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研】特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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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研】特别的人

 

 

单方面性转，黑妍♀注意，是BG

 

 

 

1.

血渍在冷水里浸开，加入洗洁精、盐和隐形眼镜护理液，脏污在泡沫中一点点被洗净。

黑尾皱了下眉头，白天训练时候他的指甲劈开了一点，这对专注于拦网的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有时候忙起来也懒得管这种小伤口，反正很快就愈合了，现在泡了盐水，些微的刺痛传入神经。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快速把那条短裤洗干净了，正拧干了准备回去，身后的门被推开，音驹的男生们端着水盆和脏衣服吵吵闹闹地走进来了。

“黑尾你今天也好早啊。”夜久进来看了他一眼，刚刚晚餐吃到一半就见不到黑尾人了，隐约记得他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了。

“嗯，我洗完了，先回去了。”

黑尾朝他们摆摆手，列夫一眼看到了他盆里的衣服。

“那个颜色，好像是我们女排部的队服，为什么黑尾前辈在洗女生的衣服啊。”

“不要问这种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黑尾满脸黑线，一旁的夜久说：“是研磨的吧，黑尾的小女朋友。”

“我才没有那么麻烦的女朋友，我去找她了。”

“哈哈还说没有。”

“什么什么！是之前训练时候帮我们托球的那个……”

黑尾快速走出洗衣室，把男生们乱糟糟的起哄八卦给抛之身后。身边人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他早就习惯了，反正也没有人当真，无非是疲惫的训练之后的调剂品罢了。

说回研磨，这次女排部和男排部的集训地选在了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学校给社团们提供的车和场地比较有限，这样安排无论是在资源还是人员调动上都省心很多。不过因为训练的场馆和住宿地都分开的缘故，平常男女生们也几乎碰不到面，这让原本听到这次混合合宿就兴奋不已的一群笨蛋男生们知道真相后失望不已。

倒是黑尾，听到这次消息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猫的预感一向准，果然，这才开训第二天，就出状况了。

原本按照黑尾每月记录的研磨的生理期来算的话，这个月应该是在月底，也就是集训之后了，结果吃晚饭时候就接到研磨发来的信息，说生理期提前了，不小心弄裤子上了怎么办。

黑尾赶紧去找她，把脏的裤子拿过来帮她洗干净，平常家里总会备有专门清洗血渍的东西，这次因为突发状况，黑尾也没带专门的清洁剂，找替代品都费了一番功夫。夏天晚上晾衣服很快，今天洗了明天研磨就有得换。

从男生活动的校舍走到女生的校舍要步行十分钟，穿过长长的走廊，通道处立了“男生禁止入内”的牌子，他跟研磨约在了附近的小花园见面。

他手机里录了今天训练时候拍的一些视频，等研磨的空闲就拿出来看一会，琢磨着下次比赛的队形，没过一会听到一阵游戏音效，抬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少女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机，一边低头慢慢往这走。

研磨的脸色不太好，今天吃完饭黑尾跑过来找她拿衣服时就看出来了，生理期的第一天总会很难受，虽然已经说过好几百遍了，但黑尾还是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饭然后晚上别玩那么久游戏早点睡觉。

“你还在玩啊——”

“玩游戏可以分心一点，不然什么也不做的话感觉更痛。”

“不是‘什么也不做’，是让你早点休息。”

“知道了，我已经睡了一下午了，队长没有让我训练。”

“那就好，衣服拿回去，晾之前要抖平整，不然明天穿会有褶皱。”黑尾把洗干净的运动短裤放在袋子里地给她。

“好——”

“你晚饭有吃完吗？”

“吃了——”

“真的吗？”

“真的，好撑。”

“你明天要拍个空碗照片给我。”

“小黑你……差不多得了。”被说教到心情不爽的少女抬起头，不服气地看着他。

“你就是因为这样，不好好休息不好好吃饭才会生理期紊乱的，药吃了吗？”黑尾叉腰，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从经理那边拿了药，已经吃过了。”

“你该不会想着反正药已经吃了，就可以熬夜玩游戏了吧？”

被猜到心思的研磨一愣，一脸别扭地反驳：“才不是……”

“行了，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黑尾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指撩起一撮头发，摸到发根，果然还是湿的。

“头发又没吹干啊？你明天绝对会头疼的。”

“反正这么热，等下就干了。”

“你可别给我发烧。”

“是——”

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清楚了，目送着少女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黑尾才放心地松一口气，转身折返回男生宿舍的路上，想着明天要抽空去趟附近的零食店，研磨很嗜甜，生理期的时候尤其如此，糖分不足的话就会心情很糟糕，苹果派附近似乎买不到，不过只是布丁或者水果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到宿舍的时候他发现男生们还没睡，如果是之前的集训，通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累瘫了开始打呼噜了，都这个点了还凑在一起聊天，当然是因为这次男女混宿的原因。

看到黑尾回来了，一群人瞬间集中火力。

“黑尾又去女生那边了啊！是不是女生那边的空气都感觉比这边要清新啊——”

“是不是美女很多啊！啊，女排的比赛人气都好高，预选赛就满席了。”

黑尾把凑上来的脸推开：“我只是找研磨的，没看到其他人，你们不赶快睡觉的话，明天晨跑起不来小心被骂。”

“黑尾前辈好狡猾啊，偷偷约会。”

“喂，列夫你不许在研磨面前这样讲啊，不然下次她不陪你了。”

“对不起——”

之前在学校训练的时候，因为女排那边结束得比较早，研磨又要跟黑尾一起回家，所以她结束训练之后就会来男生这边等着，黑尾说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来帮忙托球好了，还能多锻炼一下体能，不过因为列夫的球技太烂了，导致研磨陪练也被耗得很累，虽然是这样，回去的路上她还是跟黑尾一起讨论了关于列夫上场比赛时怎么安排的建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研磨是他的“秘密武器”。

小时候研磨是因为黑尾的缘故才开始打排球，不知不觉也坚持到了现在，虽然在体能耐力上略逊于其他人，但研磨的头脑却很厉害，成为正选之后更是带着音驹的女排部拿到了不错的成绩。私下里，黑尾家附近也没有其他一起玩排球的朋友，虽然研磨是女生，但也勉强可以陪自己一起玩，这样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习惯，研磨也会经常帮黑尾做比赛前的参谋，而黑尾有空也会过去女排那边帮忙。

虽然看不到女排部的训练，在男生这边的球场上能看到女生的机会也是有的，比如各个球队的女经理们每次聚在一起聊天都会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是看透了，这是一个只有音驹会受伤的世界。”休息的时候，望着别家女经理们给他们的球员送水递毛巾的音驹男排部落泪了。

“啊，原来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枭谷的也过来凑热闹，木兔两只手在自己头发上比划着，之前去音驹跟他们练习的时候，他有印象一个女孩子跟在黑尾身边，因为个头太小了而且存在感也很弱，猛地看到会被吓一跳。

“头发颜色分层的那个……我还以为是你们的女经理，结果不是啊。”

“研磨是女排的正选。还是打二传哦。”每次说到这点，黑尾都会露出骄傲的神情。

“好厉害！”

“上次——音驹的女排部采访上杂志了，还有她的照片呢。”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黑尾又在炫耀女儿了。”一旁的人早就习惯了他逢人就夸自家竹马的癖好，笑着说。黑尾抬手让他们滚一边去，掏出手机把照片翻出来给木兔看。

之前也有其他人说过类似于“让研磨来帮忙的话，音驹男排部不就有女经理了嘛”的话，黑尾对此表示绝无可能，那个家伙连练习都觉得累，如果是经理的工作大概率会觉得无聊然后偷懒玩游戏，研磨做经理的结果就是黑尾要多操一份心，虽然现在研磨没整天和他呆在一起也足够他操心的了。

当然，也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原因。

下午训练快结束的时候，黑尾被叫去开会，这次合宿人员众多，加上男女生混合，带队老师和教练每天都会安排队长们过来开会汇报队里的情况，同时也要筹划第二天不同学校队伍之间的练习赛，根据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情况制定最有效率的计划。

因为开会的地方在女生部，回去的时候黑尾想到了研磨的身体状况，拜托了女排部的队长说偷偷过去看一眼就好。

“放心啦，研磨她怎么说也是运动员，而且大家都挺照顾她的，上午也只让她做了简单的训练。”女排部的队长说。

“哈哈……我当然清楚，只不过那孩子的性格……她不是很擅长表达。”黑尾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

女生的训练并不比男生轻松，甚至遇到身体出状况时要更加辛苦，音驹女排部的氛围一直很好，已经升入高二的正选队员研磨也深受大家的信赖，这次也互相帮助，队长也特意安排给她更多的休息时间。像这样遇到生理期还要集训的情况并不算少见，队内解决起来也很有经验，不过因为被黑尾叮嘱过“遇到任何身体情况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研磨就习惯性地依赖他了。

“你们关系还真是好呢。”

“总有人这么说……”

来到女生训练的体育馆，这个时间点一些队伍已经结束了训练朝食堂跑去，体育馆里最后只剩下音驹和乌野的两支队伍在打练习赛，其实按照计划他们上一局就应该结束了，但两边的人都意犹未尽，缠着教练让她们再打一局。

“研磨居然会同意啊？还真是少见，身体没问题吗？”黑尾有些意外。

“她是加练要求上场的，本来让她观战就好，似乎是对乌野那边的一年级很感兴趣，说只坐着看的话很无聊，而且这两天休息也太多了。”

