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x黑魔】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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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sdf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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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这种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来的时候是,走的时候也是。召唤承认,整一个学年坚持不懈的回避和老死不相往来,基本出于他对黑魔一声不吭就分手的报复,可是黑魔看起来并没有受报复的影响,每每擦肩而过,那张脸上只有冷漠和平静,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路过的召唤,当然啦,召唤也不会给他。

     

    一般来说,分手后就不该关注前任,可是黑魔的情况不一样,就算召唤不想关注,有关那人的消息还是会不断流进他的世界。

     

    眼看着黑魔消失,朋友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躁动扭动起来,召唤把书从腋下抽出来,对着朋友的脑袋就是一下:“什么惊天八卦又让你天才的鼻子嗅到了?”

     

    “哎,你不知道啊,”召唤的朋友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上次我从实验室路过,看见我们的专业第一大人满手是血地出来了,你说他不会在里面徒手捏死了一只花栗鼠吧!”

     

    这专业第一指的自然就是擦肩而过的黑魔,召唤打心底不想提起那个名字,又不能做激烈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怎么可能,你路过的是解剖实验室?”

     

    “不是,我记得他不学解剖课程来着?。”

     

    “那不就行了,有空瞎猜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召唤转移了话题,心思却留在原地。

     

    黑魔如果满手是血的话,最合理的情况是弄伤了自己,怎么,是在实验室打破玻璃仪器了,还是剪切材料时划伤了手?还是……唉,别想了。

     

    要说黑魔的事,整个学校除了黑魔自己,应该没有人比召唤更清楚他本来的样子。懒得说话也不爱搭理他人的专业第一,私生活和私下状态完全是迷,当年自己也是因为巧合才与黑魔熟悉起来,经过一系列蓄意接近和无意讨好,成功拿下了高岭之花的男友宝座。

     

    然而后来是怎么了?召唤还记得,起因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争吵,两人各持己见,召唤也不想退让,可等到他打算回头来和黑魔说这件事时,黑魔却怎么也不理他了。甚至没有不可跨越的隔阂,没有现实千万阻挠,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分开了。

     

    再后来,就是现在这样。

     

    如今召唤一个人也是轻松自在,除了偶尔听说那个年级第一相关的民间传闻八卦还会多想之外,他的校园生活可谓一片光明。黑魔是这片光明里孤零零的暗影,留着总与周围不合,彻底除去又难做到。召唤讨厌麻烦又无趣的事,不会费力把这片影从日常中驱逐,于是从分手开始放置不顾到今日,他和黑魔也不去提那场口角,也谁都不先开口道歉,按理来说他们甚至都没有正式分开,说藕断丝连正适合。

     

    藕断了不可能重新拼接成完整的藕,那么恋爱关系呢?他和黑魔呢?

     

    这种僵局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

     

     

     

    为了促进学生之间的交流,营造良好的氛围云云,萨雷安魔法大学宿舍实行着每学年重新调整宿舍分组的制度,也就是说,学生每年都会换一个室友,每年都要抱着箱子搬宿舍,和新室友生活。召唤把这个制度当联谊,天性擅长相处的他从不为面对新室友发愁,然而今年不一样了。

     

    “哎哎,我和黑魔一个宿舍?为什么?!”看到分组名单后,召唤险些失控大叫,还好旁边的朋友眼疾手快捂住他嘴巴。

     

    “有什么不好啊,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室友位,还有免费的作业笔记可抄,你就知足吧!”

     

    “这么喜欢那你和我换宿舍?”

     

    “我才不要,”朋友一缩脖子,“我可受不了他那张冷脸,太尴尬了,不如让我睡地窖。”

     

    你尴尬我就不尴尬吗?召唤欲哭无泪,如果他和黑魔无冤无仇,当室友确实难不倒他,但问题就在于,他不仅和黑魔吵过架有矛盾,还和他是前任,试问谁受得了和自己躲了一年的前任共处一室?召唤甚至怀疑有人故意策划,这是阴谋,绝对是……

     

    但不论怎样,今天总得找个地方住下。召唤抱着装满个人物品的纸箱,在宿舍走廊上游荡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抬脚往预定房间走去。

     

    等会儿见到黑魔要说什么?嗨想不到吧又是我,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接下来一年又得是我和你一起住了,别的不求只求您不要在我饭里下毒……这些也说不出口吧。唉,想不到。

     

    其实他没那么讨厌黑魔,怎么说也是喜欢过的人,不想住在一起只是因为,就他俩这个偶遇都不会打招呼的关系状态,同住岂不是气氛都要凝成冰块?

