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黑】暗夜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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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xni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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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尔像做实验一样严谨地搅动着碗里的汤,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一圈。
      跳动的篝火将他的侧脸映照成生机勃勃的橘黄色,即使这样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也不算多好。有一点病态、有一点疲倦,更多的是一种魂不守舍,这和埃诺斯记忆里的大部分场景都不符合,以至于他一时间居然忘记注意脚下的障碍。
      埃诺斯很少心不在焉。这种事从他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以后只发生过两次,第一次是刚来那会儿,错位的一切让他几乎要把自己害死;第二次则是现在,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埃尔已经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了。
      “……对不起。”他道歉,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走神感到抱歉。而他的半身只是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温和地问他怎么了。
      “只是摔了一跤。”埃诺斯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将最后的食材加入沸腾的锅子里,随手朝火堆里扔进去一小把富含油脂的干草。迅速暴涨的火焰燎到了黑魔法师的袍子一角,他眼疾手快地将那点火苗吹灭,但这是他今晚犯的第二个错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埃尔开口,他伸出手去碰了碰埃诺斯的,一股沁染着凉意的湿气传来。于是他干脆将埃诺斯按在自己身边,托着他的手烤火。
      沉默笼罩着两个人,但埃尔敏锐地意识到了埃诺斯的不安,即便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发生什么事了?”埃尔主动开口,“还是说刚才在河边你看到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
      埃诺斯抽动了一下嘴唇。
      “我们最迟会在后天到乌尔达哈……谢谢你愿意不坐飞空艇陪我走这么长一段。”埃尔试图用些别的东西缓和一下气氛,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事。”埃诺斯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我只是想问……”
      他想问什么?为什么埃尔看起来这么憔悴?要知道除了前阵子埃尔生病的时候,他几乎没露出过一点不对劲的神色,如果不是幻象严重到搅碎了埃尔的认知,就连他的队友也看不出来半份异常。
      埃诺斯在踌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试探这种转瞬即逝的脆弱。
      指尖的水汽被卷曲膨胀的空气尽数卷走,埃诺斯感受到埃尔低温的手指在自己的指缝里滑动。
      “哦……我知道了。”埃尔只是盯着他的侧脸,他将手从埃诺斯的手指间抽回来,“我们几乎没有坐下来好好交谈过……或许你现在愿意听一个无趣的故事?”
      -
      吟游诗人都喜欢用充满充斥着危险和神秘的故事来吸引人们的注意,但比起这些听起来足够“有趣”的故事,埃尔迄今为止的人生只用一张羊皮纸就能记录完。
      他摆弄着手上的碗,思索着要如何讲述自己的一生,这不是一件难事,但也并不容易说出口。
      最后他选择了一种最为平淡无奇的开场白,从自我介绍开始。
      “我的名字是埃尔维诺斯……啊,你也是。”埃尔将空碗放在火堆边上,空空的手掌向上摊开在膝盖上。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目光逐渐变的悠远:“我对母亲的印象几乎没有,父亲没有告诉我有关她的事情。我记忆的起点是从那座黄沙之城开始的。”
