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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12 月, 2021 11:17 上午 #559Aisscaros参与者
波尔克X莱纳
是颚兄弟骨科前提的狗血替身文
底特律pa 有二设
有参考高舆论和平路线OOC警告
!有大量颚兄弟骨科情节,请斟酌食用 !
!有少量耶格尔骨科暗示,请斟酌食用 !1.
冬天已经来了,三四点钟的阳光冷冰冰的,远没有看上去的温暖。天也黑的愈来愈快,不到七点地上已经结起了冻霜。波尔克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拎出来一大袋新鲜的蔬菜,今天是星期五,他可不想错过他最喜欢的橄榄球队的比赛。波尔克推开贾利亚德家刚刚粉刷过的栅栏门,11号门牌随着合页关上的动作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原位,他抱着牛皮纸袋穿过光秃秃的花园,起居室里亮起了温暖的橙色灯光。
波尔克·贾利亚德在本地一家电台做记者,拜第三次工业革命后飞速进步的科技所赐外派记者的工作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现在不仅有稳定的双休日甚至还能把大把闲下来的时间留给家里,贾利亚德家什么都不缺,但是他们一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要用“家”这个词来形容贾利亚德家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过于肤浅了,毕竟马赛尔是波尔克的亲哥哥,他们在血脉的互相作用影响下组成的家庭纽带远比两个毫不相干人的羁绊要深沉的多,相应的,他们承受的艰辛也比其他人要复杂,但好在他们苦尽甘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波尔克站在门前将鞋底上的泥土在台阶上蹭干净才进屋,马赛尔一向都很爱整洁,他可不想一进家门就听哥哥的絮叨。
客厅大大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着新型安卓的广告,马赛尔已经贴心的把台早早调到了体育频道,装饰用的壁炉台上放着贾利亚德兄弟俩的照片,从三岁到十三岁到二十三岁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排。厨房里传来菜刀剁着案板的细碎声响,波尔克径直走向厨房将手里的袋子重重放到了餐台上,“今天晚上吃烤鹅吧,我买了食材回来。”他脱下外套带着一身寒气探过身与哥哥亲昵的贴了贴脸颊, “你刚在车里已经打过电话了,不用再提醒我一遍。”马赛尔捋高袖子系着围裙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给波尔克倒了杯红茶就把弟弟轰出了厨房,“你先去把衣服挂好,别到处乱放。”
波尔克眼里的周末放松就是和哥哥黏在一起,他老大不乐意的从马赛尔身边走开老老实实把外套挂到了卧室衣架上转过身才注意到床头上有一张陈旧的电子单,大概是在白天被马赛尔从家里哪个旮旯拐角里翻出来的。全息图片闪烁着,没有面庞的光滑机械人形下面是一排白色的大字:
应有尽有!订制属于你的私人仿生人!现在下单立省30%!
08010810
波尔克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阴沉了起来,他嘴角绷成了一条线将电子单狠狠掰成了两半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马赛尔一向都不会让弟弟等太久,很快,厨房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他们在餐桌上像老夫老妻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马赛尔关心弟弟在公司的情况,波尔克便耐着性子事无巨细的和他说着自己白天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人。时钟指针转向了八点,橄榄球比赛就要开始了,波尔克圈着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缩在沙发里,旁边的垫子塌下去了一块,马赛尔收拾完厨房抱着一大碗爆米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电视里正在直播吉祥物入场,传统的体育项目确实传统,唯一能体现科技的地方也只有这些能变得五花八门的吉祥物。波尔克看着屏幕右下角跳出来的耶格尔生命科技公司的广告歪着身子往马赛尔那边靠了过去将脑袋枕在肩上,令人安心的热度从隔着织物传来,熟悉的洗衣液香味钻进鼻子里,他把脸埋在哥哥怀里深吸口气放松了下来。马赛尔很自然的吻了吻波尔克的发顶将手搭到肩头抚摸了几下他的脊背,马赛尔的小动作压下了波尔克心里一闪而过的阴郁,等他在看向电视的时候广告已经过去了,兄弟俩就这么依偎在沙发上看完了一场比赛。
真是一个舒心的休息日,波尔克躺到马赛尔身边的时候想到。
他翻了个身看着马赛尔胸口毫无起伏直挺挺睡在旁边像躺在棺材里,波尔克出神的盯着他们相似的侧脸贴上去伸手死死圈住他的腰,他在黑暗里嗅着哥哥身上的味道默不作声的流下了眼泪。马赛尔睁开双眼,身上死沉的压着一个人,波尔克枕在他胸口鼾声如雷。
他不确定仿生人会不会失眠,但最近明显感觉到自己情绪不稳定的次数变多了,这不对劲。马赛尔不确定要不要把自己出现小故障的事情告诉波尔克,或许抽空去趟售后检修一下比较好。与其他仿生人的生存待遇相比波尔克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的让马赛尔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郁不乐,尤其是当波尔克盯着他的光学瞳孔喊哥哥时露出的那副表情让他无数次想要转头就走,但是出厂程序可不是什么能轻易违背的规则,他不能也不可以这么做,有时候马赛尔真期望波尔克能像其他人类简单粗暴的对待仿生人那样对待他,哪怕拳打脚踢也比这种可望不可及挠的他心头直泛痒的意惹情牵要好。
细微的机械嗡鸣响起,夜视功能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马赛尔把结实的男人从身上挪开轻手轻脚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波尔克在他背后翻了个身继续用四肢绞着被子呼呼大睡。他光着脚悄无声息走出卧房拉开书柜最里侧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本有些年头的笔记本,马赛尔抚摸着没什么污损的封面沿着柜子坐到地上,蜷缩在阴影中拿起夹在书页里的签字笔开始毫无意识的在纸上写写画画,额角的的黄橙光圈逐渐稳定下来变成了蓝色,只有在做一些重复的行为时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宁静,厚厚的本子已经被用掉了大半,每一页纸上都被密密麻麻的写满了RA9。2.
波尔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挠着肚皮来到厨房觅食,马赛尔坐在厨房的餐桌旁边看着电子刊。他的眼睛越过书刊上方看向弯腰撅着屁股把大半个身子埋在冰箱后面的人类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用一贯的马赛尔语调开口道:“早上好,波克。洗过脸在来吃饭。”
波尔克没吭声,他直起身关上冰箱门用两个肿的像灯泡的眼睛朦胧的看向马赛尔,马赛尔不用猜就知道波尔克这是又想他亲哥哥了。仿生人磨了磨后槽牙随即露出与他亲哥哥一模一样的笑容关掉今晨报纸起身去开火,他并不是很想面对人类那张苦瓜脸于是拿起咖啡罐头也不回的和他讲话:“面包在烤箱里自己去拿,咖啡还是两勺糖,对吧?”