     

    但没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踩着阶梯爬上几层楼,一转角就是新宿舍,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门口摞得高高的箱子,见此情景,召唤不由得“哇”了一声。

     

    接着宿舍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毫无疑问是黑魔。黑魔在门口站定,似乎没有注意到楼梯口的召唤,只是掂着脚取下最上面那个箱子,还小心避开箱底棱角。召唤眼尖,一眼看到黑魔的左手上缠着绷带,不由得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黑魔手受伤了,原来是真的,这样一来搬重物对他来说还蛮吃力吧。

     

    一时间说不清什么驱使,召唤想也不想地放下手里的箱子就去招呼:“嗨室友,行李沉不沉啊,要不要我帮忙?”

     

    然而面对凑上来的召唤,黑魔眼睛都没抬一下,侧过身子猫一样钻进了没堵住的半边门,把箱子放在自己的半边房间,又钻出来取下另一个,如法炮制,仿佛召唤根本不存在。

     

    召唤愣了愣,接着迅速气成了一个球。

     

    什么意思啊?人家好心帮他,不接受就算了,至少说句话,或者给个眼神也算打了招呼呢?他召唤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好好好,既然你黑魔继续无视忽视,那我以牙还牙好了。

     

    召唤气呼呼地想着,把自己的物品搬进宿舍拿出来归类,自认为酷酷地没再搭任何一句话。

     

    伴随着长久到窒息的沉默,两人的室友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抱着看谁能熬过谁这种接近赌气的心态,召唤决定这学期都不和他说话了,谁让他第一天对自己不理不睬!于是本来就绕着黑魔走的人,现在对新室友更是避之不及,恨不得两只眼睛长到膝盖上,这样还看不见黑魔的脸。为了和黑魔错开进出宿舍的时间,召唤特地去报名了课外调查活动,负责的老师见到召唤还惊讶他什么时候开始热心学习,召唤哈哈一笑,心里有一万句牢骚苦水说不出。

     

    而黑魔这边,据听说,本就废寝忘食的专业第一现在更刻苦了,成天坐在实验室和图书馆,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令人望而生畏。召唤听到翻了个白眼。黑魔那是刻苦吗?恐怕是为了逃避吧。

     

    两人各自消磨闲暇,回到宿舍的时间都相当晚,召唤经常踩着月色回寝,黑魔也差不多。正因为都回得晚,偶尔也会尴尬碰面,召唤稍加思索,选择了更早的时间,而黑魔默契地选择了更晚。回到房间内两人也是不搭一句话,隔着狭窄的过道背对背,各自卷着被子睡觉的时候,召唤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的距离。

     

    但他是不会开口的,凭什么他来开口?分明是黑魔先划出的界线,他还没厚脸皮到会在对方明确拒绝的情况下搭话。

     

    不过,就算什么也不说,单是在一起生活,得到的信息量也足够大了。召唤不得不留意到黑魔的作息,本就爱熬夜的人最近越熬越晚,有时他一早醒来,发现黑魔的床和被子的形状都没变过,黑魔根本没有回来,大概率是在图书馆通宵了。抱着这种无法控制的猜想去上课,看到黑魔眼眶下藏不住的黑眼圈时,召唤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黑魔其实不擅长说话,又容易胡思乱想,召唤认识他两三年,多多少少了解这家伙的性格特点,恐怕正是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他才要把自己泡进书堆里。看来他比自己更难忍受宿舍里沉默的气氛。

     

    不过想这些也没用,黑魔的事和他已经没关系了,而且就认定和自己有关,是否太过自作多情?万一黑魔确实有书要看呢?