      人们的流离无非是因为那几个因素:战争、饥荒或者动乱。大部分时候它们会一齐出现,紧接着就是大规模的迁徙和挣扎,很多人会死在这个过程中,在这点上我大概算是幸运的一方。
      我和父亲因为战乱离开了原本生活的地方。乌尔达哈虽然对流民和穷人极为苛刻,但相应的也有很多面向穷人和流民的机会。父亲尚且活着的时候,他会用在白玉小巷挣到的一些铜币维持我们的生活,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习咒术……父亲希望我能靠一门技术养活自己。
      直到他因为劳作染上了疾病。而我束手无策。
      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在经历了天赐的痛苦以后仍然对一切抱有热诚和善意,或许有,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我。
      在那段时间,一切都好像被光阴神阿尔基克施加了神力般加速运转。我忙于在一切可能挣到钱的地方周旋,那些精明的商人不会拒绝一个自愿上门的劳动力,即使我还是个孩子。相应的他们会拿走接受一个不完全的劳动力时应该扣减的酬劳。
      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流动商会的工作避免了我被士兵巡查的可能……同时为我提供了更多的信息来源。我迫切地想要治好父亲,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某天有人告诉我炼金术师行会的人可能会对这种疾病有所研究,于是我就带着那些钱去了炼金术师行会……一个也许是炼金术师的人接待了我,告诉我有一种药能治愈父亲的病,但是我筹集的钱还远远不够。
      “……你要好好活下去。”父亲曾经这样对我说。
      “我会的,父亲。”那时我还能握着他的手。他本就粗糙的手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干枯的像是一根晒空了水分的树枝,松动的皮肤之间骨骼在发出喀拉喀拉的脆响。我不知道当时我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的恐惧。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恐惧,父亲的喉咙里传来嗬嗬的怪响,他好像试图说些什么,但是疾病剥夺了他太多的功能。我能做的也只是握紧他的手,祈祷梅茵菲娜女神能降下一些慈悲,帮助他度过这道难关。
      神明在上,我做到了。
      在父亲几乎病逝之前,一笔看上去是不可能的金币被我用布袋子装着递给了那个炼金术师……他给了我一瓶药剂,说这东西能治好一切伤痛。
      于是我将这瓶东西带回去,一路上这东西都在发出一种略带粘稠的水声,我还能记得那瓶药剂倒出来的时候泛着奇怪的青灰色。他喝的太急了,甚至有一些洒在了我手上,拿东西闻起来……像是一种混合了矿物的油脂。
      “我爱你,埃尔维诺斯……你的母亲也爱你。”父亲喝完这瓶药剂像是瞬间恢复了精力,他坐起来,用力的握着我的手,“你要获得幸福……你要,好好活下去……”
      “父亲,父亲!”我顾不上被抓的生疼的手,一种略带癫狂的喜悦充斥着我的心脏,父亲的病好了,“我也爱您……”
      ……父亲的病好了?
      那个瓶子在我的脚底摔得粉碎,而我的父亲在我面前死去了。
      流沙一般的空洞迅速将我淹没,极度的兴奋后是铺天盖地的悲伤。我不知道我所付出的一切到底是爱还是什么,又或者恰巧是爱引来了宣告我所爱之人死亡的丧钟。我愣愣地看着尸体被抬走,埋葬在黄沙之下,最后化成乌尔达哈终年飞舞的尘埃。
      死人会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吗?死人还会爱活人吗?
      我的爱在这之间又发挥了什么作用?
      “父亲去世后我将他埋在了城外公用的墓地里,乌尔达哈的穷人都在那里。”埃尔磨挲着指尖,“我最后被咒术师行会收养,也只是因为我的咒术天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摊开的手指被篝火的温度浸染,于是他将手指蜷成拳头。
      “我很抱歉……”埃诺斯坐在篝火边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的指尖跟着发烫,喉咙也干渴起来。他伸手覆在黑魔法师握紧的拳头上,无措地道歉,几乎以为自己犯下了今晚第三个错误。
      “……都过去了。”埃尔轻轻地笑起来,苍白的面容好像红润了些,“现在我过得挺好的。”他煞有介事地瞟了一眼在一边坐立难安的埃诺斯,“如果你觉得抱歉,明天……陪我去一趟墓地吧。”
      -
      他们走在一片旷野上。
      越是走向远离土路的荒野,弥漫的妖雾就越发浓郁。埃尔充当着向导的角色,一步深一步浅地在松软的沙土上行走着,埃诺斯就跟在他后面,沿着脚印前行。