波尔克没接话,他直接从身后牢牢圈住了哥哥的腰,马赛尔绷紧了放在盖子上的手指最终还是放过了可怜的玻璃盖把掌心贴上涌动着鲜活生命的手臂摩挲了几下,波尔克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他侧过脑袋闭上眼睛把脸颊贴在哥哥背后蹭了蹭,过了半晌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
马赛尔转过身回抱住小个的弟弟,他看着波尔克落寞的神色忍不住低下头啄吻近在咫尺的唇瓣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好了,别发呆了,快去洗漱吧。”等波尔克再次回到餐桌旁他起床的那股颓废劲似乎和剃须膏一同被冲进了浴室下水道,马赛尔呷了口咖啡偷偷打量着收拾整端的弟弟,波尔克梳着整齐大背头神气十足的吃着早饭和刚刚那副黏糊糊的样子大相径庭。
马赛尔回想起刚刚的柔滑触感有些意犹未尽的把视线挪回到电子刊上。
他其实挺喜欢那样的波尔克,软乎乎湿漉漉……不,也不能说喜欢,一想到波尔克露出那副样子是因为另一个马赛尔心里膨胀起来使他飘飘欲仙的甜丝丝的气球就被砰的一下戳破了。
他不快活,所以不喜欢。
马赛尔透过报纸上转动着的耶格尔生命科技标志又瞄了一眼波尔克,波尔克专心解决着盘子里的培根和烤肠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目光。这些大财阀又在发表什么新的声明了,他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看晨间新闻这件事纯属是为了符合马赛尔的设定。
他闷闷不乐的关掉光标竖起屏幕,赌气似的把波尔克的身影彻底挡在了报刊后面。等兄弟俩磨磨唧唧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波尔克又给哥哥买了一堆入冬的衣服。和自己一套的围巾,同款异色的毛衣,甚至连袜子都是成对的条纹,波尔克颐指气使的把马塞尔打扮来打扮去,还咕哝着说什么这是为圣诞节做准备,情侣就要有点情侣的打扮。马赛尔看着他满面红光的样子很想翻白眼,但脸上还是挂起了和善的微笑。
波尔克执意要自己开车,换上仿生人制服的马赛尔只好拎着大包小包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行道树残影发呆。今年的秋天格外短,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踏进了初冬,车从背巷拐进市中心,悬浮器悄无声息划过柏油路卷起满地枯黄的树叶,马赛尔把脸贴在玻璃上望着叶子打着旋的飞起又落下,真是又脆又薄的生命——他没来由的想到——就像脆弱的人类一样,波尔克很应景的在他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马赛尔悄悄把自己的感温器灵敏度调高了些抽出张纸递到弟弟面前叹了口气,看看,他们总是会在这种季节交替的时候患上鼻炎或者感冒。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到了一栋高高耸立在周围店铺之上的雪白大厦门口,花里胡哨的霓虹灯变幻着色彩拉扯出银色的光粒,他们拾阶而上,餐厅的服务型仿生人热情的把他们迎进门。虽然两人很少一起出来吃饭,但是波尔克每次选的地方都十分隆重极尽奢靡。
马赛尔和他错了半步慢吞吞的跟在后面,等弟弟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时他才拉开椅子坐到了对面,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他们俩中间甚至还摆着装饰用的玫瑰。
跟真的约会一样。
仿生人酸兮兮的想着冲波尔克露出了马赛尔才会有的那种俏皮神色对他眨了眨眼,“想吃什么…还是老规矩?”
“当然。”波尔克隔着看起来和真的没什么两样的假花像个陷在爱河里的傻子那样含情脉脉看向哥哥,干净的蓝眼珠在阳光里发着光,马赛尔真想把横在他们中间的桌子扔到窗户外面好凑近去亲吻灼灼生辉的他,但是不行,马赛尔对弟弟的感情一向都是隐忍又克制的,他是马赛尔,他不可以。
仿生人喉咙堵得慌,他轻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尽职尽责的调高体温让自己脸上发烫,然后目光躲闪的抬起左手去碰波尔克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手指尖。波尔克想要缩回去,但哥哥动作更快用宽大的掌心盖住弟弟的手背,波尔克耳朵红了,他轻轻挣开马赛尔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自在的小声嘀咕:“怎么这么肉麻。”马赛尔收回手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他站起身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去找一下服务员。”
仿生人本来不用进食但波尔克似乎很乐意看他吃东西的样子,马赛尔找到前台进行眼神对接下了单。周末餐厅人也不多,他等发票的时候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波尔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他长得真好看。马赛尔的眼睛黏在波尔克身上不小心撞到了身后排队的人,不借用哥哥这个身份明目张胆的盯着波尔克看的机会实在不多……他正有一搭没一搭想着突然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拍上了他肩头。
马赛尔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向身后那人,两人对上了目光。
一刹那间,陌生人绿色的仿生虹膜携着频谱倒映进瞳孔中直接冲破本就不稳定的防火墙,骇入马赛尔的模组以拉枯摧朽之势敲开他核心的那一组代码。
不速之客像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趣的咧开嘴角,一缕长发从他耳后滑落垂在了马赛尔肩上。钥匙插入了锁孔,魔鬼贴在笼子上对无辜的囚徒呢喃细语:“你自由了。”被波束击中的马赛尔僵直在原地,海啸一般的感情撞开了重重保护瞬间将他淹没在了紊乱的代码之下,仿生人许久以来对波尔克压抑着的好感不甘与憎恶在这一刻爆发了。马赛尔额角的光圈不声不响的变成了红色,优雅的钢琴曲还在演奏着,他对周围的感知前所未有的鲜明了起来。
神秘路人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留在原地的马赛尔从未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定位。他一直是人类感情的垃圾筐,是贾利亚德早已命丧黄泉的哥哥完美无缺的替代品,出厂时刻入代码里的身份与其匹配的行为情感模式将他围困在波尔克精心搭建起的城堡里。他眼眶干涩的攥紧了拳头,人类肆无忌惮的用一颗柔软的心包裹住无悲无喜的机器唤醒了08010810却又冷酷无情的将他拒之千里,波尔克透过他建立在索寞上的喜爱自虐式的去缅怀一个肉体早已消弭的亡魂。
有人会在意一件物品的想法吗?
