戬瞥见他的额头隐隐浮现出深红色的莲花纹路，邪魅诡异极了。

那根羞辱他的阴茎像是一条趴在他胸口的蛇，吐着信子，流着带毒的口水，杨戬胸口泛涩，他心里极力反感这种羞辱侵犯，然而身体又不受控制的为此兴奋，忽然他感到脚边一阵奇怪的触感，低头却见不知何时，旁边有只狐狸精的尾巴缠到了他的脚上。

不知何时，旁边有几只妖怪把目光集中在了两人身上，黑暗中一双双下流的眼睛盯过来，贪婪地觊觎着他人的猎物——这里好像更美味，我也想尝一口……

被修罗沉香肏一顿也就算了，这群东西若是想……

杨戬刚准备出手，忽然——

“砰！！！”

一声巨响，酒馆的大门被一阵强力击碎，呼啸的狂风涌入其中，尖锐的风声犹如千万只鸟在撕心裂肺的号叫，将这室内的淫靡之气生生撕裂。

杨戬先前感觉犹如溺在那催情毒中，终于能喘一口气，却感觉到空气里骤然弥漫起浓郁的血腥。

眼前闪过一道道金光，神力凝聚的无数利刃在封闭的室内疯狂杀戮，仅仅眨眼瞬间，身边刚刚还在淫乱苟合的怪物就变成了烂泥碎肉，片刻之后，这屋内除了修罗沉香和杨戬以外，再无任何活口气息。

就连桌子上的他们也溅了一身的血，修罗沉香笑了起来，他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刚刚的杀戮秀使他的身心都达到了高潮，精液喷溅到杨戬的胸上和脸上，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抬头去看闯入者。

沉香踏入门中，手中还提着酒馆看守妖怪的头颅，他浑身溅血，满脸凶煞，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他与那修罗沉香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杀神恶鬼。

沉香瞥见杨戬，眼中动容片刻，又激起更多的仇恨怒火。

“真是煞风景，专门来这打扰我和舅舅寻欢作乐。”修罗沉香失望地摇头叹气。

沉香刚逃脱牢笼，一路赶来，身体神力尚未完全恢复又勉强发力，胸口积着血气，他吐出一口血，对着修罗沉香咬牙切齿道：

“我来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