黑尾进来的时候两边的比分持平，进入到最终焦灼的拉扯战，研磨在球场上的专注力很强，并没有注意到黑尾。她已经汗流浃背，看上去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点，也许是因为生理期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脚步依然很稳，乌野那边有个头发颜色很亮的女生跳得相当高，她起跳的一瞬间连黑尾都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她的个头较小，弹跳瞬间的爆发力无比惊人，配合二传的快攻迅如闪电，但恐怕经过这几天的训练，音驹早已习惯了速攻的节奏，研磨设下布局，从一开始就限制了对方的球路，自由人接到球，落入一传手中时，早已分出胜负——

 

刚升入高二的时候，研磨成为正选，虽然被队长寄予厚望，一开始融入团队却没那么容易。

黑尾私下有一次找了女排的队长聊关于研磨的事。

“因为小研磨总是很辛苦的样子，我们有时候也比较愧疚啦，是不是她本人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排球，只是一直在被我们勉强。”

正选成员的训练计划要更加辛苦，上场比赛的机会也更多，研磨虽然坚持拼尽全力，但经常结束之后整个人都要瘫了一样，因为排球露出笑容的次数也很少，大部分时候都兴致缺缺的，也就只有在有空闲玩游戏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么一丝兴奋和喜悦的表情。

“我想她应该是喜欢的吧。”黑尾说，“研磨的性格，如果她真的不想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坚持到现在，其实要她打排球我也有一半的责任啦。”

研磨并不算讨厌排球，但若是说喜欢，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热情，比起在赛场上追着球跑，看别人比赛的兴致可能更大一些。

黑尾也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研磨放弃的话，那么自己肯定不会勉强她。

在研磨上高中考虑社团的时候，他也有过一瞬间考虑要不要建议她来当男排部的经理，但最后还是希望研磨能够作为队员站在比赛场上，亲自参加游戏和观看别人打游戏的刺激感可是完全不同的。

“希望你们也不用太顾虑她的辛苦，如果研磨觉得‘不行了’，那她自己就会停止的，这个家伙虽然很别扭，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很坦率的。反倒是，如果队友因为太担心她而忧虑的话，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她是会为了队友再努力一把的类型，研磨的极限远远不止如此。”

旁人总是会打趣黑尾和研磨的关系，异性的青梅竹马每天黏在一起本来就会引起很多猜疑，不过真正让身边人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信赖感，并不单单是日常的形影不离，而是一方在说起另外一方时候，眼神里总是会流露出温柔的，坚定地信赖着对方的神情。

排球部的人也经常会听研磨提起自己的青梅竹马——

「小黑虽然很烦，但是在排球上是很靠谱的。」

「不是男朋友，朋友吧，要说评价的话，他打排球很厉害，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虽然对输赢没那么在意，但是不喜欢输，也不想被小黑轻视。」

“黑尾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再欺负一下小研磨的嘛，你意外的是个‘抖S’嘛。”女排部的队长笑着拍他，黑尾苦笑连连：“总之就是，我家的研磨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拜托你们多照看他了。”

要说完全没有私心那也并非如此。

比起让研磨做观众，还是更想看她作为队员在球场上，因为……

 

 

一传精准地将球送到研磨的面前，犹如获得了闪亮的宝物，那个瞬间少女睁大了瞳孔，兴奋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她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在传出第一球的时候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接起来的每一个球，刻意送给对方的分数，试探出对手的实力，引诱攻击球路……维系在一起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的反击。

猫咪有着可爱乖巧的外表，在捕猎时会露出肉食动物本能的凶戾残忍，球场就是她的狩猎区，她会拼尽全力玩弄猎物的身躯，拔掉对方引以为傲的羽毛，享受厮杀的快感——

 

 

“因为研磨打球的样子真的太帅了。你也见识过吧。”黑尾在和女排部的队长聊天时感慨道。

“形容女孩子的话通常是‘可爱’‘漂亮’之类的词吧，啊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爱，不过比起那些，她打排球时真的是帅得不能行，明明身体那么小体力也很差，但是看着她坚定的背影，她只要说了‘没问题’，就觉得能赢。研磨打排球太帅了，我还想多看一看啊，所以……”

 

 

最后一记出乎意料的传球让音驹最终拿下了这场胜利。

哨声吹响之后球场上紧绷的氛围松懈下来，在刚刚比赛时研磨紧紧盯着那个头发鲜艳女生的眼神终于缓缓收回，她用手背擦了把下巴的汗，抬头把汗湿的刘海撩起来，吐出一口气，因为太过疲劳而皱紧的五官缓缓放松后，停留在脸上的是罕见的笑容，眼中的星火尚未熄灭，小心翼翼地追随着在意对手的身影。

黑尾太熟悉研磨这副表情了，偶尔玩游戏上头的时候她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看似安静，实则在期待着、谋划着，对手成长之后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挑战，下一次见面要如何把更为强大的对手撕得粉碎。

 

所以想看研磨继续打出令她快乐的，帅气无比的排球就是我的私心。

 

“小黑你怎么来这边了。”研磨接过黑尾递来的水和毛巾，一边擦着汗问道。

“来开会啦，顺便看下你，等下就回去吃饭了，你记得拍照哦，空碗，我要看着你吃完。”黑尾说，“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没事我有吃药，反正每个月都这样习惯了。说起来，刚刚那个……”

“我看到了。”

“还挺有意思的……”

能得到研磨“有趣”的评价已经算是最高赞誉了，平常她打完球总是一副下一秒就要没力气的感觉，今天居然还有闲暇跟黑尾讨论，看来真的是心情很好了。

“乌野的那个一年级很有趣。”她抓紧了手中的水瓶，眼睛闪闪发光，“要是能打一场正式比赛就好了。”

“继续赢下去的话，在决赛就能见到啦。那你没事我就回去了，哦对了。”黑尾说，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吃完晚饭等我一下，有好东西给你。”

晚饭之后两人约在昨天的地方见面，黑尾带了水果、甜的牛奶和零食过来。

研磨今天难得出来的时候没带游戏机，而是埋头一直用手机发着简讯。

“你在忙什么啊？”黑尾凑过去头看。

“乌野那边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加练，然后他们好像离开之前想在东京周边逛逛，问我有没有推荐的地方。”

“啊，你这是……”黑尾想起来研磨今天比赛时候提到的那个人，不禁流出一滴矫情的泪，“研磨你居然交到了外校的朋友啊！我好欣慰！”

“小黑，不要这样……”

青梅竹马露出一副“我家小孩终于长大了做家长的我好感动哦”的表情，研磨相当嫌弃地摇头。

“我这两天也正好跟乌野的男生那边一起加练来着。有个拦网很有潜力，但是感觉没找到敲门的家伙。”黑尾回忆起月岛的那张臭脸，晚上拉上木兔他们一定要好好跟那个瘦高个上一课。

“啊，反正人家肯定是也没有想找你帮忙，小黑你们自作主张黏过去给人当师傅的吧。”研磨太了解他性格了，猜测着吐槽，“小黑有时候一头热的时候会说错话，你稍微注意点哦。”

“还轮不到研磨你来替我担心！”黑尾不服气地说，“倒是你，难得交到了朋友晚上就干脆陪人一起加练吧。”

“虽然她是很有趣，但是跟她一起打球肯定很累，我不要，我要回去玩游戏。”研磨一边说着接过黑尾递过来的袋子，兴致勃勃地在里面翻找。

“小黑你还买到这个了啊。”她拿出一盒香蕉牛奶，“这个，那天队长也送了我喝，味道很好。”

“是吧，我跟她一起去逛的。”黑尾说，距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店也要一小段车程，通常学生们在训练后有短暂的活动时间，黑尾在车上碰到了女排部的队长正好也去买东西，就顺道一起了，她给他推荐了最近女孩子们之间流行的零食。

“这些可不是让你一晚上吃完的，小心牙痛。”

“好——”

 

研磨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因为有了感兴趣的对手，这次集训也表现出了罕见的干劲，倒是结束的最后一天，黑尾这边出了状况——他在比赛时候不小心和队友撞在一起，虽然对方没什么事，但是他的脚扭伤了。

幸运的是问题不是很严重，只要回去休养两天就好，加上也是集训最后一天了，教练安排了调整日。

当天不同学校的选手们互相告别之后，校车把他们送回学校，队里简单开完会大致交代了一下后面两天的安排之后，教练就放大家早点回家了。

黑尾一瘸一拐地挪动着脚步，在校门口遇到了在等自己的研磨。

“啊，不是说了我今天会晚一点让你早点回去的嘛。”

但她会等自己黑尾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脚还痛吗？”研磨低头去观察他缠着绷带的脚踝。

“没事没事，医生也说问题不大。”

“要我背你吗？”

“啊？”

本来以为这家伙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在自己面前蹲下来了，煞有介事地说：“小黑，来吧。”

黑尾强忍着笑，还是想捉弄一下。

“你这身高根本不用蹲着吧。”

“小黑——”

“哦，那你撑住哦，我可是很沉的。”

“嗯。”

结果黑尾就真的趴到了她的背上，重力压上来的一瞬间，研磨整个人都险些摔倒，背后的人故意八爪鱼似的拽着她，导致研磨的五官都皱在一起，痛苦地惨叫：

“好沉——快下来——我要死了——”

“哈哈哈哈，你以为集训之后就会肌肉UP从魔法师转职成战士吗？”

“要死了要死了——”

两个人正纠缠着，忽然身边经过几个骑着车挑染头发的不良少年，冲他们吹口哨并喊道：“臭情侣去开个房吧！”