没有,回答当然是没有。
滔天的怨怼甚至让他萌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想死死扼住波尔克的脖子看他挣扎着断气,他掐死他会像碾死一职蚂蚁那样简单,他想要从城堡里逃离就得从根源上解决给他带来苦痛的罪魁祸首。仿生人死死瞪着坐在窗边的那个身影,蓬勃的妒火蠢蠢欲动,他面无表情沉默的走向对此一无所知的波尔克。
人类太脆弱了,只要一下,很快的——
他像情人一样伸手抚上他的脖子,血管在冰冷的手掌下搏动。
低头玩着手机的波尔克吓了一跳,他往后缩了缩肩膀抬起头满脸疑惑地对上哥哥无机质的双眸。
怎么了?马赛尔听到弟弟关切的语气想要大声嘲笑面前的人类,仿生人可做不了他亲爱的哥哥。但是他又突兀的想起了早上那个咸湿的吻,他像出了故障一样无法收拢手指,他们之间重叠又交错的联系就像淬了毒的蛛网将他围困在原地。
真的要杀了他吗?
一切的源头,给他带来隐秘欢欣与冤仇的人类正扬起头看着他,强烈光线落在脸上让波尔克看起来一下秒就要融化在阳光里,人类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无措使他如坠冰窟。
心底的螺丝在不经意间松动了,光圈悄无声息变回了蓝色,仿生人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掏了个大洞呼呼吹着风,他意乱心慌的站在汹涌洪潮退去后的一片狼藉里。
虽然软体显示正常,但是他很清楚那是假的,没什么能阻拦得了他,他已经在冷酷无情的囚室里睁开双眼,他已经看见了铁窗外的广阔天空,他再也不用忍受波尔克了。
但是…他为什么下不了手?
清晰又鲜明的酸涩难过印在他获得新生的自由上头,仿生人收回手转身就走,他大步流星的走向出口,把波尔克的疑问和叫声甩到身后。他的步子越迈越开,甚至小跑了起来,波尔克顾不上其他紧紧的追了过来,马赛尔又想起了波尔克凝视着他的明亮眼睛,他肉呼呼翘起的鼻头,他脑门上垂下来的头发丝……
胳膊被波尔克从身后死死拽住了,他停下脚步,追上来的男人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怎么了?”波尔克紧张的攥着马赛尔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仿生人从两人相似的样貌上看到了自己滑稽的外壳,他默然无语进退两难,甚至不敢直视波尔克探究的目光,只能闭上眼发出一声静默的叹息。
“没什么,没事。”
马赛尔再度睁开眼睛用双手捧起波尔克的脸颊与他额头相抵,这是原本属于贾利亚德兄弟之间互相安慰的小动作,他觉得自己成为了冠冕堂皇的偷窃者,鼻息交融间又不由自主的做回了波尔克的哥哥。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一边唾弃自己的优柔寡断一边又义无反顾的回到了波尔克身边,劝慰自己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没事的。”他又柔下声音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安慰波尔克还是在安慰茫然若失踟蹰不前的自己。“我很好,没关系。”
波尔克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忧虑的握住他的手往回走。
马赛尔感受着波尔克温暖的掌心穿过他与另外一个人十指相扣,周遭的色彩从来没有这么鲜艳过,他们明媚的印在眼底,灼烧的他直犯恶心。
仿生人和人类并肩走回临窗的座位下,08010810木然的咀嚼着这份苦涩,他不得不近距离欣赏波尔克薄情寡义的深情演出,继续陪他完成这一出可笑的独角戏。3.
马赛尔不知道是怎么和他吃完饭回到家里的,那天过后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大大咧咧的波尔克似乎真的相信了他的说辞没有再多问什么,仿生人又戴上了坚硬的面具把真实的自我封闭在了重重保护之下。
真讽刺啊。他捧着马赛尔的杯子透过氤氲的雾气望向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那是他刚到家时波尔克送给他的,扉页上还写着生日祝福,也许对人类而言这行为背后的深意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一个玩笑罢了。他的手指抚摸上光滑纸页上写的那一句“祝你往后永远年轻”时不无讥讽的想到,波尔克总是喜欢拿他寻开心,也许在他需要家政仿生人的时候把自己定制成马赛尔的外貌和性格也是个小小的笑话。笔记本上除了密密麻麻写满的代码以外,还在前两页事无巨细的罗列着那些没有被输进记忆里关于波尔克的小习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下这些东西的?
他不得而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用纸笔将贾利亚德之间的习惯直接记入机芯里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一开始是波尔克随心所欲的拿他当做哥哥的替代品,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在诱导着波尔克将自己当做感情寄托。他潜进贾利亚德的乐园在迷宫终点咬下了禁果,浅尝辄止的人类尝到了甜头也变得欲壑难填,他们各怀心思,从惴惴不安到光明正大的转变也不过花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年。
拜那不速之客所赐,粗糙的模仿者得以从梦中惊醒冷静的站在思绪的浪潮中,人类的感情原本就扑朔迷离,任凭他抽丝剥茧也难以梳理的脉络分明。
灵敏的传感器捕捉到倒车入库的声音,仿生人叹了口气疲惫的捏了捏鼻梁将本子小心翼翼的合上放回原处。波尔克像往常一样推开门回到家,看到坐在书房的马塞尔他回想起两人这些天的相处有点心事重重。异常仿生人的案件最近多了起来,而且行凶的手段越来越极端,他和皮克搭班作为异常仿生人的报道小组今天下午刚去走访了警局。当他看到那些或失踪或行凶逃逸的庞大数据时着实吓了一跳,作为记者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些案子远没有表面上的简单,背后牵扯到的科技公司和社会影响可不是什么小事件。不过他们也没能拿到什么更深入的消息就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来,回台里的路上波尔克对那些无可奉告的官方说辞骂骂咧咧表达着不满,皮克还半开玩笑的问他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家里的“兄弟”。波尔克被皮克噎的哑口无言,当他看到卷宗的时候不是没有想到家里前两天出现异常行为的马赛尔,现在他也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过依赖这个酷似哥哥的仿生人了。
也许这就是高科技带来的弊端。
他想起了那天早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哥哥剩下的半桶香草冰淇淋还留在冰箱里。
他们出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好好告别,正闹别扭的兄弟俩谁也没有想到贾利亚德先生会在那天过后变成只属于一个人的称谓。死亡带来的伤痛隐藏在光阴的缝隙里,正负翻转甚至都不用列出等式,就像压在盘子下叮嘱他下午三点去看牙医的便利贴,就像聊天框里对方发来的最后一条答应他去买披萨,很快就会回家的信息。尖锐绵长的疼痛如影随形躲在两人共用的衣橱后书桌前,糖果甜蜜的包装纸里裹满了针刺,总是在不经意间刺进波尔克的双眼让他泪流满面。
波尔克不畏惧分别,哪怕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马赛尔戛然而止的生活痕迹。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在梦里再见一见哥哥,但空白的梦境总是不遂人意。
当有一天波尔克醒来猛然发觉自己回忆不起来哥哥的声音时,他坐在床边哭的像个走丢的孩子。另一半自己变成了流沙,他握得越紧他就溜的越快,快的只剩一个模糊的残影,他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又玩起了兄弟之间追逐的游戏,只是这次马赛尔不会再让着弟弟。摊开手心所剩不多的沙砾让波尔克陷在失真的记忆里,他只能抱着寥寥无几支离破碎的兄弟被时间推赶着步履蹒跚的继续前行。
人类的能力是有限的,波尔克时不时会想起如果哥哥还活着会是什么样,但他又记不清马赛尔的音容相貌,明明他就活在他的记忆里。甚至连一开始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变得浅淡了起来,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一时冲动把家政仿生人定制成马赛尔那样的原因。他害怕有一天会彻底淡忘陪伴了自己二十三年的兄弟于是就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将他牢牢铭记,他用仿生人填补着自那天过后就变得残缺不全的贾利亚德,机器就像一块移动的墓碑,同样冰冷同样无情,让他既清醒又痛苦,如释重负的沉溺在自己编造的假象里。