     

    召唤托着腮任思绪飘荡,课堂内容左耳进右耳出,被叫到回答问题时站起来挠脸翻书,引得老师一阵摇头,转而点了后排埋在书堆里的黑魔。

     

    哦,丢人丢大了。被和第一名拿去比较,虽说没什么可比性,换做别人也不会觉得太丢脸,但对召唤来说可不一样,在前任面前出糗,如果现在给他个机会他愿意钻进火山。

     

    谁想黑魔半天没反应,老师又叫了几次,才揉着眼睛站起来,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对不起,我没听清。”

     

    这下轮到其他人震惊了。虽说黑魔不听课多数有他自己的步调,往常被叫到回答问题也是对答如流,可今天居然答不上来。而且就那副神情,怎么看都是在课上睡着了吧?

     

    召唤忍不住多瞥了两眼,发现他眼下两片乌青隔着老远都能看见,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快要猝死的气息,不禁小小地“啊”了一声。

     

    黑魔憔悴成这样他还是第一次见,果然是因为熬夜太多了吗?

     

    开了个头的思考就像扯毛线,越扯越长,召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照自己看到的,黑魔是从自己搬进来没多久才开始频繁外出,难道……因为自己在宿舍,所以不愿意回来吗?

     

    ……就算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吧,我又没有强迫他留在图书馆,也没有不准他睡觉。召唤带着点莫名的愤慨,用钢笔把纸戳出一个一个小洞。

     

    尽管心里揣测了无数,召唤表面上却是八风不动,每天该出门还出门,下课该躲着黑魔还躲着黑魔,开学第一天他就把黑魔的课表摸了个清楚,想错开时间轻而易举。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黑魔的动作看起来越发迟缓了,做实验也越来越不小心,加错剂量和药品算是小事,失手打破仪器也不能算大事故。召唤远远看见那个身影飘去打扫玻璃碎屑,开学前听到的传闻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那时黑魔也是这样吗?因为走神或者状态不好打碎了仪器,又在捡拾时划伤了手?

     

    他没法直接问黑魔,也不能从身边得到答案,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信息是,黑魔几乎没有回过寝室,左手的绷带从见面那天起就未拆下,以及愈加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的黑影。

     

     

     

    再强壮的人长期失眠也会累垮,更何况黑魔这种豆芽菜,于是不久后的某日,白天课堂上,后排传来扑通一声时,召唤在转头前就有了预想,然而真正看到黑魔的身体倒在地上,心中隐秘的角落还是不免微微抽动。

     

    “他发烧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前来检查的老师摇摇头,转向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谁是他室友?能把他送去医务室,拿过药再扶回宿舍吗?”

     

    召唤只好站出来,接过黑魔的手臂,把他半边重量扯到自己身上。黑魔体重不算沉,要扶起来对他来说并不吃力。他架着黑魔的肩膀走了一段,觉得不好施力,又让病号趴在自己背上,隔着几层衣物,高烧病人的温度不断向召唤这边传递,惹得召唤后背沁出一层细汗。

     

    病号昏迷也不老实,伏于后背的身体不时因寒冷抽搐,天晓得哪里不舒服了,腿脚也不老实地蹬踢。召唤嘴上念着“饶了我吧”,手上却把黑魔的身体又往上托了托,好不让乱动的家伙掉下去。

     

    自从分手后,他们再没有过大面积的肢体接触,如今两人前胸贴着后背,胳膊夹着大腿,黑魔的一双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肩膀,召唤甚至能感觉到后颈上滚烫的吐息。

     

    太糟糕了。过往亲昵的记忆不合时宜涌进脑海,饶是召唤脸上也热了起来。可惜这份热度只有醒着的人才知晓。

     

    召唤只好加快脚步往医务室赶,排队候诊、说明情况、拿药付账,再把室友搬回宿舍盖上被子,这才大功告成。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人也累倒在了床上。召唤脸挨着枕头几次眯眼险些没醒过来,心一横说算了不就是一天不上课,干脆请假留在宿舍蒙头大睡。

     

    等到一觉睡醒,太阳早已落在海平线以下,寝室里一片漆黑。召唤伸长胳膊摸索着拉亮了台灯,狭小的房间顿时被暖黄灯光填满,室内物品的轮廓也显现出来。他听见走道对策一阵窸窸窣窣,转头看去,发现黑魔背对着自己缩在被子里,把身体蜷成了一个球。

     

    哦,还不理人呢,怎么说也是自己把他搬回来的,连句道谢都没有,没礼貌的家伙。召唤暗自腹诽。

     

    算了,不和病号计较。他一骨碌爬起来,从袋子里取出药片,贴心地倒上温水,伸手扣了扣黑魔的床板,拉长声音:“吃药咯——”