一群乌鸦嘎嘎叫着飞过，风中凌乱的两人终于停止了玩闹。

研磨抓过他的一只手臂撑在自己的肩膀上，搀扶着他朝车站走去。

“研磨真的是长大了啊，居然会担心我了。”黑尾酸溜溜地说。

“我从以前开始就对小黑很好吧。”研磨回给他「别给我撒娇」的眼神。

往常回家的路上，研磨总是低头玩着游戏跟在黑尾身后，现在忽然没了仿佛BGM一般总是环绕他们的游戏音，即使周围依然有喧闹的声音——路过的车声、夏日的蝉鸣和同学聊天的话语声，黑尾依然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难得安静的氛围。

他稍稍侧头观察着身边的少女。

她的头发似乎比集训之前稍微长了一点，黑色的部分逐渐在浅金色上蔓延更多，像是浇上了巧克力酱的布丁，手抖一点，就多了一分甜。研磨刚刚说话时候就飘过来一股甜味，现在靠近了那股味道更明显一点，应该是出来的时候嘴里含了糖，味道是香蕉味的，是黑尾集训时候给她买的，她这次有乖乖听话分了几天慢慢吃完。

她在一群结实的运动员之间，特别是跟他的高个头比起来，少女的体格都只能说是纤细，但若是跟普通人比起来的话，她也拥有比常人更强一点的体力。

从小一起长大，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撑着他的少女的身体有薄薄的肌肉，即使辛苦也会坚持到底，练就的体能会在比赛的时候发挥出来，而在这样一副身躯之下，有着不容人小觑的坚强的毅力，她能够带领球队抓住最闪亮的那颗玻璃球，从容不迫地打出属于自己风格的排球。

“小黑，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这股焦灼的视线实在是有些烦人，少女不满地说。

“啊，我在想。”黑尾倒也不避开，干脆扭过头大大方方看了，“你头发是不是长了？干脆留个长发？”

“可是打排球的话会没有时间整理……有点烦。而且，不是小黑你说我留长发很吓人么？”

“噗……那是因为你总是一个人阴森森地躲在角落里玩游戏啊！”

“呃……”

“留长发应该会很好看吧，还能做各种发型，我之前看到了这个，等下给你看。”

他们坐上电车之后黑尾掏出手机翻到了之前存的一本亲子杂志里一篇教程文章《如何给女儿花样绑头发，让她成为班级里的小公主》。

“小黑你……根本就是想玩吧，还想拿我炫耀。”研磨一脸黑线。

“没什么关系吧！很轻松的，我可以每天早起二十分钟帮你绑头发，你只要坐着不动就行了！”

“我当初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才打二传……”

车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研磨把游戏机掏出来玩，身旁吵闹的家伙终于力气耗尽，低着头打起瞌睡。

研磨忽然收到短信，是日向发来的，说她已经到家了，有机会的话邀请研磨来宫城县玩。

最近，稍微感觉排球有点有趣了。

身旁的重量和体温靠过来，研磨稍微侧身，举起手机对着青梅竹马的睡颜飞快偷拍了一张。

「小黑在打瞌睡呢，很像打盹的黑猫吧。」

研磨把消息发了出去。

有了期待的比赛，还通过排球认识到了新的朋友。

她稍微抬高肩膀，拉了下黑尾，让疲惫的竹马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微热的鼻息拂过颈窝，撩起一片热意和躁动的心跳……

若是现在对他说「谢谢小黑教我打排球」这种话，这家伙肯定会得意忘形，而且也为时尚早。

再让他稍微加把劲吧。

研磨这么想。

 

 

 

2.

 

音驹体育馆每学期因为例行维护要停用一周，这让处于备赛中，精神紧绷的运动社团成员们有了放松喘气的时间。

最近社团每天放学之后的训练减半，教练提醒他们劳逸结合也很重要，还有就是某些人最好趁这个时间把功课给补一补，不要到下次合宿之前又临阵磨枪手慌脚乱。

大好的周末不拿来练习还是太浪费了，黑尾跟夜久、海他们约了下午去市中的体育馆，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早上晨跑完的黑尾发现家里浴室的水管坏掉了，联系了上门维修的人要下午才来，如果不修好的话，等家人下班回来用会很麻烦，于是他只好取消了下午去体育馆的计划，顺便拿上东西去隔壁研磨家借个浴室。

体育馆停用，女排也没有训练，加上父母周末两天去旅游了，研磨昨晚“理所当然”地熬夜打游戏了，她到这个点还在睡觉。黑尾给她发了消息没回，猜到她应该没起。

之前研磨有几次出门忘记带钥匙，为了照顾她的粗心大意，研磨的妈妈就给黑尾也配了一把备用钥匙，除了这个考虑以外，平常黑尾也经常过来帮家人借个盐或者生活用品。

他翻出钥匙，直接打开研磨家门进来用浴室。

洗澡的时候黑尾听到了外面隐约有动静，应该是研磨起来了吧。他准备穿衣服时候忽然发现来时候太匆忙，忘记带换的干净衣服了，晨练之后都是汗味的T恤实在不愿意再穿，说起来研磨的房间里应该有自己的衣服来着，通常周末没训练安排的时候他会过来跟研磨一起打游戏然后看录像，下午再一起去体育馆或者附近的草地上练球，顺便就把换的衣服放这里了，研磨的妈妈有时候还会帮他一起把衣服洗了，等晾干之后黑尾再来拿，有时候就忘记了。研磨在家很懒，睡衣根本没一件成套的，夏天的时候经常就用他的大尺码T恤往身上一套。

黑尾在腰上系上浴巾，推开浴室的门朝研磨的房间喊：“研磨——你如果起来了帮我拿件换的衣服，我忘带了。”

没有回应。

“嘶，这家伙不会还赖在床上吧。”黑尾嘀咕着走出浴室，想着那就自己去拿好了，他头发还没吹干，水沿着脖子滴到肩膀，想到对方也没起，他径直推开卧室的房门——

“唰”

开门的一瞬间，卧室里的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坐在中间的研磨确实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乱七八糟，身上套着尺寸宽大的黑尾的T恤，掀起衣角正挠着肚皮，睡眼惺忪，而房间里另外的两个人是她女排部的朋友们，和平常在学校里总是穿着运动装的打扮不同，今天她们都画了精致的妆容穿着非常可爱的衣服，应该是来找研磨玩的。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尴尬的死寂之后房间里爆发出一声惨叫——

是黑尾叫的。

 

他一边大喊着“对不起——”一边冲回了浴室，身后传来女孩子们的哄笑声。

昨天女排部训练结束之后，队长跟她们宣告了体育馆要整修的消息，不过她们还是不打算浪费周末，准备找个地方一起分析上次比赛的视频，研究对手顺便讨论新战术。

研磨作为团队的“大脑”自然不能缺席，而得知她家里这周末没人之后聚会的地点就定在了她家。

一大早研磨被黑尾发来的消息吵醒，还赖在床上打算再睡一会，没过一会队友打电话过来跟她说已经快到了，研磨慢吞吞起床给她们开了门。

刚到卧室，两个人很好奇说研磨你不是家里今天没人吗？怎么浴室有声音，研磨还没来得及解释，黑尾就推开了门。

“你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男排部的吗，身材不错啊。”

“所以你有男朋友在就跟我们讲嘛。我们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了。”

研磨给黑尾送完替换的衣服之后，回来就被女生们围攻。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小黑只是来借浴室的。”她摆摆手。

“关系好到这个地步还说不是！啊，话说你身上穿的睡衣该不会……”

“只是他之前忘记拿走的。”

“咦，会过来留宿吗？你们已经发展到父母许可一起住的程度了吗！”

“不是……”

怎么觉得越解释越说不清了，研磨觉得好麻烦，最后破罐破说的说：“算了，随便你们怎么想。”

“再多告诉我们一点细节嘛——”

之后女排部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女生们挤满了研磨的卧室，叽叽喳喳聊了半天，直到队长发话，把录像带掏出来播放才安静下来。

这时候传来敲门声，得到许可之后已经洗完澡穿戴着整整齐齐的黑尾抱着一大堆东西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我就随便买了点。”

“黑尾君也太客气了吧！”

一群人里跟他比较熟悉的队长笑着站起来赶紧接过他提来的饮料和零食，递给身后的姑娘们挨个分发。

“没事没事，有需要可以再喊我，我今天也刚好休息。”黑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视线在女生中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今天早上最先来到这里，看到自己出糗一面的两人身上。

“不好意思，早上那个是……意外，我失礼了。”

“没事，就是我们知道你跟小研磨很甜蜜了。”

看着周围人用暧昧的目光打量着他，黑尾瞬间了然，转头看向了研磨，用青梅竹马之间惯用的“眼神攻击”责备她「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不许偷懒」。

研磨摆摆手，用眼神回他「好麻烦」。

算了，确实解释也解释不清，毕竟很多人其实也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只不过是想拿来当聊天的话题打趣罢了。

黑尾这么想也就没多说，只让她们好好玩，等下会帮她们带下午茶。

他回到家，下午上门维修水管的工人过来了，折腾了一下午，修好家里水管之后，他出了趟门到附近的甜品店买了蛋糕、苹果派和水果茶，回来之后给女孩子们送了过去。

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研磨似乎没有除了他以外的朋友，就算是参加排球社团，在高二之前也没有得到过太多重视，研磨因为性格的缘故被使唤打杂的时候比较多。最近黑尾也逐渐发现了她的变化，从以前随波逐流的打球到现在开始全情投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邀请除他以外的朋友到家里玩，黑尾不禁又感到一阵欣慰，看来今后不用太担心这家伙的社交问题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女生们今日的活动也告一段落，黑尾和研磨把她们送到门口，黑尾挥手跟她们告别时说“如果玩得高兴的话今后也多来玩不用客气”，并且用感谢的目光投向她们的队长。他知道今天一定是体贴的队长基于想让研磨跟队友们关系更亲近一些的考虑，而特意安排的。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先走啦。啊对啦，研磨不要忘记买泳衣哦。”