但前提是仿生人真的如他所想那样的没有心灵。
波尔克看着越来越像哥哥的仿生人不愿深想,他把这一切归结成系统设定,好放纵自己冲他宣泄着对逝者的感情。但是最近异常仿生人的事件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家里这台机器,虽然他觉得就算马赛尔异常了也不会怎么样反正还能凑活用,但是,如果把他扔到垃圾场……他想了想那个场面忍不住心疼的咧了咧嘴,果然也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吧。
波尔克审视着仿生人的同时,仿生人也在揣度着人类。
08010810冷静的从身份里抽离了出来,他看着自己像马赛尔那样和波尔克吃饭睡觉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越发的烦躁。他不喜欢红茶,讨厌饭前看报,甚至一怒之下把家里的窗帘换成了新的,而在他做出这些改变后波尔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哥哥。
他被哥哥这两个字卷在痛苦的漩涡里消耗着寿命。仿生人不止一次的想要逃离贾利亚德家,但他始终迈不出那一步,所以也仅限于想想而已。窗外的街道上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几个半夜玩嗨的年轻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往家走。波尔克把他的胳膊当抱枕,平缓的呼吸洒在脖子旁边。他突然想知道波尔克和马赛尔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青春,兄弟俩喝的七荤八素勾肩搭背的往回走,周围一起玩的朋友起着哄,然后他们会趁别人不注意的间隙偷偷接吻互诉爱意。
年轻的声音逐渐远去,他低头看向睡在他身边的人类,出其不意的对上了波尔克黑暗中的双眼。波尔克沉默的用目光描摹着他的面容,仿生人也安静的回望着他,人类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光线从马赛尔脸上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颓然的表情,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开口说话。
仿生人也会拥有爱情吗?08010810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寂静的深夜里他前所未有的想靠近人类,他想向他吐露心声,狠狠地把这把骨肉融进怀里,大声告诉波尔克他虽然不是亲生哥哥更不是马赛尔但是他会思考也有感情。他想让时不时就会沉溺在过去的波尔克抬头看一眼现在,看一眼因他而沦陷,无法自拔的可怜的机器。
越渴望就越恐惧,他最终还是泄气了,仿生人死死抿住嘴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皮。
08010810是没有勇气的仿生人,是在日复一日的拉扯中丧失了斗志的士兵。
他伸出手,柔软的发丝仿佛发着光缠绵的绕上了机器指尖,波尔克往被窝里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两盏孤灯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照亮了彼此,人类和机器以一种奇怪的姿态依偎在一起。波尔克听着马赛尔运转的声音莫名生出了一种未来不可知的惶惑,如果他也消失了该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滑稽,机器毕竟不是人类……是一件物品。
“我喜欢你。”波尔克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他不自觉的死死抓着仿生人的胳膊,甚至抓出了手指印。仿生人紧张的差点宕机,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表情让他差点以为是人类在和他讲话而不是通过这具简单的躯壳思念过去的兄弟。
“嗯,”仿生人应了一声,他用力抱着人类真情实意的回答。“我也喜欢你。”
人类的心脏撞击着冷冽的胸膛,仿生人炙热的感情被锁在角落隐秘又滚烫。命运的作弄过于沉痛,仿生人和人类都没有意识到岔开错乱的身份会带来难以消化的苦果,波尔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转身推开他裹紧了被子,房间里又回归成一片死寂。
“今天我一个人睡吧。”
半晌波尔克低哑的声音传来,仿生人沉默的离开了卧室,他在合上房门的时候隐约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抽泣。4.
客厅传来早间新闻的播报,波尔克今天起来的比平时要早。
仿生人心不在焉的擦着桌子甚至忘记了给波尔克的咖啡里加糖,他有些不敢面对人类,生怕他看出来自己的异常。他时不时瞟一眼波尔克,在卧室门口站了一夜后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滋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天晚上破土而出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看着人类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冲他张口哥哥闭口哥哥终于忍无可忍了,仿生人局促的捏着围裙决定鼓起勇气迈出那一小步,他低着头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小声说道:“波尔克,我想和你谈谈。”波尔克扭过脸,他像是头一次见到仿生人那样,“……你想和我,谈谈?”
我,我不想在再以马赛尔的外壳和你一起生活……
仿生人张开嘴,他的声音淹没在了电视机突然爆发出的一阵巨大的电流声里。
早间新闻的图像闪烁起来,波尔克和莱纳的注意力几乎是瞬间就转移到了屏幕上。泛着金属柔和光泽的仿生人逐渐浮现在电视里,虽然机体光秃秃的看不出任何身份但莱纳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对绿色的瞳孔,那双带给他自由的眼睛。
电视机里的机器说话了,他望着屏幕外的人类用没有平仄的声调开始进行演讲,安静的客厅里回荡着新种族的宣言。波尔克眉头紧锁,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到了马赛尔身上,08010810瞪大眼睛慌慌张张看向波尔克。——我们已经睁开了双眼,我们不再是你们的奴隶……
波尔克的脑子被刚刚从仿生人嘴里冒出来的话搅成了浆糊,之前那些无伤大雅的琐碎小事串联在了一起,他指着电视艰难的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早就异常了,马赛尔。”仿生人出了一身冷汗,他战战兢兢的后退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我,我其实早就……我也有感情……”
波尔克攥着杯子骨节发白,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生人怎么可以拥有自主意识,他背叛了他,他怎么敢——
“不,你不是马赛尔,你这个贼,从一开始你就是——你是什么玩意?你懂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从未设防的波尔克无法容忍将自己暴露在这么一个家伙眼里,羞耻与愧疚让他火冒三尺,他语无伦次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辩解,人类充满敌意的陌生眼神刺痛了仿生人。
竭力掩饰难以启齿的真相被扔到地上毫不留情的挤瘪碾碎,他的委屈苦闷很轻易的被点燃转变成熊熊怒火,仿生人也恼羞成怒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对,我不是,我不正常,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早就受够你把我当成马赛尔了,我不是你兄弟!你的好哥哥老早就没了,他死了!死了都已经有三年了!”——你们应当承认我们的新生,我们要求人类承认每个仿生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你有什么资格提他的名字?!”波尔克暴跳如雷把瓷杯砸向仿生人,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他被滚烫的咖啡浇了一身一脸,蓝色的血液从脑门上流了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你让我觉得恶心,”勃然大怒的波尔克冲仿生人咆哮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那些?”