     

    被団没有任何动静,看来黑魔是铁了心当哑巴。

     

    召唤咂咂嘴,把水杯和药片摆在黑魔桌子上,自己穿好衣服去买饭。自己的食物好解决,病号要吃的东西就得清淡些。他边回忆着黑魔的饮食喜好边挑挑拣拣,选了高烧病人能下嘴的饭,等到抱着纸袋回来一看,桌上的水和药都消失了。

     

    什么啊?召唤觉得好笑,如法炮制把带来的食物放在桌上,转头钻进浴室洗漱,故意拖长时间让水流哗啦啦响,再出来的时候,桌上的纸袋也空了,被団还是那个被団,似乎连形状都没变过。

     

    总不可能是恶作剧的妖精吃掉了食物,唯一的解释是,黑魔拒绝当着他的面吃他带来的东西,但出于维持身体需求的考虑,等到召唤不在视线范围内,就会起来吃饭喝水吃药。

     

    如果是以前,召唤敢笃定这人就是脾气倔,因为什么在赌气罢了,只要摸摸搓搓哄一哄,让他把气发泄出来就能恢复如初,不过现在是什么?是单纯地厌恶冷漠,还是说,仍然在记仇呢?

     

    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从结果来说,不还是吃了自己带的饭吗?

     

    召唤越想越觉得黑魔现在像只刚被捡回家的野猫,缩在床底怎么叫也不出来,无人在看就会爬出来舔牛奶吃罐头。把臭脸前任想象成野猫,就算不说话也没那么难接受了。黑魔应该是请了假,好几日都没再外出,成天躺在床上休息,食物和药全靠召唤从外面带。召唤清楚这位前任的脾气心性,如果当着黑魔的面拆穿,他的自尊心就不允许他继续接受帮助了。于是他心照不宣,不去揭露食物和药消失的“秘密”,只是日复一日准备好三餐,再出门留下对方吃饭的时间。以前他总带一杯热可可,站在绿荫里等待黑魔下课,如今换成带饭带药,换成黑魔在寝室等他回来,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开始两三天黑魔总以后脑勺示人,不过有天召唤带着饭回来,发现黑魔居然坐在桌前看书,这下轮到他考虑到底要不要当着黑魔的面把饭放在桌子上了。到了大约一周之后,黑魔已经会当着他的面吃药,听到背后传来水流咕咚咕咚落进喉咙的声音,召唤由衷地在心里感慨,终于把猫喂熟了。

     

    从分手后到现在,两人的关系从没有一段时间比现在更和平,本来冷冰冰的宿舍也逐渐有了些令人想要回去的氛围。虽然还说不上暧昧,更没法回到曾经的亲密,但能有共处一室也不觉尴尬的现在,召唤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怎么说,毕竟是要过一个学年的室友,气氛缓和总归是好事。

     

    眼看着黑魔一天天康复,逐渐能自己外出去解决三餐,召唤也放心不少。本来黑魔生病可能有点他的原因,说毫无愧疚是不可能的,尽心尽力也有这方面的理由,现在这份重担终于可以从心头卸下了。

     

    只是,等到黑魔正式恢复之后,估计就该回到以前的距离了吧,到时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和平地共处一室吗?黑魔还会没日没夜地住在图书馆吗?

     

    召唤自己呢?经历过关系回温后,还能忍受什么也不说的氛围吗?

     

    如果说从分手后他们的关系一直冷如严寒,那么这里就是最接近春天的时候了。

     

     

     

    而萨雷安的冬日马不停蹄地到来,一场又一场降雨带走了秋日仅存的温度,也带走了树枝上最后几片黄叶。召唤下课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围巾捂得严严实实,再跺跺脚,往手心里哈气。

     

    天杀的,这可真够冷!只是一会儿没有活动,他觉得脚底都有凉气顺着腿往上爬。

     

    今天又是课外调查的日子,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忙到夜里才回寝室,但最近不一样了,他下了课就得走,先去解决自己的晚饭,再给黑魔带一份。召唤抬头看了看天上乌压压的云,预告说有雨,他揣测着黑魔这种怕麻烦的人,应该不会选这么糟糕的天气外出活动吧,不出意外今天的晚饭还是他带。

     

