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帖子
-
28 8 月, 2023 4:08 下午 #2624CaCO3参与者
*含有g向要素请注意。
“这不是我的剑。”
在握住剑柄前,弗雷就向押送他的神殿骑士转过了头,而后者自然只回复了他一个半是同情的眼神,这沉默即是回答。
真亏他们能找到这样一把饱经风霜的“异端”的武器,在伊修加德,双手大剑可算是稀罕物,连宝杖大街最缺活干的工匠都未免有这个胆——不,想来或许是上一位殒命者的遗物,或者是上不知多少位,人人都用过这把钝剑,卑鄙老套的把戏……讽刺,在战争神面前,这群虔诚的信徒竟敢做出这种不公之举。
然而弗雷似乎毫不意外,他只是安静凝视着那锈蚀残缺的剑刃,仿佛能用目光将它磨得如镜子碎片般锃亮又锐利,再伸出手,微微施力,将剑拔了出来。
这场决斗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决定。钝剑在手,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疲软无力,难以刺穿对面精良的制式装备,神殿骑士则抓住他暴露疲惫的缺口,盾击令他眩晕,再又快又狠地一剑砍下,自暗黑骑士的左肩深深划至右肋。而观战台上,贵族的喝彩声爆发得比青年身体里的东西还快、还多、还早。
见对手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神殿骑士甚至都已经放下了剑,例行公事,高颂起胜者的陈词滥调:“哈罗妮在上!胜负已分,战争神已下达了她的神判,异端者,你是否……”
随即,神殿骑士的话语便被观众们的惊叫淹没。@他抬头,见到被他一剑击倒的异端剑士竟缓慢地站起,骨骼与关节扭曲的模样几乎不似人类。有什么从弗雷额角流下,遮蔽了视界的一角,像灵灾后覆盖玻璃窗的霜花,只不过是纯黑的、黏腻稠厚的血状。
滴答,滴答,神圣裁判所内洒下一场小型的雷雨,自他的身体里,自他被剑尖劈裂的创口里,液态的黑暗悄无声息地坠落,渗进雕花石砖的缝隙,与前几位被告人的旧血交融,化作无数细密的复眼,嵌入每一处裂缝、潜入每一片阴影,使得每一位观众在离开后仍会时不时背脊发麻。
弗雷始终一语不发。耳鸣消失了,零碎的思绪也消失了,他的脑袋里从未如此安静过,安静到他能听清观战者们每一句惊慌失措的尖叫与痛骂,甚至连那窃窃私语都能收入耳中……终于有人提到了“暗黑骑士”这四个字。
是的,是的……你们终于肯从虚无缥缈的温柔乡中探出头来正视现实了,我们是存在的。他半垂眼帘,露出一个微笑。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们。
与他交手的神殿骑士尚处于震惊之中,那些贵族便已高声斥责起这起死回生的反常行径,隔着一道安全的围栏,催促着哈罗妮的使者砍下这异端的脑袋。
弗雷开始难以抑制地想,自己是不是早在承受了刚才那一击后便已经透彻地死去,现在操纵这具身躯的并非他本人,而是他体内浓厚的暗黑之力、他深沉的负面情感、他从一开始就知晓但不曾说出口的奥义的谜底。
……是奥义让他支撑到现在的吗?说到底奥义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明白,在死亡的大门前驻足的同时,他也离那个答案更近了。
青年不合时宜地忆起师父对他和师兄的评价,当年翁帕涅说他像湖水,希德勒格则像火焰,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身上同样燃着不输给家破人亡的敖龙族的滚滚怒火。
师父,现在我不是静谧的湖水,我是烈酒,他想,我也是能这样愤怒着燃烧的……您看到了吗?
“异端者!接受你的命运!”神殿骑士后退一步,举起盾牌,“决斗裁判结束了,哈罗妮已经做出了她的裁决!”
弗雷并没有理会这怜悯之词,被深深劈砍到几乎与躯干分离的左肩微微颤动,黑红泛紫的液态物质汇集起来,温柔地托住他破损的内脏,包裹着宝石般的骨头与碎肉,将他重新填充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住手!你不怕死吗!”