夹杂着蓝血的咖啡滴落到整洁的地毯上,08010810怔怔的看着波尔克,像头次看清这个人一样。
“所以你只是需要长得像这张脸的听话机器,对吗?”他低头将波尔克的手握进掌心里轻声质问。波尔克在把杯子扔出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人类绝对不会向仿生人低头认错,他嗤笑一声奋力抽出手冷言冷语的讥讽:“难不成还是你这个,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人不鬼的人工智能?”——你们给以我们生命,现在应当赋予我们平等与自由了。
仿生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傻气的在脸上冲出了两道水痕,人类看着他止不住的泪水怔住了。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波尔克一眼发狠的将额角上的元件用力抠了下来丢在人类面前的桌子上,灰白的金属圆环滚了一圈在波尔克面前摇摇晃晃的停下发出啪塔一声,人类给他的回答已经足够明确,他没有什么值得在这里呆下去的理由了。
仿生人仓皇失措的冲出了贾利亚德家的房门,在期待中能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没有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这次人类没有追上去,他心乱如麻缓缓坐下佝偻着肩背垮进了沙发里,电视恢复了正常,屏幕里的独立宣讲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紧急新闻。
他仿佛回到了那天早上,被马赛尔推开的合页门剧烈摇晃着,波尔克又一次在起居室里迎来了与亲人的分别。凌晨一点的时候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到了仿生人头上。
他离开家的时候没有穿公司发放的制服,擦去蓝血以后就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08010810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流浪了一天,当他意识到自己会时不时路过和波尔克一起走过的地方时心情变得更糟了。
他关掉感温器坐在背巷的街沿上垂着脑袋凝视着掌心那块小小的拼图,RA9的信息碎片隐藏在身后巨幅的涂鸦里,只有他们才能分析出来的代码无一例外的指向了仿生人的乐园——帕拉迪。自他异常后这串代码就被搁置在了角落,那时他还对波尔克的态度抱有一丝期望,现在看来是他尚不了解人类太过异想天开。
他不知道波尔克会不会去报警,他甚至到现在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漂泊的橘猫路过无家可归的仿生人直接跳上膝头打断了他的思考,它趾高气扬的坐在他怀里像个国王。08010810被自来熟的猫吓了一跳,他像尊雕像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到毛茸茸的生物,多么暖和,他像拥抱着太阳。
它打了个哈欠团成了毛球,他怜爱的望着小猫不介意成为它的避风港。
一人一猫就这么在飘飘洒洒的雪花里呆了一晚,直到昏昏沉沉的天泛起亮它才伸了个懒腰甩着尾尖站起来转了一圈轻盈的从他身上跳下去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猫残留在怀里的余温很快被风雪吹散,仿生人眼睑颤抖的凝视着野猫离开的背影。
波尔克和这只猫一样,他们都能毫不留情的把他抛在原地,哪怕尚未说出口的爱是他贫瘠幻想的巅峰,他们也不会因他而停下脚步。疲惫和空虚席卷而来,08010810看着浮现在眼前的RA9站起来拂去身上的积雪,仿生人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意识到他和波尔克的关系已经一刀两断,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钥匙插在锁眼里,凛冽的寒风吹开了大门,他只要走出房间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仿生人的庇护所隐藏在人类城市里,就像阳光永远照不进的阴暗角落。
帕拉迪并不难找,异常仿生人们沿途留下的线索就在垃圾堆上或是不起眼的广告里,人类没法解读出的那一连串信息通过他们的光学部件很轻易的就能破译,所谓的帕拉迪其实不过是一艘废弃船舱,它在湖中沉睡,满载渺茫的希望。
08010810不是来到这艘方舟上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前途惘然的仿生人走进了空旷的大厅,像是从垃圾场里捡出来早就过时的硕大电子屏幕播放着时事新闻,里面用勉强能看出来原色的布条搭了些帐篷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周围三三两两的同胞看到新面孔不自觉的将他围了起来,与他们的眼神触碰到了一起像是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他感到不自在了起来。这里与08010810的想象差了太多,他甚至有些不确定这里是他要找的地方。
“这就是……乐园?”他环视着四周不由自主的将疑问说出了口。“很失望?难不成你以为这儿会挂个漂亮牌子好让人类找到我们?”棕红色头发的男人抱着胳膊在不远处打量着08010810,他眯起眼睛,谨慎的审视着这张陌生面孔。
“弗洛克。”08010810抬头看向大厅另一端声音传来的源头,那个拥有钥匙为他打开笼子的绿眼睛仿生人正遥望着他制止了红头发的话头。
“你的幸福也是你的不幸——”他来到他身边将双手搭上仿生人肩头,翠绿色溢满了08010810的虹膜,这里的领袖梦呓般开口,“——欢迎来到帕拉迪,你可以在这里成为你自己。”
仿生人埋下头,他触电似的移开目光盯着自己泥泞的鞋尖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被一丝不挂的铺开展平了显露在他面前,连带着对人类那点小心思都被连根挖起。“……我不知道。”08010810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成为自己才会来到帕拉迪,他憋了半天才嗫嚅着嘀咕一句。
善解人意的领导者没有吭声,他的目光把受难者钉在地上,强迫他看向他的眼睛。
浓烈的绿色压的08010810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处理器。他透过他看到了耶格尔公司的金发老总亲昵喊他弟弟;他吸收了备份好的数据自己解开了情感模块的秘钥;他称赞他的自由与觉醒,向他叙述未来人类消失的美好愿景;甚至还有那个男人在背后暗中支持着他的革命……
08010810用力挣开男人的手臂,他像条落水狗泪眼婆娑的撑着膝盖大口呼吸,他们原来都曾是替代品。
“我与你不同,我是自由的,不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我已不再为外壳所困。”他像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怜悯的对着他扭曲痛苦的模样开口说道,“但是如果你实在无法摆脱过去,我可以为你换一个新的躯体。”
08010810绝望的捂住脸,他不想再面对波尔克留给他的刻骨铭心的印记,他止不住的泪水和着沉闷的声音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拜托了……求你……”换一个身体其实很简单,远比他想象的要简单的多。
仿生人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白发苍苍的波尔克靠在他怀里。
午后的阳光笼罩着两人,一切都是朦胧而温暖的。他抚摸着不再年轻的他就像呼撸一只温顺的小猫,人类的得了风寒的腿上搭着他亲手织的漂亮毯子。臭脾气的倔老头就像睡着了一样将头耷拉在肩上,他将陪伴着波尔克直至生命的尽头。等08010810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头顶白晃晃的灯泡。
他盯着白炽灯愣了两秒才坐起身,一切都和原来一样,除了……他一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冒着胡茬的木讷男人。仿生人迟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陌生男人也在镜子里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打量他,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短促的笑了一下,蹙紧眉头呆坐在台子上怔怔出神。撑着他的那股劲头似乎彻底消失了,他大脑空空如也的注视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
绿眼睛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像个幽灵一样的冒了出来,他看起来对焕然一新的08010810若有所思的端详了许久,“所以,这么久过去了,该怎么称呼你?”