    既然决定了,就按照预计进行。完成调查后,他收起背包就往背水咖啡厅赶路。病情逐渐恢复后黑魔不用再忌口,能选的食物也增加了,召唤干脆直接打包了份和自己一样的,抱着纸袋就往宿舍跑。正巧跑到门口,前脚迈进大门,后脚雨势就哗啦啦增大,豆大的雨珠以倾盆之势砸向地面,在石砖上晕开深色水痕,转眼便连成一片。

     

    召唤摸了摸纸袋,里面的晚餐还热,于是掏出钥匙开锁进门,可推开门他就发现事情不对。

     

    黑魔不在宿舍里。

     

    召唤甩掉头顶的水珠,把纸袋放在桌上,猜想他可能是去洗漱,又或者有事外出,一会儿就回来了。

     

    然而他等了又等,等到身上衣物都被室内暖意烘透,也不见黑魔的影子,只有窗外黑漆漆的,降雨不止的天空。

     

    这就奇怪了,这么糟糕的天,黑魔能去哪里?图书馆?实验室?被雨困住了回不来?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不回的?难道腻烦了,去别人那借住了?

     

    召唤越想越乱,正准备联系熟人询问黑魔下落的时候,寝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黑魔从门外走进来。

     

    你可算回来了。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不成文的沉默条约,然而当视线触及黑魔湿淋淋的外衣和头发,召唤是一点也坐不住了:

     

    “你的病还没好透呢!怎么想起来去淋雨?伞也不带雨衣也不穿,这是要做什么呀?”他把干毛巾塞到黑魔怀里,黑魔没反抗,只是抬起湿透了的脑袋,把怀中同样湿透的纸袋放在桌面上,从敞口看来,似乎是晚饭。召唤来不及讶异,下意识把手心放在黑魔额头,拂去表面的寒冷水珠后,皮肤竟是一片热烫。

     

    糟了,他又发烧了。召唤认命地叹气,扯起毛巾给人擦去表面一层水,接着抓紧时间穿上外套带上伞,这个时间,跑得够快还能赶上医务室关门之前的几分钟,黑魔需要退烧药,他得快点。

     

    等到冲进雨里他才后悔没再穿几件,冷,实在是太冷了!黑魔没带伞,就这样淋着雨吹着风回来的?那他不复烧才怪!

     

    幸运的是,召唤赶上了最后一次就诊,他把大致情况说明后拿回药,马不停蹄又回宿舍。

     

    在路上这点时间,他在头脑里把情况拼凑了个大概:今天本来是自己的课外活动日,黑魔应该知道,所以预测自己会晚归,再考虑到他已经康复到能出门活动,所以选择自己去买饭也不奇怪,可不巧的就在于,偏偏今天急降温又下雨,多日不出门不关注户外天气情况的黑魔,自然预判错了今天的温度,加上他的人际情况,恐怕连把伞都没法借……最后只好淋着雨回来。

     

    怎么偏偏是今天呢?召唤抱着药叹气,好不容易养好的病,这下又从头再来了,生病期间可不止是黑魔受罪,他也要跟着跑前跑后地照顾好吧!换句话来说,黑魔的病情和他有关系,非常有关系!

     

    也不知道路上过了多久,等召唤回到宿舍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暗,黑魔背朝过道缩在床上睡着了。召唤拉亮台灯,确认对方没有湿着身体睡觉,急匆匆地开始倒水数药。等他把水药备齐,才想起最难的事情不是顶着风雨跑来跑去,而是怎么让黑魔把药吃下去。

     

    要是等他睡醒,人都该烧成傻子了,可现在叫醒他,又没法确定自己会不会越界。召唤端着水杯站在床边,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来回踱步几趟后心一横,伸手摇了摇被子里蜷缩的肩膀。

     

    这不摇还好,一摇下去,黑魔的身体触电般挣扎弹动起来,伴随模糊不清的呻吟转醒。召唤猜测自己是打断了他的梦。然而没等他劝药的话开口,手腕就被病号滚热的手心一把抓住。

     

    “……这么多天了,你到底打算怎样?”如假包换,是黑魔的声音。

     

    没错,分手长达一年之久后,黑魔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召唤像被浇进奶冻一样停止了动作,只有大脑过载地嗡嗡直响。

     

    黑魔问得模糊,但言下之意再清晰不过:他在向召唤要一个答案,有关这些天的体贴,有关他们之间氛围的变化,有关他们现在的状态,以及过往未解决的一大摊。

     

    但召唤答不上来,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是想要他们之间相处不那么僵硬,这也有问题吗?