临走之前有谁说了这么一句，黑尾疑惑地问研磨：“你们要去游泳啊。”

“嗯……我们之后要选两天去海边……我跟海边完全不搭啊……”

说到这里研磨就叹气，一想到去海边不但要穿着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轻薄衣服，还要忍受暴晒的日光以及各种路人的目光，她就已经想窒息了。

“不错嘛，多出去外面玩一玩，我记得小时候每次说要去海边你都不去，倒是什么海洋捕猎之类的游戏玩得很厉害……”

“游戏哪能跟现实比啊，不是一码事。”

“哦，那你有泳衣吗？学校里发的还能穿吧？”

“学姐说，难得去海边，就不要穿学校里的泳衣了太无聊……”说到这里研磨一脸痛苦，“她还讲，到时候大家都不穿学校里的泳衣，只有我穿就会……”

“就会反而成为备受瞩目的那个，噗……”黑尾想到了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看来你要买一套新的了。”

“啊，随便在网上买一套好了。”

“泳衣这种还是要试穿一下吧，尺寸啊，还有方不方便游泳什么的很重要吧。”

“呃……”

“明天还要休息一天，干脆我陪你去选？”

“行吧。”

研磨不情不愿地点头，黑尾倒是对此充满了期待。

休息日的第二天，研磨一大早被黑尾从床上拽起来晨跑，吃完早饭之后他们就出发去市区的商场选泳衣，晚上预约了附近的体育馆打球。

女生的泳衣款式要比男生的种类多很多，黑尾虽然来的路上一直嘲笑研磨对选泳衣去海边这件事情十分抗拒的样子堪比别扭的小学生，到了现场才发现尴尬的是自己。

夏天的商场里泳衣店的顾客也很多，他的高个头显然在一堆女生顾客里格外醒目，时不时有人的目光扫过来对他窃窃私语，以至于黑尾只能跟紧研磨，表现出更明显的“我是来帮人挑，陪逛街的那个”的存在感才不至于让自己看上去太奇怪。

嘴上说着“随便选选就好”，但实际上却很难。

研磨转了一圈就开始眼花缭乱，两个人挑挑选选半天都看不出合适的，服务员这时候走过来进行一番热情推荐。

“给女朋友选泳衣吗？这边有新到的款式，很性感哦要不要试一试。”说着就拿出来两件看上去就没多少布料的比基尼。

黑尾赶忙脸红着说：“不是不是，她不适合这种，太成熟了吧。”

“那这种呢，稍微可爱一点的。”

“花色好像有点乱啊。”

“不喜欢花哨的是吧，有这种纯色的要不要看一下？对啦是想买分体式还是连体式的呢？”

“嗯……我看看，研磨你说——喂！你给我过来！”

黑尾正认真地在一堆新品里挑选，想问下本人的意见，结果一扭头，研磨已经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把游戏机掏出来。

“小黑你自己决定就好。”

“又不是我要穿！你给我过来，还要试穿呢！”

“不想试穿……好麻烦啊。”

“不行——”

研磨只好垂头丧气地把游戏机塞回去，慢吞吞挪了回来。黑尾从服务员手里面挑了几件塞给她：“就这几个，你拿去试。”

“好多……”

“你越拖延就越慢哦。”

“知道了。”

看着研磨终于乖乖进了更衣室，黑尾松了口气，旁边的服务员露出奉承的笑容：“啊呀，真是羡慕你们这种年轻情侣呢，我们还有其它款要顺便一起看看嘛？”

“那就……麻烦您了。”

对方的热情实在是不好拒绝，反正研磨她自己肯定不会好好挑，黑尾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更衣室里的人磨磨蹭蹭了很久都没出来，黑尾有些疑惑，在门口问她：“还没好吗？”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微小的声音：“稍微，那个……有点麻烦，小黑来帮下忙。”

这会周围没什么人，刚刚他帮研磨选了一件，服务员说去仓库找一下研磨穿的尺码，黑尾犹豫了一下，里面的人还在催促：“快点啊，这个好难搞。”

不过就是一件泳衣，这家伙明明玩游戏和打球时候脑袋这么好，生活能力却这么差啊。

黑尾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看到之后，掀开门帘走进去。

研磨正背对着他，她试穿的那件是分体式的泳衣，下身是纯白色带花边的三角短裤，上身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系带款，她看不到后面，抬着手臂折腾那几条绑绳，手臂已经很酸了却依然搞不定，绳子甚至都打了结。

上次跟研磨一起挑泳衣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暑假研磨的爸爸妈妈准备去海边旅行，黑尾原本放假就一个人在家，为了让女儿在旅行的时候能有一起玩的小伙伴，黑尾也被带去了。虽然有学校里发的泳衣，但研磨妈妈想到难得去海边要多拍一些可爱的照片，就带他们一起去选了泳衣。

作为青梅竹马黑尾早就熟悉了这家伙的各个方面，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没把研磨当异性，而现在他忽然感觉到了某种危机感——

和穿着单薄泳衣的女生同处一室……气氛瞬间变得很尴尬。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打量着她的身体，明明记得以前这家伙身材根本毫无看点嘛，哪里都很瘦，但现在……似乎和印象里的有差别。

后颈和肩膀露出的皮肤有被夏日阳光偏爱过的晒痕，她的肌肉很薄，但看上去也并非是脆弱到需要人担心的瘦，恰到好处的肌肉让骨骼的线条更加柔韧，蝴蝶骨随着呼吸而张开，视线往下沿着细窄的腰到小巧紧窄的臀部，三角短裤的花边有一点往内卷进大腿内侧……

黑尾一阵心跳加速，视线被烫到一样火速移开，他紧张地说：“呃，绳子是吗？”

他抓住了研磨背后的绳子，少女吐出一口气，早就酸麻的手臂垂下来，手一松开，前面的布料没了支撑直接往下滑，眼看着对方就要全裸上身了！黑尾差点尖叫出来，还好最后一秒他反应过来憋住了声音，一把抓紧绳子，固定住了那块轻飘飘的布料。

“太紧了小黑，我要被勒死了——”研磨呛了一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就在竹马面前露光。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乱动，我这就帮你系好。”

还好研磨是背对着他，满脸通红的黑尾心想，不然自己这副没出息的害羞的样子绝对要被她嘲笑的。

那个绳子确实太复杂了，黑尾也研究了一会才搞清楚原来从背后可以系成五角星，再往前绕着固定一下就好。

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少女的皮肤……软，光滑，体温微凉，像是布丁一样，他脸颊的热度蔓延到脖子，甚至烧到了手心，力道小心翼翼。

“好痒啊小黑。”

“再稍微坚持一会，马上就好了。”

“嗯……”

终于穿好之后她转过身，纯白的布料托着小巧的胸部，锁骨边有两个红点，是前两天训练时候被蚊子咬到留下的痕迹，衬得那片的皮肤害羞一样泛红，而实际上她本人倒是并没有因为跟竹马靠得太近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低头看着身上的泳衣，一脸别扭。

“是不是不太适合。”

黑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要说不适合吗？恰恰相反……从普通男人的视角来评价的话也太过于适合了——甚至可爱到他都不想给别人看到的地步。

他第一次强烈意识到对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跟自己一起打球弄到浑身脏兮兮的臭屁小鬼了，而确实是有很大魅力的少女。

“你的脸好怪啊？”研磨的注意力从泳衣上移开转向黑尾，“我穿这个有那么奇怪吗？”

“呃，不是……只是那个。”在慌乱之中，黑尾找到了理由，“那个，绳子很难系吧？虽然到时候你可以让其他女生帮忙啦……”

“嗯……果然还是选方便一点的吧，而且这个。”她低头扯了扯三角裤的边缘，把卡在缝隙里的布料用手指勾了出来，“好碍事哦。”

“不要在我面前做这种动作！”

“小黑好烦。”

终于挑选好了泳衣，能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黑尾已经筋疲力尽了，为什么明明只是挑个衣服比打完一整场比赛还累啊？他提着袋子，身旁的研磨又掏出游戏机埋头在玩，他忽然发现研磨今天穿的T恤领口有点大，话说这T恤是自己的吧？从他这个角度只要低头就能瞥见……

少女刚刚试穿泳装的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黑尾赶紧晃了晃脑袋，在心里喊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去到体育馆还要再坐二十分钟左右的车，周末又是市中心，车上很拥挤，黑尾提醒她别被人流冲走，研磨乖乖地腾出一只手抓紧他的衣角，两人挤到角落的地方，研磨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吗？”

“嗯……试衣服消耗了太多体力。”

“哈啊，看来你平常的训练量完全不够嘛。”

“我是为了重要的事情储存体力，等下还要打球吧。”

“嗯嗯辛苦你陪我啦。要是困的话就靠着我。”

“好……”

于是研磨也没有客气，她把头靠在黑尾的身前，在晃动的车子中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就把身体的全部重量倚在竹马身上。

黑尾扶住她的腰，本来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直到听到身后似乎传来女生的窃窃私语——

“看到没，那个那个，好可爱哦。”

“真恩爱啊，男朋友好体贴哦。”

才不是男朋友……

黑尾耳根发热，忽然觉得这个姿势怎么都别扭，但怀里的小猫已经睡着了，他又不敢乱动怕吵醒她。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他已经习惯了被误会和开玩笑，也还没有迟钝到认为自己对研磨的照顾是普通的。如果换做是其他的女生他可不会这样，而他会这么对待研磨，跟她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没有关系。

是比普通朋友更特别一点的朋友，让他会习惯性更关怀一些的朋友。

不过，说到「男朋友」啊……

他低头看着研磨的睡颜，担忧着这家伙可别流口水弄到自己衣服上。

真是无法想象研磨会谈恋爱，到时候自己真的有办法放心把她的手交到陌生男人的手上么？

等等，我才不是等女儿出嫁的老爸或者老妈呢！

黑尾正陷入17岁男子高中生把自己代入父母角色这样令人迷惑的行为中，列车颠簸了一下，研磨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了一句“苹果派”又睡了过去。

“知道了，等下就买给你。”

黑尾叹了口气，比起担心能不能放心把研磨嫁出去，他觉得自己更应该担心要和研磨结婚的男人。

 

 

3.