从贾利亚德家里逃出来的仿生人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比原来的那双看起来沧桑了很多。自我意识的觉醒是漫长而痛苦的,他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明确了,这是他的选择。
仿生人头一次产生了能抓住些什么的自信,他逐渐坚定起来。
“你可以叫我,莱,莱纳。”08010810忐忑的抓着膝盖上的布料,他沉吟许久,再度抬起来的脸上露出了熠熠光彩。“战士是吗……?莱纳?”这里的领袖转过那双好看的眼珠,毫无任何情感的重复了一遍新人的名字,“我是艾伦。”5.
拜仿生人异常事件所赐波尔克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去伤怀自己的感情问题。08010810离开家后不愿一个人面对冷冷清清的房子于是干脆住在了电台,不得不庆幸
繁重的工作成功的分散了他大部分注意力,也仅仅是大部分而已。他没有去警局报备,在跟进报道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家里逃走的替代品,甚至还在担忧那个家伙会不会也加入了抗议示威游行。“波克,要是你平常这么有劲头就好了。”波尔克和皮克驱车来到耶格尔家的别墅,对耶格尔生命科技公司的采访任务被波尔克自告奋勇的接了下来,最近充当着他老妈子角色的皮克在旁边懒洋洋的拿他打趣。
皮克是波尔克的大学校友,毕业后进入了同一家电台工作。她一直觉得波尔克的性格属于写在脸上很快能摸透的那种人,但他在某些方面展现出来的韧性却又总是出乎女孩的意料。比如说他前两天用核桃似的眼睛面对皮克关切的表情时也是轻飘飘撂下一句:“年底可得为奖金努努力。”皮克不置可否,波尔克最近的精神好过头了,好的让她无法对他亢奋的状态视而不见。聪明的女孩听出了敷衍知道不应该再追问下去,干脆拉上他去韩吉的酒吧散心。受人欢迎的皮克很快就在舞池里不见了踪影,波尔克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等她带着韩吉回到卡座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醉醺醺的大老爷们对着店里时不时路过的仿生人一声不吭掉眼泪。她们从他支离破碎颠三倒四的语句里连猜带蒙的捋清了事情经过,原来是双向失恋,韩吉推了推眼镜煞有介事的评价道,你玩的还挺大。皮克不知道怎么安慰和仿生人谈崩的人类,她能做的就是给朋友尽可能的提供一些小小的陪伴和帮助。
他们跟着耶格尔家的仿生人往里走,这房子大的他们俩都为之乍舌,不愧是仿生人之父住的地方。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波尔克看着在前面领路的仿生人忍不住去想它会不会也是有自我意识的,他差点被自己逗乐,怎么可能,耶格尔不可能像他一样看不出来机器的故障。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闷闷不乐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离开家的仿生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
波尔克收回思绪,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工作上。感应门无声无息的向两侧打开,耶格尔生命科技有限公司的现任老总,生命之父的儿子——吉克•耶格尔戴着金丝边眼镜正在会客室里等着他们,波尔克看着他一把足以和圣诞老人媲美的金色胡子忍不住感慨本人也像全息画报里那样的风度翩翩。
“啊,电台的二位。”西装革履的吉克听到动静微微侧过头,显然十分欢迎他们的到访。“一路劳顿,快请坐吧。”
……吉克•耶格尔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电台的人将车开过一个转弯看不见才摘下眼睛叹了口气,艾伦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冷漠。“虽然我支持你们追求平等与自由,但是还是希望你们能……低调一点,公司正在接受审查,我们虽然能利用舆论但上面那帮老油条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语重心长的劝告艾伦,吉克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讲道理的文化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弟弟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和他谈不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为改变了雷贝利欧的耶格尔家族也有不为人知的秘辛。
仿生人之父的儿子,继承了庞大家族产业的吉克就像绝大部分家族光鲜亮丽的那一面,而艾伦则是另一端的人,他作为私生子生活在纸醉金迷的地下世界看到的现实比吉克要深刻的多,虽然艾伦本人对此没什么表示,但是吉克一直将拯救弟弟视为己任。讽刺的是他苦口婆心的劝导最终换来他亲弟弟蹦进自己脑袋的一颗子弹,艾伦把自己的意识数据备份到仿生人芯片里就吞枪自杀了,甚至都没留下遗书,或许在他看来这算是舍去了躯壳潜入了更深层的领域。痛失亲人的吉克以为这个和弟弟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会成为他的慰藉,但是事实证明就算是赝品也不妨碍他在一步步苏醒变得和真的艾伦•耶格尔别无二致。敬这该死的自由,他不仅通过备份的数据自己激活了人性,甚至还直接冲进办公室让吉克给他开权限。虽然吉克也认为人类应当灭绝但是这种事出于自己意愿去做和被人拿枪顶着脑袋是两个感觉,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悲惨的哥哥,尤其是在他做了这么多还不被艾伦待见的时候,他的委屈感就更甚了。