很遗憾,暗黑骑士未曾有过此等温良顺从的美德。青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肩,在阴影中高举巨剑,关节传来发条绷紧到极限的机械声响。
他怎能如此轻易地操纵这重伤的身体,而几乎不付出任何代价?痛觉仿佛被生生掐断,麻木,空白,挥剑时也失去了对力度的感知,直到双臂彻底折断为止。
“我早就死了。”
他圆睁着金色的双眼,发疯一般猛烈劈砍,力度之大,连二人脚底的石砖都被暗黑之力强化过的剑技震裂。黑红的液滴远远喷溅在好事的贵族脸上,他们一改悠哉的、身处事外的观光态度,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仿佛那是会腐蚀他们虔诚信仰的强酸。
那把大剑——不,它已经不能称之为剑了,就连云雾街的碎石块都比这钝铁皮更具杀伤力——早就变形到无法复原的地步,原本还算平直的剑身被硬生生凹成一道弯弧,又崩出几道缺口。若不是提前偷换了这异端者的武器,以面前这位暗黑骑士的战斗风格,早就将对面连人带盾砍得粉碎,连原本占上风的神殿骑士也忍不住捏一把冷汗。
他甚至到最后都不确定这异端者的死活,不知道这严严实实的盔甲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执着地反抗。手中的剑确实刺进了对手固执的胸腔,穿透肺叶和心脏的手感也没有出入,可总有拭不尽的黏稠液体顺着创口流下,而对方的四肢也依旧在不死心地蠕动——这人竟然还在试图捡回那把比躯体更残破的大剑。
但方才也说过,这场决斗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决定,在哈罗妮的注视之下,在她的默许之中,正教永远会是胜利的一方,无论这胜利是否公正、是否顺从冠冕堂皇的书面的教义。
在那金色的光芒熄灭后很久很久,神殿骑士再三确认,那具骨肉尽碎的身体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才将剑艰难地从战败者的躯干里拔出来。弗雷没有死,至少他被抬出神圣裁判所时还没有,被消极怠工的神殿骑士们踹上一脚、骨碌骨碌地滚下长坡与阶梯时也还没有,被随意抛在云雾街一角静静腐烂时依旧没有。自砥柱层到基础层,这漫长的路途中,人族青年保持清醒到了最后一秒。
他什么都看不清了。长久的翻滚与撞击如同火上浇油,铠甲的防护作用微乎其微。即便真是往铁罐里装点什么小物件从阶梯顶端推下,滚到大水晶前想必也早已粉身碎骨,何况是一具活人……一具活死人的躯体。
他确定,死亡近在咫尺,证据是他早就不能呼吸了,血块与呕吐物堵满了他的气管,暗黑之力的凝血作用消失殆尽,不完整的脏器也突破包覆,在衣物内柔软地小范围游走。所剩无几的以太似乎都用来保护他的自由意志了,这也是这具彻底散架的身体里唯一还能自如活动的部分。
不,不不不,这绝不是结束,我还能战斗。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希德勒格与莉艾勒的身边,我要为那可怜的孩子赢得胜利,我要探明她身世的谜团,我要让她摆脱这不合理的命运,我要让她过上安宁的日子,我要让她亲眼见到伊修加德迎来和平。
我要替我多年前在落魔崖底死不瞑目的好友主持公道,我是他迟来多年的代理斗士,我要为他洗清冤罪、伸张缺席的正义!
我从未惧怕过死亡,但还不是时候!云雾街还有那么多人受苦还有那么多人在黑暗中挣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拯救伊修加德也还没有变得更好我怎么可以就此倒下师父我已经明白你所说的奥义了你临死前也和我想过同样的事吗你又是为什么不告而别丢下我和希德勒格独自赴死我不能就此结束我想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到他们的身边我要与他们在一起我要与我的同伴在一起我的同伴在哪里希德你在哪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不能
不 -
作者帖子
- 哎呀,回复话题必需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