 

排球社团在新一年的夏季到来之前迎来了无可避免的内部改革和换血，每一批三年级生的毕业都意味着比赛的重担压在了后辈们的身上，作为主力的三年级生很大程度影响球队的风格，等新鲜的血液涌入之后，又要经历新的磨合。

春高结束后不久研磨就忙碌了起来，高一刚入校时她对排球部活还是得过且过的态度，也没想过总有一天会这样全力以赴，甚至主动扛下重担。

学姐的毕业典礼之后，在队伍里一直很照顾她的前辈约了她私下谈心，除了交代排球部的工作以外，也顺便聊了点别的。

“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在担心，怕你春高结束之后就不打了。”

“啊，我也没想过会打排球到现在，不过，现在感觉也挺不错的。”

“毕竟知道你是因为黑尾才玩的嘛，你能感觉到排球有趣就太好了。”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小黑，不过我现在还有跟朋友的约定所以……”她挠了挠头，“而且小黑也让我一定要继续打下去，他超级缠人。”

“哈哈哈，不过马上这家伙毕业之后你应该会很寂寞吧。”

“倒是清净一点了……”

“真的吗？”学姐用八卦的眼神打量着她，“说起来你们真的没在交往吗？这简直就是我高中三年最大的心结了！快点告诉我真相吧！”

“前辈你的心结倒是挺让人担心的……真的没有。”研磨摆了摆手，她思考了一下，又低下头来，小声说：“毕竟我其实……也根本不知道小黑在想什么。”

“咦？你们不是最了解彼此的青梅竹马嘛？”

“他有时候也会做出让我不太理解的行为……”

“看来是发生什么了？上周你去参加他的毕业聚会了吧，我们还在担心说那边都是男生你会不会不自在来着。”

“没事，都是认识的人所以还好……”

“哎？是吗，那我就放心啦。”

 

因为黑尾的缘故，研磨也跟男排部的人都认识，上周她被拉去了黑尾的毕业派对，除了男排部的一些人以外还有他同班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也许是为了避免她尴尬，也特意邀请了几个女孩子。

“黑尾如果毕业之后，孤爪没关系吗？”有谁丢了话题过来，似乎是黑尾班里的男生，研磨手上玩游戏的动作停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不要打扰我玩啊……

“她没关系的，研磨在社团也是受人敬仰的学姐呢。”黑尾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着替她回答。

“哦，但是你们不是在交往吗，不会很寂寞吗？就不能每天见面了。”

“别搞笑了，都说了好几遍我们才没交往。”

“哈哈真的假的，那你们什么关系啊。”

“嗯……”黑尾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研磨瞥了他一眼，他们的视线刚好碰上，一时间他的神色慌乱了一下，赶忙说：“监护人一样的感觉吧！”

“哦，那监护人大人——是不是我也可以追孤爪的意思啊！”

“哈？”黑尾的声音超级大，甚至隐约带了火气，“你给我一边去。”

“就是说啊。”一旁的列夫忽然插进来话题：“研磨前辈是我们排球部的！要帮我们练球呢！”

“我才不要——”研磨嫌弃地说。

“你啊，倒是再把基本功练练比较重要。”黑尾扭过来教育列夫。

“反正你们也没在交往，我也有追的权力吧，孤爪，我会经常回学校看你的哦。”那边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打趣的话题，黑尾身子一倾，完全把研磨挡在身后。

“我不许！研磨要专心打球呢，你这家伙想要追她的话先过了我这一关。”

“可恶——”

原本研磨没有把这种玩笑话放在心上，回去的路上黑尾却忽然又提起刚刚的事，说让研磨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在听啦，只想早点结束回去打游戏。”研磨叹了口气。

“好冷漠！”黑尾装哭，“明明是我最后一次跟大家聚会呢！研磨你再表现得不舍得我一点嘛。”

“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研磨撇了撇嘴。

“算了算了，知道你也不会安慰我。”

“如果你想哭的话，我倒是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才不会哭——”

“明明比赛完的时候小黑都哭了，我看到了，还拍了照。”

“什么？什么拍照啊，把照片给我交出来——”

黑尾缠着要夺她的手机，研磨也不躲，把手机丢给他说早就把照片备份到电脑了，随便他删了也没用。

黑尾还是很在意那张照片，他从研磨的相册里翻到那张，是春高决赛时最后一场结束后，研磨偷拍到的。当时他跟海和夜久他们拥抱在一起，汗水和泪水布满脸颊。

“这张……可真是有够丑的啊。”只是看着照片他不禁又回想起那日的遗憾和感动，复杂的情绪在眼中飘过，黑尾苦笑着感叹。

“是吗，我觉得还挺帅的。”研磨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心情愉快地说，“等小黑交到女朋友我就发给她。”

“你忽然说什么‘女朋友’呢！”没料到研磨居然会捉弄自己，黑尾瞬间脸红了。

“我很认真的，希望小黑在大学里的新生活能过得快乐。”研磨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今夜的风和星光都在她的眼底盘旋，她注视着即将离开自己的最重要的朋友、竹马，真诚地说：“毕业快乐，小黑。”

小黑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被人误解他们的关系，有时候研磨能够瞥到他被这么说的时候甚至眼底有一丝高兴的情绪，但很快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就会短暂地慌乱然后辩解。

到底是什么呢？是讨厌被这样讲？还是喜欢？

当她很认真地说了毕业祝福之后，他的表情又似乎并没有她预想之中的感动，他低垂眼睛，把杂乱的情绪藏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人忽然有一天离开，会产生什么样的心情？

 

研磨一开始并没有那种强烈的悲伤情绪，并不是说对毕业的前辈、小黑没有感情，而是对她而言，那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必然阶段，在她眼中，他们都已经经历了相当精彩的青春，比起停留在遗憾和恋旧中，能够踏进崭新的生活难道不是充满期待的么。

她确实感受到生活的改变，是从清晨吵醒自己的一通电话开始的。

研磨迷迷糊糊中按下接通，黑尾的声音久违地隔着听筒传来。

“研磨，该起床了，你看看都几点了。”

“嗯？啊——”她眯着眼睛看清楚手机上的时间点之后慌张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糟糕，要迟到了。话说小黑怎么会突然打电话啊？”

“伯母上周不是出差了吗，还跟我打电话说要给我寄特产来着。我就想这周估计没人叫你起床你肯定睡过。”

研磨一边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嗯嗯”地回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小黑你呢。”

“我马上去上课了，你赶快吧，晚点再聊。”

“好——”

挂断电话之后她飞快收拾好书包飞奔出门，路过黑尾家她朝门口望了一眼，恍惚中似乎又能看到对方的身影笑着朝自己走来，把面包丢给她，说：“就知道你来不及吃早餐。”

胸口忽然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样，那一瞬间她感到呼吸困难。

 

习惯一个人，然后告别，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晚上排球部的训练结束之后，她走出体育馆，天边的太阳还没有落山，沿着车站一路走回去能买到很多零食，以前这条路有这么热闹么？

之前小黑没有毕业的时候，结束了女排训练的她总是会跑到男生那边等人顺便帮忙，每次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路边的小商铺早就关了门，他们跑到便利店去买饭团，有时候黑尾怕她肚子饿，就会多带一份便当给她吃，研磨每次也不会吃很多，两个人在便利店一边喝热茶一边吃同一份便当。

手机上还留着早上的通话记录，她拨给黑尾，其实也没想好说什么，就只是在回家的路上想听到他的声音而已。“嘟”声一直持续到语音留言邮箱提醒，对方也没有接通，研磨想他这会估计还在忙，便放弃再打过去了。

以前也遇到过小黑在练球或者忙别的事情时没有看手机，研磨联系不到人就直接过去找他。体育馆，教室，或者是教练的办公室，她总是能很快找到他，现在要见面还需要坐长途的列车，提前约好时间……而且说到底，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要见他的理由。

回到家之后研磨接到了小黑的回拨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很紧张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下午在大学的体育馆里打球没带手机。

“没事，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研磨说，她正准备在房间里换衣服，在乱糟糟的衣柜里翻翻找找，扯出来一件小黑之前落下的T恤。

“哈……”黑尾松了口气，笑道：“我才刚开学没多久哎！你是说周末吗？我周末不回家的，周末要练球，应该放长假的时候再考虑回来吧，怎么了？是家里有什么安排计划？伯父伯母他们……”

“没有安排计划就不行吗？”研磨打断了他，问黑尾的同时也是在问自己，“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能见面吗？”

她说完这话之后对面忽然沉默了一阵，甚至连呼吸声都收紧了，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研磨反思自己刚刚那话很让小黑为难吗？不是什么奇怪的话吧……

“研磨你……噗……”应该是终于把她的话消化完了，黑尾的笑声隔着电流音传过来有种微妙的暧昧。

“你原来这么想我啊，我好感动。”

“才没有，只是……那个……”研磨寻找着借口，琢磨自己刚刚有那句话说了“想”这个字了吗，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某个人的脸，她赶紧抓住这条思绪。

“就是，列夫——之前有来班里找过我让我过去帮他们练球，好像是跟新的一年级生配合不太好。”

“啊，那家伙，分明找队里的人请教就行了吧。”黑尾发出“原来如此”的语气。

“他说已经聊过了但是没有突破点，希望我也能稍微再帮帮忙。”

“你有时间吗？”

“我还没过去看，不过让他找队友录了下最近练习赛的视频，我研究一下吧。”

“OK明白了，你把视频也发给我吧，我这两天看看。”

结果兜兜转转最后的话题又绕回到了排球上，倒是让研磨感到了一丝放松。

在紧张什么啊。

通完电话之后，她的心情还久久未能平复，难以形容的感觉，焦躁，心烦，在听到小黑声音时获得的短暂平静，却在结束的时候变本加厉地想要听到更多。

也许正如他所说的，自己确实是有点想他了吧。

 

 

4.