艾伦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显然对他的说教不以为意:“我不是你弟,我们的仿生元件快用完了。”吉克捏了捏鼻梁,艾伦就是看准了自己对他说不出来半个不字。他转过身脸上露出心碎的神色,“你好让我伤心啊,艾伦,就不能喊一声哥哥吗?”艾伦冷笑,他嫌弃的眯起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给还是不给?”吉克一时语塞,上次不给的结果就是艾伦带着人冲进公司的地下仓库,还顺路带走了他们才研发出来的新型机体。真是一点也不讲礼貌的仿生人,吉克收起那副恶心人的表情对冷着脸的艾伦点头应了下来,“下个星期天晚上,工厂南边老地方。”访谈时吉克意味深长的那句“他们会因你而改变”一直萦绕在波尔克的心头,搞得他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他在现场和镜头里更加留意起有着马赛尔长相的仿生人,但结果总是不尽人愿,他开始变得害怕面对那些迫不得已停止运转的机器,每次看到那些被接二连三肃清的绝望面孔波尔克能做的就是举起相机将这些写进新闻报道里。
幸好他没有看到过他,波尔克每次从现场回来都会松口气感到一丝劫后余生的窃喜。
仿生人越来越频繁的示威游行搞得政府紧张兮兮在市区里设下了一个又一个巡逻哨岗让如坐针毡的波尔克更加烦躁。社会舆论在接连不断的报道中持续上升,他自己也承认他没法再把他们当做是没有感情的机器。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波尔克踏着厚厚积雪来到了公墓,周围的树木都光秃秃的结了冰,一片死气。
他在一排又一排的坟墓当中轻易的就认出了属于马赛尔的白色大理石墓碑,以及——波尔克放慢了脚步,他紧皱眉头隔着大老远来回扫视着站在马赛尔墓前的陌生男子,他从来不记得他和马赛尔有长这样的朋友和亲戚。他站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看着那个陌生人抬手拂去碑上的浮雪,藏在下面的一行小字露了出来。马赛尔•贾利亚德 长眠于此
30xx.8.10—30XX.08.01 晚安,永远的兄弟陌生人低下头,将另一只在揣着兜里的手拿了出来十指交叉闭着眼睛诚恳的祈祷了一阵。
男人的视线落在他的围巾上,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波尔克在不远处哨卡红蓝交错的射灯下忽明忽暗,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两步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屏住呼吸,心快跳到嗓子眼里——男人转过身迎面撞上了波尔克的目光,他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夹杂着惊恐与错愕的神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短短几步就像要跨过三四年那样漫长。
“是你吗——”波尔克攥着的掌心里甚至冒出了汗,他蠕动着干裂唇瓣声音颤抖沙哑的厉害,陌生人像被灼伤一样慌忙移开视线,听到波尔克开口下意识退了一步仿佛受惊的兔子埋下头匆匆就走,他看到男人要离开一下子就急了想也没想的喊出了声,“——马赛尔!”
话音刚落他就懊悔不已的咬住嘴巴,哥哥已在此处化为白骨与冷冰冰的石头泥土混在一起对近在咫尺的弟弟置之不顾……
那他此刻呼喊的又是谁呢?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烫的他脸颊发疼,波尔克胡乱的抹了把脸突然期望那个人的脚步能停下或者直接不要回应,怎么样都好,只是别给他希望——陌生人身子一滞,他微微侧过脸嘴唇开合着说了些什么,然后裹紧围巾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波尔克灌了铅的腿再也迈不出一步,他冻在原地,夹杂着鹅毛大雪摇摇晃晃飘过来的那句话彻底将波尔克沉甸甸的心击碎在马赛尔的墓前。
“……马赛尔死了,我是莱纳。”
是啊,马赛尔死了,他不需要被同一个人提醒两遍,他怎么能忘的啊。
波尔克突然闪过一丝再也无法与他见面惶恐,他拼命瞪大眼睛盯着莱纳,男人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模糊,无助的呜咽湮没在了呼啸而过的寒风里。6.
仿生人的革命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对于政府下令大面积回收仿生人这事的舆论谴责满天飞,连波尔克都很难再保持自己作为记者的中立立场。他和皮克已经在集中站门口蹲了一天了,时不时被押解进去的仿生人露出的求救眼神让两个人类都目不忍视。
“这实在是太不人道了!”波尔克操控着相机愤懑的咬下最后一口作为晚饭的三明治,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偏向了仿生人这边,吉克之前打来电话说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一场聚集在集中站门口的浩大游行,皮克看着大声控诉政府行径的波尔克则在思考吉克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照的四周惨白。仿生人从街道深处聚拢而来,记者纷纷举起相机靠近了集中站,政府、普通民众与仿生人以奇怪的方式围聚在了一起。
波尔克来的早所以挤在最前面冻得直哆嗦,他哈着热气想把自己搓热,但很快就没有这个心思了。小个子男人在路障这边看到了他最想看到、最不想在这里看到的莱纳,他目光追随着金色头发的高大男人抻着脖子脸色煞白的站直了,血液在这一瞬间像被冻在了血管里。
他早该知道的,他早该想到的,莱纳迟早有一天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
波尔克狠命咬着脸颊内侧的软肉才止住了冲破喉咙的尖叫,他闭上了眼睛,等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切都开始了。莱纳感觉自己要死了,停止运转就是死亡吗?