     

    “哎……你先别急,什么怎么样?”召唤小幅度扭动,企图从黑魔的钳制下解放手腕,然而是徒劳的,病号的力气意外大得惊人。

     

    黑魔沙哑着嗓音:“为什么要做这些事?饭,还有药,可怜我?想卖我人情,让我低头?”

     

    哪有那么复杂!我在你心里这么坏?!召唤欲哭无泪,磕磕绊绊地作答:“为什么为什么的……你不是病号吗,我现在又是你室友,不只有我给你带嘛,难道这个任务还能委派给别人?”顶着黑魔快把人盯穿的眼神,他视线四下乱飘,“是我就不行?这样吧我把钥匙给我朋友,明天开始他给你带饭怎么样?”

     

    “别打岔,”黑魔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弹似的狂轰乱炸,“我问的是你。你到底怎么想的,和我套近乎能有好处?”

     

    “怎么想,哎呀也没怎么想啦……”召唤感觉大脑都快冒烟了,说出来的话也逐渐不经思考,“就是想你快点好,你生病不也是因为——”

     

    因为我?因为我的错?天啊在说什么呢召唤师!首先攻防全灭,其次退一万步来说也不能这么自信地认为是自己的缘故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临时改口,但相当蹩脚。

     

    “没有?那你说说看……我们现在算是什么?”黑魔不依不饶。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个问题在他们吵架之后本就该立刻说清,只是被闹别扭的两人一直拖到今天,拖到墨混进水,水又在亚伊太利斯完成了一整个循环,拖到难以挽回,不明不白。

     

    这问题要他怎么答?他们是什么?陌生人吗?不可能吧。那同学?好像又不止。室友,朋友?无声硝烟弥漫开散,哪有朋友处成这样。那,前任?以前还算是吧,现在真不好说。情侣?不不,这个就更不像了。

     

    他们只是没能断清,也没再连接上。这不上不下不前不后的关系,召唤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就不能来日方长吗?一年的时间断断续续,这不又碰到一起了,还差这一个晚上?

     

    手腕快要被攥出汗的时候,召唤终于和黑魔视线相对了,如此漫长的冷战之后,第一次正视前任的脸。分不清是病还是梦还是其他原因,黑魔绷着脸瘪着嘴,眼眶却泛红一片。

     

    唉,到底是心软。

     

    他轻轻拍了拍黑魔的手背:“我知道,我知道……生我气呢?”召唤耐着性子,把水杯往前递了递,“病人就不要太激动啦,来,吃个药再睡一觉,我们醒了慢慢说不行吗?”

     

    不想黑魔听了这话反而更生气了,他挥开召唤的手,只听啪的一声,水杯坠地,碎片四散。

     

    召唤的领子被揪起、拉近,面前是黑魔阴沉的脸,一场暴风雨迫在眉睫。一切来得太突然,他甚至忘记了反抗。

     

    “睡一觉之后你会当做无事发生吧,别想跑,不回答我的问题就只想回避,什么意思,敷衍我?一年不见应付我的本事倒还没忘,该说你深情吗?”

     

    “不,不是?我没有……?”召唤脑中已是一片混乱。

     

    他没想逃,他只是不知道当下该怎么办。短暂的回温给了他一种两人总有天能平常心面对面的错觉,可黑魔的问题步步紧逼,又如窗外闪电撕碎夜空,撕破了他们之间仅有的来之不易的温馨。不肖想回到过去,也不指望能多么坦诚相对,这一周相处下来,召唤本以为他们之间至少能够恢复有话可说的地步,然而今晚的事告诉他并不如此。

     

    他也没法回答问题,任何被名词定义的关系都不对,他们之间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是。

     

    召唤张了张嘴,而大脑已经停止了,他应该有许多话要说想说的,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黑魔显然是把沉默当成了对他的回避,肉眼可见地火气更窜上一头。他拽着召唤的领子把他整个拉过来,抵着颈口恶狠狠地掼到床上,看架势就差要掐人。

     

    后脑勺磕上床垫不怎么痛,却带来了些微妙的回忆:在宿舍床上做爱的经历,也不是没有。

     

    天啊,黑魔的床上。不合时宜地,一些念头在召唤脑内放大。

     

    这不能怪他,高烧病人本就热而软,现在的距离下,黑魔因情绪激动剧烈的呼吸都会掉到他脸上,这温度让他不禁回想起自己有多久没亲过黑魔了,比吵架更久、更久以前,是多久……?