 

从最初隔三差五的电话变成每周一次，再到每月一次，直到逐渐熟悉了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特意去通电话，彼此倒是依然热衷于分享身边的生活，黑尾偶尔会拍一些大学的照片发过去给研磨顺便问她怎么样，高三的少女忙碌起来回复很晚，有时候「未读」的提示一直到第二天才变成「已读」，她不知道回什么，就简单地发一个表情，或者搁置在一边。

一开始会不习惯是理所当然的，但久而久之新的生活也会成为新的常态。

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世界上不是没有了某个人就过不下去。

大学之后要考虑的事情更多，像高中时只用操心排球队和考学的生活现在回忆起来也会觉得虽然疲惫但某种程度上还是轻松的，即使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念了满意的专业，也并不代表着未来的道路已经明确了，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轻松地说出自己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吧。

但唯独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黑尾铁朗的人生不会和排球告别。

研磨最后一场高中排球比赛，黑尾过去看完了全程，汹涌澎湃的情绪在哨声结束后的数秒都久久未能平息。

被队友团团围住的研磨仰起汗津津的脸，露出筋疲力竭的笑容，她的头发似乎比以前长了一点，黑色蔓延更多，眼睛在向上看时目光依然明媚，他本以为会看到她的眼泪，但对于研磨来说，游戏的快乐本身要比结果更重要得多。

黑尾在休息室跟研磨短暂聊了一会就准备回去了。

“下午我跟人还有约，而且估计你等会要跟你的队友们聚吧，我就不打扰了。”黑尾说，顺便把带过来的“补给品”——一袋零食递给了她。

“那倒是没事，小黑莫非……是女朋友吗？”

她在意的地方出乎黑尾预料，他赶忙说：“不是啦，你怎么会这么想。”

“直觉。”

“哈哈，真像你的风格，那我先走咯。”

“嗯。”

这算是被说中了吗？黑尾忽然有点心虚，虽然并不是约了女朋友，他没有在交往的人，只是下午约了大学的朋友去体育馆而已。不过一起去的人里面确实有个女生，是队友的同班同学，之前聚会的时候认识的，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有好感，频频飘来的目光中带有青涩的爱慕，身边人也多少能看出来，几次聊天的时候有意没意地提及。

以前高中的时候如果有这种情况黑尾都会很紧张心跳，他会因为无意间跟女生靠近而脸红，就算是面对早就习惯了被误会成女朋友的研磨，也有过那么一段浮想翩翩的时间。成年之后浮躁的心性逐渐稳定了下来，让他能够以平和的心情看待这种事。

“我也不是不想谈恋爱。”跟朋友聊天时，黑尾挠头说，“就是，总觉得没有到那个感觉的地步……”

“是哦，你还有个青梅竹马？女生会稍微有点介意吧。”

“嗯……也是原因之一，我可以理解，如果研磨有男朋友，那对方肯定也会很介意我的存在吧。”

“所以都说你这种老妈早就该把‘女儿’的手托付给别人了！”

“啊，要怪就怪能被我看上眼的，配得上研磨的男人还没出现吧！”

越聊越心乱，黑尾自暴自弃地说：“总之，在研磨先谈恋爱之前，我可能暂时都无心考虑自己的事。”

“都这种程度了还说你们只是朋友……”朋友嘀咕了一声，黑尾装没听见。

他的心里总是给那个人留有一个位置，他有时候在怀疑，研磨是不是其实也很清楚。

 

决定从大学排球部退役，同时也结束自己作为排球选手生涯的那一年冬天，黑尾计划了跟研磨一起去北海道旅行。

考虑到研磨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在公司签合同的路上奔波还要兼顾游戏直播和各种游戏比赛，感觉高中毕业之后的她简直像是开启了潘多拉盒子一样，开挂一般尝试各种各样领域的活动，有时候看她繁忙的同时又能游刃有余地做出让人惊讶的成果，黑尾都开始怀疑自己高中时候拉研磨打排球是不是限制了她在其他方面的天赋之类的……综上所述，筹备旅行计划的任务就交到了黑尾手上。

先提出这个计划的是研磨，那会她忙到发烧，得知这个消息的黑尾特意跟学校请了两天假过去照顾她。

这还是自高中毕业以来两人久违地住在同一屋檐下。

“知道你很忙，但是也稍微注意下身体吧，你这样搞某天我在新闻上看到你猝死的消息都不意外。”黑尾一边帮她打扫房间一边不客气地说。

虽然被骂了，但是躺在被窝里的研磨却笑了出来。

“好久违了呢，小黑的说教。”

“不要不当真，你现在还有在锻炼吗？”

“偶尔……”

“那就是没有了，身体会撑不住的。”

“等忙完这阵就好了。”

“忙完之后你也会去打下一个新游戏吧，看透你了。”

“也可以进行别的休息，如果小黑肯陪我的话。”

听到她这么说，黑尾停下手中的活。

“你居然会对能在房间里玩游戏以外的东西感兴趣，还真是意外。”

“嗯……因为上周在玩宝O梦，为了蹲闪我在雪地刷了好久，就忽然还挺想去温泉之类的地方，而且北海道最近还有限定的周边！”

她越说越起劲了，坐起身两眼放光，黑尾把她摁回床上，掖好被子。

“知道了，那我来看一下旅行计划吧。”

“小黑。”她把头靠近黑尾的后背，像猫咪一样轻轻蹭，依偎着他的体温。

“又怎么啦？”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从高中毕业之后她的长发就没有再剪过了，与其说是特意留长，不如说是懒得打理任由生长。

“没什么。”也不知道她打了什么心思，嘴角上扬偷笑着，黑尾也没追问，跟着笑了出来，他开始期待他们的旅行了。

 

 

 

5.

 

 

KODZUKEN的钱包里一直放着一张边角泛黄的拍立得相片，画面中站在前面的男生把相机高高举起，对准了自己和身后的她，她皱着眉头站在一个堆得比她自己个头还要高的雪人旁边，用被迫营业的别扭表情比了个“耶”。

2022年的冬天，她受邀来到波兰的一家独立游戏公司参加他们的新作发布会，掏名片时露出了皮夹里的照片，回酒店的路上，随行的波兰人打趣地跟她聊到那张照片，研磨一时间陷入回忆，说那是跟很要好的一个朋友大学旅行时拍的。

那是一场难忘又仓促的旅行。

难忘是因为那是她和小黑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去比较远的地方。小时候其实也去过北海道，但那会太小了，以至于研磨看着过去照片里小小的自己被穿着滑雪服的爸爸妈妈抱在怀里，都完全没有一丁点印象。

黑尾挑选的温泉旅店后面就是天然滑雪场，明天可以去玩，从下了列车开始天空中就飘着雪花，晚上他们一起享受了旅店提供的料理之后，研磨本来打算直接去泡温泉然后早点睡觉，小黑却忽然一时兴起拉着她堆雪人。

东京冬天的雪量毕竟比不上北海道，来这里的一路上黑尾的情绪都很高涨，简直像是撒了欢的小鬼一样。研磨倒是不喜欢这种又冷又累的体力游戏，但是也拗不过小黑，被迫帮忙堆完雪人之后这家伙居然还偷袭，往自己的领口里塞雪，她被冻得满脸通红，最后被拍了一张这样的糗照。

而这张当初被研磨嫌弃无比的照片，在后来却也被她无比珍惜地带在身边。

那次旅行“匆忙”是在于他们原本计划的行程进行到一半，忽然接到了噩耗——黑尾的爷爷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情况似乎很危急。

两人当夜就买车票赶回去了，路上黑尾的神色很紧张，研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自己在这方面的口才实在是不好，只是尽可能地全程陪着他，他们回家后立刻赶往了医院。

在难受的时候如果身边有朋友能够撑自己一把的话或许会好受一些——研磨是这么想的，毕竟一直以来，小黑也是这样支撑着自己。

还好结果有惊无险，黑尾的爷爷住了两三天院就康复回家，对于打断孙子的旅行计划他还心有愧疚，一开始甚至不打算告诉他，但毕竟上了年龄会遇到哪种意外的告别谁也说不准，黑尾的爸爸担心如果万一……让孩子错过了告别的机会，那么留下的遗憾会更大，综合考虑之后才选择第一时间告诉小黑的。

临时赶回来的不止有黑尾，还有黑尾的妈妈和姐姐。

研磨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们，她认识小黑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离婚了，母亲带走了姐姐，而小黑跟爸爸、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早就分开一家人平常也鲜少联系，这次他们因为担心老人有意外才赶过来，没事之后便很快准备离开。