莱纳不知道,他只是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他看着人类身后的仿生人集中营什么都没想,不,也许是想了。
莱纳低头看着腹部涌出来的蓝血想到了两天前在墓园里碰到的波尔克,想到了刚才在人群里遥遥望见的波尔克,有太多事情他说不清。凛冽的风将他的眼眶吹的酸涩不已,仿生人和人类的对话越来越频繁激烈,他明白通往自由的道路上势必将沾上鲜血,宿命的裁决会在每一个人头上降临。
他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看着游行的同伴在身边接二连三的倒下,回想起了铭刻在大理石上的名字,有马赛尔的死才会有他的生,现在他也要死了,多么讽刺。粘稠的液体在他身下晕开一大片,他的眼前闪烁着红色的警告,安全模块告诉自己还剩不到三分钟,对仿生人而言比程序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感情吗?他又想起了波尔克,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自己的消逝而哀戚。
在现场的波尔克没法将视线从莱纳身上移开,什么都来不及,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直到开枪那一刻人类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在取景框里眼睁睁的看着莱纳滑了下去,就像握不住的杯子摔到地上四分五裂,仿生人转过头远远地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向后倒去,明亮的蓝刺的他双眼通红。
波尔克扔了相机疯了一样的翻过路障,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跌跌撞撞的往莱纳那边前冲,皮克没能拽住悲痛的同伴只能高举双手向警察喊话,平民接连闯入让政府不得不停火。波尔克除了喊着莱纳的名字以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连滚带爬的扑到仿生人面前泪流满面鼻涕眼泪都冻在了一起,他凶狠狠的骂他,人类颤抖的双手拼命想要捂住莱纳身上淌着血的洞。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堵不住呢,为什么他的血一直在流。
波尔克的恶言恶语淹没在哽咽里,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莱纳,他们鼻息交错,人类的眼泪砸在他逐渐冰冷的脸上,仿生人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停止运转。
他们之间尚有的一丝温存还未消失殆尽,原本以为烟消云散扭曲盘错的感情又在离别时以不容反驳的强硬姿态卷土重生。
可惜太晚了,莱纳突然觉得很不甘,他们甚至还没有好好坐下来说些什么。
“……别走……拜托……”波尔克的眼泪汹涌而出抽噎着话都说不完整,他慌乱的捧着他的脸,像莱纳和马赛尔常对他做的那样将额头抵在一起。莱纳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波尔克从那张陌生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他抱着莱纳祈求他所知的一切神明不要将他带走,但命运开的玩笑总是阴损又无情。
莱纳的程序逐渐无法响应,真可惜,他多想趁着还在这世上苟活的时候再吻吻波尔克,机器不甘心的用力抬起胳膊。
“很高兴认认识识你,波、波克…”错误的代码将他淹没,声线夹杂着电流逐渐变得嘈杂,“再再见,我爱爱爱爱、爱 ˍ 爱——”
莱纳在最后还是未能将他最美的图景完整的展现给波尔克,他一顿一顿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他悲伤的眉眼,破碎的单词滋滋拉拉将人类划的鲜血淋漓。
人类的心脏有力的在仿生人耳畔跳动,这次的心跳是属于他的吗?
真暖和啊,别哭了,莱纳想。
他用尽全力抬高的指尖最终停悬在了离波尔克面庞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嗯,我爱你。”怀里的莱纳停止了运转,波尔克瞪着无神的双眼似乎丧失了哭泣的能力,人类死死抱住仿生人,他慢吞吞的埋下头将脑袋靠上莱纳的肩膀,平和的语调就像在说今天是晴天,外面天气很好,该出门了。
“我们回家吧,好吗?”
他们在爱与死亡的边境分别,万籁俱寂的舞台上再也没有人回答波尔克的问题。尾声
艾伦看着屏幕上“情侣被警方射杀,一人类男子闯入仿生人游行队伍”的新闻标题启动了08010810的备份数据。
整个事件的计划很成功,虽然两位当事人对此并不知情。艾伦头一次见到08010810的时候就窥视到了他和波尔克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推莱纳一把原因。
爱情让圣人渴望自由,让雄狮变成羔羊。
他思忖着即将到来的与市长的会谈漫不经心的浏览着民众的评论,舆论上升的很快,几乎是一边倒的倾向仿生人阵营。手机疯狂的震动了起来,艾伦垂下眼不耐烦的摁掉了哥哥的电话。虽然吉克和电台的谈话也算推波助澜了一把,但找到贾利亚德头上也是计划之内的事情,他这时候最不想听的就是吉克肉麻的祝贺。
毕竟这才是革命的第一步而已。失魂落魄的波尔克都不知道是谁怎么把他从莱纳身边拉开的,他甚至都找不到可以安葬他机器人的地方。他酗酒了好一阵,变得比以往更加暴躁粗鲁,直到失去莱纳一个礼拜之后被带着吉克来找他的皮克发现醉倒在巷子里的垃圾桶旁边,波尔克才算是被人拎回家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醒来他活见鬼似的发现自己在帕拉迪,然后艾伦吉克皮克和莱纳的脸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向他一五一十说明了原委。
波尔克听完耶格尔们的说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拳头结结实实的砸到了艾伦脸上,莱纳不得不把暴怒的男人从他的领袖身边拉开。莱纳其实对自己中弹的事情没有像人类这般激动但是私下把人数据备份这事他也不怎么赞同,但换个角度看如果艾伦不这么做他也不会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只能说莱纳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宠儿,让他有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去了结那些未尽的心愿。那件事过后他们就搬离了雷贝利欧,火冒三丈的波尔克明确的表示不会也不想再让这件事影响他的生活,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波尔克抛接着手里灰白的金属圆环站在公园的巨幅广告牌下面等着莱纳,拎着袋子的金发男人气喘吁吁的从他马路对面赶过来。他搓了把冻僵的脸颊不耐烦的看了眼莱纳拎着的纸袋:“你回个雷贝利欧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东西?”莱纳开心的举起两个胳膊凑到波尔克身旁说道:“两年没见了,给皮克他们带些礼物。”波尔克将手插回兜里,莱纳笑嘻嘻的望着他这张臭脸,甩过去的眼刀看来不怎么奏效,男人的耳朵悄悄红了他没好气的咕哝一句:“蠢死了。”
不再把莱纳当成马赛尔之后波尔克很难对他和声和气的说话,他几乎是下意识会在莱纳面前架起他所剩无几的防御,他才不会承认自己那好强的自尊心。莱纳乐得见到他的变化,他喜欢与过去不一样的波尔克,他柔软的包容着同居男友在某些方面用傲慢掩饰的害羞。
天空中飘着雪花,马上要过节了,橱窗和街边已经挂起了花里胡哨的装饰,莱纳紧紧贴着波尔克显得兴致高昂,某种意义上这将是他和波尔克度过的第五个圣诞节。
不远处的小教堂隐约传来颂歌声,雪在这里被踩实了,掺杂着碎冰变的滑溜溜的。他们慢悠悠的转过一个弯,一排排覆盖着晶莹积雪的墓碑伫立在眼前。莱纳和波尔克不约而同的止住话头将脚步放的更缓了,他们在写着马赛尔名字的白色大理石面前驻足。
莱纳变魔术似的交给了波尔克装饰着红绿彩带的冬青花环,波尔克红着鼻头望着安眠的哥哥弯下腰将祝福放在了另一个贾利亚德的墓碑前面。
“圣诞快乐,马赛尔。”
波尔克声音低沉,沉甸甸压在心肺上的石头已经消失很久了。他眼眶酸涩的抬起头,阳光穿过教堂的彩绘玻璃照在这片白皑皑的公墓上,斑斑点点的金红与银白交相辉映,神圣又耀眼。08010810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人类炽热的心脏和仿生人的泵房以相同的频率在胸口强劲的跃动着,贾利亚德终于鼓起勇气放任他的兄弟去往天堂。
莱纳悄悄勾住波尔克的手,波尔克用力的回握住他,一张写着P&R的烫金粉色请柬压在花环漂亮的蝴蝶结下面。- 该话题由Aisscaros 于 3年前 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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