     

    他已经快要忘记前任嘴唇的触感和味道了。

     

    下一秒这思绪就被打断了。

     

    黑魔扬起手,结结实实在召唤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一耳光给召唤打得从头到脚清醒过来,他一个激灵,柔软和温热的触感都飞奔远去,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痛。

     

    黑魔是第一次这么打他,从前他总开玩笑让黑魔打脸,黑魔只会抬个眼皮骂他神经病,而现在……

     

    召唤猛地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其实是无用的,照顾也好,挽回也好,全都已经没有意义。就像现在黑魔听不进他的话,他也不明白黑魔在想什么,一张失了血色颤抖的嘴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尽是对自己的谴责。召唤想去听,想弄明白,可到了头脑里就成了一片乱码,比最难懂的教科书还无从下手。

     

    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久到即使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也听不清对方的心声。什么都太晚了。而那一周的缓和不是回温迹象,不过是真正寒冬前的预告。

     

    当初那场争吵不是意外,一年的冷战也不只是赌气,黑魔是真的要和他分开,而自己拼命想要柔和僵硬的关系,在对方眼里恐怕只是小丑。

     

    哦,原来如此,这下都明白了。召唤干巴巴地挤出一声笑。

     

    黑魔似乎也猛地惊醒,后退些距离捂住自己掌心,召唤这才想起,黑魔是用受伤的那只手打的自己。

     

    那个传闻再次浮现于脑海,他顾不上脸颊疼痛,匆忙去检查黑魔的伤势:“怎么,受伤了?”

     

    “没有,不是。”黑魔的声音冷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推开要掰他掌心的召唤,一瘸一拐爬下床,拉开距离,拿出自己的杯子重新接水。

     

    热量和重量都瞬间离去,轻飘飘的,好像不曾发生。召唤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才是烧糊涂那个。

     

    “你的手……平常也一直缠着绷带,发生了什么?”他大着胆子问。

     

    “你管得着?”黑魔头也不抬,坐到桌前,语气分明是下最后通牒“让开,我要吃药。”

     

    召唤用手背冰了下脸颊,果然还是好痛。他爬下来,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进垃圾桶。

     

    钻进自己被窝的时候,黑魔已经重新卷起被子,一如既往背对着过道睡觉。召唤看了眼过道,又看了眼黑暗中的被团,总觉得这过道中间填着一片大海,把他和黑魔远远隔开。

     

    一句“晚安”倒最后也没能出口,黑魔同样一言不发。召唤知道,他们的升温期结束了。

     

     

     

    他依然给生病的黑魔带饭带药,只是两人之间再没有一句话,直到黑魔重新回到课堂,召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住宿部的老师,提出自己搬走换人的请求。

     

    这个决定出于两份考虑。一是,他继续和黑魔住下去的话,黑魔的作息可能会再次混乱,这会导致他又一次生病,即使是前任,召唤也不想看见他病殃殃的样子了。

     

    二是,这次他实实在在地确信了,黑魔从一开始就想和他结束。

     

    黑魔要的那个答案,他现在可以给:搬出宿舍,将室友关系解绑,这就是他的答案。这样一来再没有什么会连着他们,再没有什么会不清不楚让人误解,揭开之后又沉默难堪。

     

    召唤搬着纸箱踏出那道门时,确实有感到如释重负,可紧接着攀上心间的,是黑魔捂着手忍痛的模样。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道伤口至今仍然会痛吗?他又是为什么总遮掩着那道伤?这道伤……和作息混乱和高烧一样吗?会和自己有关系吗?

     

    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清:既然黑魔认为他们已经分手,何必询问他们的关系?在搬走之前,本来也应该说个明白。

     

    不过现在他没有机会去问了,也不会再问。

     

    搬着箱子离开楼栋之前,召唤没能注意到,两人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窗帘被悄悄地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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