      “……这里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区别很大。”埃尔在土坡上停住了脚步,他略带忧心地看着远处弥漫的雾气,“提高警惕,埃诺斯。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片墓地已经没有守墓人了。等到埃尔依据周边散落的碎石确认这儿就是他原先生活过的屋子时,浓烈的妖雾几乎完全将他们二人包围。埃诺斯在来的路上捡了些枯枝,用背包里携带着的油料和布条捆成了一根简易火把。
      “给你。”埃诺斯将火把递给埃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应该是妖异……有些习惯于汲取死亡力量的妖异会在墓地这种地方出没。”埃尔接过火把,指尖跳出一点火花,“记得小心蛊惑人心的魔法,用重要的东西做成你自己的信标。向前走吧,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讨伐它了。”
      火把高举,无法忽视的热量驱散了周身一小片雾气。在这片危险而暧昧的空气里,埃诺斯紧盯着身前的埃尔。他目睹着一向淡然冷静的黑魔法师逐渐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焦虑,握着火把越走越快。
      “埃尔?埃尔!”艾诺斯伸手想拉住黑魔法师的袖子,但扑了个空。
      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埃尔纵身一跃,消失在弥漫的白雾里。
      随后,埃诺斯跌入不知何时出现的空洞。
       –
      地上是松软的沙土,有一束阳光穿过洞窟上方的孔洞射进来,在地面上打出一个明亮的光斑。他检视了一番周身,没有危险,也没有受伤。这处洞窟没有给埃诺斯前进以外的任何选择,于是他踩着沙土往前走,直到在寂静的空间里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喘息。
      埃诺斯快步走过去,狭长的廊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稍大的空间,里面的陈设看起来是难民临时居住的棚屋。
      有个头发灰白的人躺在那里,喘息就是从灰白色头发的人嘴里发出的。埃诺斯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他还在动,只是显而易见的奄奄一息。低矮的土床边还站着一个黑发的孩子,那孩子就站在那里静观灰白头发的人挣扎。
      “他快死了。”也许是听到了埃诺斯走路的声音,那个孩子抬头看过来。
      棚屋里连空气都浮动着一层灰土,他的瞳孔上蒙着一层白雾。
      “……埃尔?”他总觉得面前这张脸有些熟悉。
      “你认识……我?”那孩子看起来很意外,但他很快就按捺住了这种情绪,“不,他才是埃尔。”他伸手指向床上的人,重复道:“他快死了。”
      埃诺斯很快想起了黑魔法师向他讲述的故事,有关他的过去,爱和死。
      “这里是哪?”埃诺斯在那孩子面前蹲下,他依旧看不清孩子的眼睛。
      “这里是乌尔达哈城郊。”黑发的孩子乖巧地回答,他低下头回避埃诺斯的直视,转而看向床上的人影。
      “你认识他,你想救他吗?”他微微笑起来,“但是他快死了,你要来不及了。”
      “与其救一个死人,不如留下来陪陪我?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我吗?”那孩子狡黠地笑起来,“这可是你唯一从小开始了解我的机会。”
      “我该去哪?”埃诺斯站起来。
      那孩子无趣地收起脸上的表情。他伸出手指,这间棚屋的更深处,一片漆黑的方向。
      “去那边找找吧,说不定你能找到靠谱的救命稻草呢?”
      
      沙土之下是冰冷粘稠的水。
      埃诺斯一步步地向深处走去,光线被浓的像墨一样的黑暗吞噬,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他不知怎地想起乌尔达哈城下有一条干涸水道的传闻,也许现在他走的就是这条路。等到脚下的触感从水变回沙土,再变成坚硬的石板时,四周终于点上了灯。
      他发觉自己正站在乌尔达哈的回廊里,面前是一座炼金术师的工坊,一个背影在里面忙碌着制药,他有一头灰色的头发。
      ……是埃尔?
      他推开了门,在触及灰发人肩膀的前一秒,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阻止了他。
      “你要找他买东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赶着上去受骗,他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他听过埃尔将死的喘息、稚嫩的童声,这还是埃诺斯第一次听到他满怀怒气的声音。
      “你要杀了他?”埃诺斯没回头。
      青年样子的埃尔走进来:“他是不是骗子,你还不知道吗?”