研磨因为担心小黑这两天在医院照看家人没休息好，她一大早起来，提着妈妈做的慰问品蛋糕过去，就在黑尾家门口看到了他在和母亲和姐姐聊着什么。

没有一起生活过的人，哪怕是有血缘关系也依然存在隔阂。

气氛似乎很尴尬，聊天的内容也无非是一些“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工作”“最近身体是否健康”之类的客套话。

研磨从小在相爱的父母的呵护下长大，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她想起来小时候，送走了来家里玩的小黑之后，妈妈会到她的房间里跟她谈心，对她说：“小铁真的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跟研磨你在一起的话妈妈也会放心。但是哦，小铁即使看上去很坚强，一个人也应该会很寂寞吧。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他遇到令他伤心难过的事情，那到时候就轮到研磨你来撑住他了哦。朋友就是，在困难时候也能够拉自己一把的特别的人。”

研磨悄悄把脑袋缩回到墙边，等到黑尾的妈妈和姐姐离开之后才提着蛋糕装作没看到走了过去，当然，还是被黑尾一眼戳破。

“你刚才偷听了吧？”

“没有……小黑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演技太差了。”

“是……”

被拆穿之后研磨不好意思地低头承认，黑尾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安心，我早就习惯了，不会因为这个想多的。替我跟伯母说一声谢谢她的蛋糕，我们回屋里吃吧。”

那几天小黑都很安静，跟前两天在北海道时吵吵闹闹，满脸兴奋地想玩这玩那的小黑简直判若两人，神色之间总是流露出疲惫。研磨想着得做点什么让他打起精神，在他房间里吃蛋糕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放在书柜里的一本老旧的杂志。

“要玩吗？绑头发，皮筋我只带了这一条，我家里还有。”研磨忽然说，举起手腕把皮筋取下来塞到黑尾的手里。

“哈？”黑尾一时间没搞懂。

“《如何给女儿花样绑头发，让她成为班级里的小公主》。”

“噗。”他没忍住笑出声来，但研磨难得这么有心，他也不能辜负，他让研磨坐在自己面前，转过身去。

“我说你啊，真的有在好好打理头发吗？发尾有点干燥哦。”他用手指轻柔地插入她的长发间，往下梳着，在自己掌心滑过的头发还算得上柔顺，但末端的触感却很粗糙。

“我不太擅长这个，像是……烫头发，护理，之类的……”

“哈，我记得你以前玩什么梦工厂之类的游戏，倒是给游戏里的女主角的发型和衣服都搭配得很好啊？”

“游戏是游戏嘛！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在发型上小黑才没有资格说我吧。”

“啊你这里都打结了，怎么搞的，你等我一下。”

黑尾起身去拿了梳子，坐回来慢慢帮她梳理着乱遭的发尾。

“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梳所以就……梳头好麻烦。”

之后两人都保持安静，房间里飘着“沙沙”的梳发声，均匀的呼吸声，本来是让人心情平静的时候，研磨却总是有种心痒痒的感觉，她刚想开口，身后的人心有灵犀，将游戏机递给了她。

“谢谢。”研磨高兴地打开电源，背上忽然压过来重量。

黑尾把头抵在比他身形小一圈的女孩子的背脊。

隐约中呼吸的温度和湿意透过上衣的布料浸染开来。

研磨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要哭的话把肩膀借给你靠也是可以的哦，尽管小黑你很沉，但我还是会努力撑起来你的。”

他回想起几年前那个担心自己腿伤，一本正经地说要背自己的少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研磨好帅……”

她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小黑靠得更舒服一些，说话时愉快地嘴角上扬：“你才发现啊？”

 

 

一条来自KODZUKEN的消息发到了黑尾的手机中，他刚从英国体育馆出来，穿着西装，背着包，一边走一边翻看刚刚签的合同，等下要马上赶回酒店扫描好把邮件传出去。

「小黑你在伦敦是吗？我现在在波兰，刚好明天有伦敦的活动，要多待一天吗？」

原本自己买的飞机票返程时间是明天早上，黑尾思考了一下，现在马上到圣诞节了，他这次出差主要是为了谈明年的排球联赛相关的工作，眼下工作也完成了，发个邮件也不费什么事。

他回了信息说没问题，可以到时候去机场接她，过了一会研磨发消息说没事有工作那边的人会来接，他们晚上见面就好。

距离那场盛大的All Star Special Team企划全明星赛结束已经三个月有余了，黑尾在短暂的休息后又投入到了年底忙碌的收尾工作中，并且为新的计划而在全球各地继续奔波。

上次见到研磨还是在8月份，庆功宴结束后他们便分开回到各自的生活中。

他攒了很久的年假都没有闲暇放，最近正考虑着要不要彻底休个假，每次出国都在忙碌根本没什么空欣赏风景，上一次能静下心来享受旅行似乎还是在……大学时候跟研磨去北海道的那一次，虽然家里出了点意外导致那场旅行也很匆忙，但总体来说还是很珍贵的一次经历。

“不知道研磨有没有空啊，她也很忙的样子。”晚上回到酒店黑尾翻看着自己明年的计划表喃喃自语。

毕业之后基于排协工作上和KODZUKEN的联动，以至于两人见面的机会比上大学的时候要多，两人久违地一起合作让黑尾感觉仿佛回到了音驹时代，只不过，如果真的要对比的话，他还是发现了两人之间潜移默化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研磨是需要他时时刻刻操心的“女儿”，那现在的研磨确实成长了许多，有很长一段时间，黑尾在为了排协的工作麻烦她的时候，他觉得其实是自己依赖研磨更多一点。

她开始注意身体健康，不再频繁地昼夜颠倒。毕竟有公司的助理帮她制定好合理的直播时间，每日的三餐也有专门的厨师特别仔细地料理，让长期在家工作的KODZUKEN不至于把身体累坏，而在黑尾的提醒下，她偶尔也会稍微运动一下。

之前高中聚会的时候，还有人继续开玩笑说“本来以为你们是在交往，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们真的不是情侣啊。”

“说了那么多次，你们有信过一次吗？我都倦了。”那天黑尾也喝了不少酒，视线里的画面朦朦胧胧，他说完扭头看了研磨一眼，看不清她的表情。

“研磨她现在不需要我照顾啦，所以……”他抬起手，习惯性地想去勾她的肩膀，或者是拍拍她的头，却又忽然动作停住，慢慢收了回来，手指在桌下蜷紧。

“所以，就算现在有不那么配得上研磨的男人出现，只要她喜欢，我也给勉强通过吧。”

“你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操心老爹了！人家研磨自己都不同意吧！”

周围人哄笑起来，后半夜的酒局，他始终没有去看研磨的表情，隐约中似乎听到她说了什么，但那些话语都没有留在他的心里。

 

答案早就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北海道旅行的第一夜，纷扬的雪花在头顶上飞舞，落在身上和头发上一片细碎的晶莹。脚下踩着的洁白雪地完全是软的，像是在棉花上行走，他兴奋得像是只野猫一样扑在雪地里，起身把团成的雪球砸到一脸不爽的研磨的身上，跟她一起堆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冻得手指都僵了，身体却是热的。

晚上的料理很精致，在锅子里咕哝咕哝的鱼汤下肚，把浑身的寒意都驱走了，研磨难得胃口很好吃了很多。吃完饭他们一起去泡了温泉，他当时还嘲笑研磨怎么还穿高中时候自己给她挑的泳衣，她撇撇嘴说因为后面都没有什么去海边的机会，就没买新的，黑尾说看来你的身材身高根本没什么变化啊我可是即使不打排球了又长高了几公分呢，话没说完就被研磨泼了一脸水，最后泡温泉成功地变成了打水仗。

泡完热腾腾的澡之后，浑身都是暖的，晚上还不怎么困，他们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坐在房间里，拉开拉门看庭院的雪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黑尾一副家长的语气说她上大学之后有没有稍微对通常女生喜欢的那种衣服啊化妆啊之类的事情感兴趣，毕竟看她永远素颜配卫衣，好像还是以前那副模样。

研磨立刻露出一脸嫌麻烦的表情，黑尾笑着说：“如果你今后有了喜欢的男生，可能会开始考虑这些吧。”

“没发生过的事情想象也想象不出来吧，我又没有对谁心动过，等遇到的时候再说吧。不过如果那家伙很烦人的话，我估计也会受不了。”

明明那时他们只是朋友。

明明过去他们只是朋友。

明明未来他们……只是朋友。

却有那么一刻，没所谓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时，周围的一切好像安静了下来，连同雪落在地上的声音都仿佛那么清晰可闻。

黑尾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换了个话题混过去了，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跟研磨聊起这件事。

再之后，MSBY和AD的比赛结束后的契机，让生活在“妖怪世代”的一群人得以有机会欣赏到如此精彩比赛的同时，赛后也久违地凑在一起聚餐。

“黑尾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怎么想都是研磨你的错吧！你也稍微负责一点。”

有谁又开起了玩笑。

黑尾忽然感到无端烦躁。

他和研磨之间从小到大永远充满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话，完全不顾当事人的尴尬，每一次有人提到，他都一阵心惊肉跳，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打哈哈混过去，告诉自己习惯就好，如果表现得特别在意，别人也可能会用异样的眼神去看她。

这群人分明不够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又用那么轻浮的话随意定义。

也给我差不多一点。

黑尾喝了酒，本来以为只是脑海中的声音，却不料瞬间餐桌上的气氛都凝固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出来，语气还很凶。刚想缓和下气氛，身旁的研磨开口了。

这次他虽然也醉着，但听得很清楚。

她说——

 

“我没有对小黑动心过，我们也没有在交往，说这样的话惹小黑生气，要反思的不是我们吧。”

 

 

6.

 

冬日里白天的伦敦是苍白的，下雪天时，视线里的风景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单色调的纱，而到了晚上，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依次亮起的灯光让整个城市都明媚起来。黑尾背着相机出门，之前他都是拍的一些比赛的照片，难得有机会拍一下风景。

摄政街上预兆着圣诞节将至的天使灯点亮了，组成天使羽翼的繁星灯光从金色渐变成璀璨的蓝，瑰丽的色彩笼罩着路过的行人，像是把祝福的彩色也赐予他们；从摄政街走到热闹的圣诞集市，通道的中央有棵巨大的圣诞树，挂在上面的礼物和灯带让它变得华丽而隆重；许多餐厅把桌椅搬到了室外，人们在圣诞树架和花环的包围中用餐，空气里飘着咖啡和肉的香气；道路两旁列满各种各样充满烟火气息的商铺，有街头艺术家们的画作还有珍藏的复古装饰品，以及给孩子们准备的圣诞礼物店。

他和研磨约在了塔桥见面，从桥上可以欣赏到泰晤士河的夜景。河道两岸同样林立着琳琅满目的店铺，手机上两人的定位越来越近，最终黑尾在一间手作甜品店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长度到膝盖的毛呢外套，脖子上围着浅色的围巾，围巾绕了几圈几乎要把脸埋住，过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地绑成团子。

草莓挞、司康饼、马卡龙，五颜六色的美味甜品摆满了柜子，头顶上是晃动着的可爱的圣诞灯串，斑斓的影子在她的脸上跳动，她兴奋的眼睛注视着那堆东西，像是猫咪发现了宝藏。

他看得心动，掏出相机拍了一张。

“小黑，不许偷拍。”从他靠近的时候，只是听到脚步声她就察觉到了，研磨叉着腰佯装生气地看着他。

“作为赔礼你想吃什么我请客。”黑尾大方地说。

十分钟之后两个人一人嘴里叼着一个马卡龙，黑尾手上提着一大袋打包的甜品，研磨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他们站在河边一边看夜景一边吃东西。

“感觉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呢……”黑尾感慨。

“你一开口就是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啊。”研磨吐槽道。

“哈哈我们都已经到了回忆青春的年纪啊。”

“总是说这种话会老得更快的！”

“是是，没想到会被研磨你说教。说起来……你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助理没跟着你啊。”

聊到这里研磨忽然停了一下，她的表情微微迟疑，黑尾等不到答案，又疑惑地问了一声。

她把最后一块马卡龙塞到嘴巴里，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过多的甜和苦味混在一起融合成一种古怪的味蕾体验，她皱了下眉头。

“你慢点吃啊。”看她一副快要被噎住的表情，黑尾不禁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因为是我自己想来的，所以就没有让助理跟着。我坦白，其实工作是撒谎。”

她直视着黑尾的脸，因为身高的缘故，她在看着他的时候总是要微微仰头，绷紧的下巴从围巾里露出来，下巴那一圈都是红的，又很快被冷风吹得发白。

黑尾露出意外的神情，他们目光相交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研磨注视着什么东西的时候，是这样的神色。

他明明已经很清楚了，明明已经看过很多了，但大部分时候只是作为旁观者——

 

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红色的运动服，在球场上的时候，她浑身犹如蓄力的猫咪，仰起头时刻关注着头顶的排球和对手的动作，排球是永远向上看的运动，灯光、欢呼和胜利的信号犹如满天星光尽收入她的眼中。

她又总是喜欢低着头，专注在手里的游戏机里，但如果获得胜利，得到通关的喜悦，总是会抬头兴奋地对他说“搞定了”，眼睛里充满笑意。

 

原来你注视着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是这样的神色。

 

“我……早上飞机就到了，也没有什么工作安排，工作昨天在波兰的时候就结束了。我原本想给你选个礼物当做惊喜，可是没有看上的，果然每年给你准备圣诞礼物都好麻烦。”说到这里研磨叹了口气。

黑尾还记得高中时候有一年收到研磨的生日礼物是一盒新发售的游戏碟，黑尾说虽然是很棒的礼物啊但是总感觉比起是考虑我想要的，你这家伙是优先考虑自己吧。被戳穿的少女倒是一点也不在乎，飞快地拆了包装，兴奋地拿起手柄跟他说“反正我们也要一起玩”——不但如此，这家伙给黑尾过生日的时候也只会挑选自己喜欢吃的蛋糕口味。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反正他们都是要一起度过一起品尝一起分享的，那么选对方喜欢的还是选自己喜欢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哦，所以这是你的‘圣诞惊喜’？距离圣诞节还有几天呢？”

他努力用轻松地语气来掩盖此刻内心的紧张。研磨对没兴趣的事物会懒得多投入一丁点的精力，而与之相反的，如果她遇到了特别感兴趣的、喜欢的东西时候则会全力以赴，精心筹备。

他隐约预感到对方想要表达的还在后面，难以抑制的期待让他从脚底到头顶都开始发麻，这样熟悉的浮想联翩上一次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是高中时第一次被人误会成他们是情侣，他脸红着让那群家伙别再说了的时候？是帮她挑泳装，他们挤在狭窄的更衣室里被暧昧的气氛熏得心跳加速的时候？还是在北海道的夜晚，同她一起享受一整个安静夜晚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回忆又不免让他想到了她的「答案」，她的「解释」，她的「没有动心」。

“我是想……”话语即将脱口，她刚刚还很勇敢，却在这一刻忽然犹豫了，犹豫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因为难为情，她鲜少有这样的情绪，在黑尾面前更少见，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坦率的，因为小黑会对她说“你做自己就好”，他总能懂她，在他的面前，她可以随意自由地表现自己的不耐烦，展露自己的缺点，发泄自己的烦躁——

他总能接受，他总能体谅，他不会离开。

但也只是短暂的数秒，她用比平常说话时大一点的音量说：“我喜……嗷你。”

“哈？”黑尾楞在原地。

一本正经的准备好告白结果却咬住舌头的研磨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黑尾没忍住捧腹大笑。

“小黑有没有良心，我差点以为舌头要断了……”她张开嘴给他看，还好舌尖也只是稍微红肿了一点。

“我刚就叫你吃东西慢一点，你心急什么啊？”

黑尾叹气，也许是刚刚笑得太厉害了，他现在的心跳很快，胸口里好像有只在玩球跑酷的疯狂野猫，时不时还用爪子挠两下，让他隐隐作痛。

“是你太过于有‘耐性’了。”研磨生气地说，“我本来想把告白的机会让给你的，没想到你居然一直不说。”

黑尾一时无言，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我以为……”他的脸红了，热度蔓延到耳根，“我以为研磨你……毕竟你说过什么‘我们没有在交往’，你不会对我动心之类的。”

“你好记仇啊。”研磨吃惊，“我那是随口说的，而且我说的是事实嘛。”

她没有否认，开始认真地跟他分析，“你看我们确实没有交往啊，我当时以为你对我没有类似的想法，所以被开玩笑才会生气。而且，我对小黑的心情也并不是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是吗？那是那种。”

“嗯……因为以前女排部的前辈们聊到恋爱的话题时候，说，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那么一定会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在黑尾不知道的时光里，研磨也有过青春期的烦恼。忽然开始在意起每天叫自己起床给自己带甜点的青梅竹马；在意他的声音，在意他靠近时的体温，在意他的心情……虽然过去她就很重视他们之间的友情，但隐约中她又感觉到这似乎是不同的，只是若是“怦然心动”，又似乎不太准确。

“能让我感觉到心跳加速的不是小黑，玩新鲜的游戏的时候，比赛的时候，或者是观看精彩的演出的时候，那种刺激感更强烈吧？而且我问过妈妈，她说很早就没有跟爸爸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的人喜欢上的‘恋爱’，实际上只是喜欢心动的感觉，大家都被‘心动’给骗了。”

黑尾安静地听她讲话。

“我对小黑的感觉是相反的，只要在小黑身边，我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她轻轻笑了，眯起的眼睛里，坚定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他的同时，又仿佛穿过时光注视着过去的人。

她紧张时视线总是会下意识地乱瞟寻找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东西，能让她心安理得地躲在背后的东西。那个人会帮她拒绝所有企图勉强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人，总是关心着她，在关键的时候推她一把。

所以，当她拥有了和那个人一样的温柔和坚强时，她也想着把自己的肩膀借给脆弱时的他。

“能够让我感觉到这种安心的人，只有小黑你一个，小黑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这就是我的‘喜欢’，我想永远在你的身边。”

 

黑尾想研磨一定不知道这个真正的答案他等了有多久。

 

但与此同时，他又明白，研磨也一定同自己一样在他们度过的这些年的时光中，从一开始的心神慌乱，到后来的暧昧不清，再到习惯成自然，兜兜转转寻找着这份可贵的真心。

“你怎么看上去要哭了？”研磨稍稍低头，由下而上地打量着他，一副要把他丢人的样子看个清楚的样子。

“才没有哭！”

“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给你靠。”

“提前讲一声，我可是比以前要沉。”黑尾说，居然真的不客气地走过来了。

“知道啦，放心吧，我会撑住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面前的人紧紧拥抱住了。

黑尾确实说到做到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闷闷的鼻音从靠近她耳朵的地方传来：“关于你说的‘大家都被心动骗了’，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啊？”研磨愣愣地问，她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说：“因为我正在为你心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