      背对着他们忙碌的灰发人毫无知觉,研钵里传来药材被捣碎研磨的噪音,他敲击着透明的烧瓶,瓶子里装着片状的石块。
      “我只想找到埃尔维诺斯。”埃诺斯慢慢地吐出埃尔的全名,这几个音节在他牙齿间慢慢地摩擦,然后变成一堆碎片落在地上。
      也许是青年样子的埃尔在他背后叹了口气,“跟我来。”
      埃诺斯没有动。
      “你不想出去了?”青年样子的埃尔催促道。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埃尔,从生机勃勃的孩子到垂垂暮已的病人,他看着面前在实验室里忙碌的人影,一种奇妙的恐惧从背脊攀登上大脑皮层。他只记得自己身处何处,但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这具皮囊下隐藏的到底是埃尔还是妖异,他不敢确认。
      这会是真的吗?
      “我不会困死在这里,你也不会。”埃诺斯慢慢地说,他看着依旧在忙碌的背影,缓慢却坚定地将手放在他肩上,“埃尔,埃尔维诺斯!”
      “你在干什么?”身后的声音咆哮起来。
      “看着我!”
      忙碌的人影停下了,他略带疑惑地回头,埃诺斯真切地看到了他的眼睛。
      一个信标。像是通透的琉璃,其中隐藏着无数的星辰。
      停滞的时空重新开始运转。身边叫嚷着的“青年埃尔”被隔开在遥远的地方,紧接着走过的是孩童模样的埃尔,床榻上将死的埃尔。埃诺斯来时的路开始崩塌消解,只剩下他们站着的这一块地板和周围无尽的黑暗。
      除了彼此,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跟我来!”埃诺斯伸手握住埃尔的手狂奔起来。黑暗里没有方向,但是埃诺斯能清楚地感受到手指相交处传来的温度——吸收了彼此的体温和篝火的暖意。
      不能留在原地,他们得摆脱这片黑暗。更多的碎片喧嚣着从二人身边略过,欢笑和哭泣、癫狂和静默,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东西真实到极致以后也像是假的。
      他可能分不出说话的是谁,但是他不可能认不出埃尔的眼睛。
      通道尽头出现了光点,跟在他身后踉踉跄跄跑着的埃尔喘着气提醒他:“那是妖异的核心……快打破它!”
      埃诺斯回过头,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燃烧。
      “你——确——定——吗?”
      “我——确——定!”
      他没迟疑哪怕一秒,血液里的以太沸腾着召唤出契约的妖异,暗色的以太构成埃诺斯状的武器飞向那处光点。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交汇融合的爆炸短暂地夺走了他们的听力。
      那是真的吗?还是假的?他分不出来。
      但那是埃尔,他就会遵循。
       –
      埃诺斯很感激自己没犯下今夜的第四个错误。
      他们气喘吁吁地站定,偏离墓地大约十个星里,原本攘括了视野的浓雾消失的一干二净,萨纳兰的晴夜美的让人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没想到是我先陷进去……我差点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埃尔苦笑起来,“谢谢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信标。”埃诺斯松开紧握的手,“你知道我的过去……而我现在也知道你的。”
      或许世界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命运只是这场谎言里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但是起码他还有选择的余地。或者相信别人,或者相信自己,相信无条件给予的爱。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以后会……”埃尔笑起来,他比划了几个手势,“呃,离我更远?”
      埃诺斯没回答他,于是埃尔主动伸出了手。
      “虽然遗憾没能见到父亲,但是能看到萨纳兰的星空也不算差。”他牵起埃诺斯的手向前走,“这也是这次旅行的目的。看,那是天津四、牵牛星、织女星,那边特别明亮的星星是角宿一,有点不好辨认吗……啊,太阳要出来了。”
      他们停在旷野上,天幕边缘逐渐透出清亮的橙黄色。
      “这就是全部了。”
      “什么?”
      “我邀请你和我同行的目的……迄今为止我拥有的一切。”
      “一段平淡无奇的人生,萨纳兰的星星,我能够给你看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
      他轻轻地拥住埃诺斯。
      “这些就是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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