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0个回复，1 人参与，最后由
更新于 1年、 2月前 。
-
帖子
-
旧文存档
5.0写的，有BUG，把希斯拉德写成了雅典娜
————————————
哈迪斯痛恨人类的身体。不仅是连绵不断的疼痛，这幅无能的身体更加嗜睡。
哈迪斯并不那么热衷于创造魔法。就像人类喜欢用漂亮的窗帘来布置他们的卧室一样，他只是需要亚马乌罗提的幻象来确保他每天入睡时能有个好梦。他的好梦里有他怀念的星球和人们。也有时候他不做梦，只是平静地睡着，如同一万年前的每个夜晚。
也有时候，亚马乌罗提不能确保他的睡眠质量。当他从噩梦脱身，在自己幻化的居室里醒来，看见宁静的壮丽的城市伏在他脚底时，噩梦里灾难的业火就变得更烫，仿佛要在他脸上永远刻一个狰狞的烙印。
苍白的。这座城市里鹅黄色的灯火再怎么温暖，在他眼里也是苍白的。苍白的死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看到的美景只是没有生命的幻象’。
他看着那些空洞的以太，明白对于他自己漫长的生命来说，这些没有灵魂的造物终有一天都会消失，像他曾经爱着的所有东西一样。哈迪斯无法不感到孤独。一万年来，他不是没产生过奇怪的想法，比如宠物，比如造物，比如记忆里已经回归冥界的人…
当然，与死亡相比，创造魔法带来的，作为造物主的快乐更加危险。如果终末灾难有个可考的源头，那会是创造的全能带来的代价。
————————————
从学生时代，哈迪斯就不大喜欢创造学科。每一任拉哈布雷亚院长的演讲都格外漫长。不过，他有个老朋友，和他相反，对创造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某一个入学日，年轻的哈迪斯发着呆，看着建筑物内部有微小变动的以太，终于熬到了讲座结束。他的创造学科教授拉哈布雷亚院长一边整理讲义一边提醒他们，这一学季所有学员都要定下一个研究目标并创造一个作品，教授会根据他们选择的课题提供推荐课表；研究阶段可以自行组队，资料共享，论文主题不能一样；听哪节讲座都是自由的，但是院长的课一定要来听……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哈迪斯小声地叹了口气，整理自己的长袍和背包。他突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迪斯！”
麻烦事来了。是比教授还麻烦的希斯拉德。被叫的那个人在面具底下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他的同学。
“你有什么事吗？”哈迪斯撑着桌子，作出离开的姿态，他试图把“我们不熟”表达在脸上，“我恐怕你知道这样的肢体语言对于关系一般的人不是很礼貌吧？”
“噢！别这样说嘛，哈迪斯，我认为我们是朋友的！”希斯拉德看起来并不懂得退却。
“那麻烦你把这个认知修改一下。我本人对这个说法并不同意。”
“是吗？也不要紧，我预感我们的关系会变好的。”
怎么判断的啊？
哈迪斯拧着眉毛看他。对方温柔到有些强硬的地步，并不能感受他无声的压力。
他叹了口气，率先打破只能使自己尴尬的沉默：“你有什么事？”
“边走边说吧，怎么样？我对餐厅的新菜品非常好奇。”
“我很想要拒绝。”哈迪斯站起来，一边理顺自己的长袍一边回答道，“但我也知道我拒绝了你会一直纠缠我。所以好吧，你是对哪样菜感兴趣？我要确保它不会出现在我的盘子里。”
希斯拉德笑了起来：“别这样，你会喜欢狼桃炖蛋的。”
哈迪斯不置可否。他在兜帽的遮掩下观察对方，只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让人猜不透的脸。
————————————
“创造生命？”
“是啊，关于这学期的创造作品作业。刚刚拉哈布雷亚先生不是说，研究阶段可以组队吗？”
“你为什么默认我会同意和你组队？”
“整个亚马乌罗提毕竟只有我们是‘一样的’，不是吗？像我只能找到你一样，你可能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契合的伙伴了。”希斯拉德说，“一样能看见以太的流向和灵魂的色彩，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特别的力量呢？”
“我对这个说法非常怀疑……”
哈迪斯兴致缺缺，在他看来都是麻烦事，他的目标只是不要搞砸。但希斯拉德认为他“最好不要浪费自己的能力”。
“你找我组队的理由我明白了。但为什么想到要创造生命？”
“我听说最近米特隆教授对他养育许久的一只冰海天使的死亡感到十分苦恼。”希斯拉德看起来兴致高昂，“我无法控制地想到，如果在它们生前，就把他们灵魂的数据拷贝一份，那么即便是逝去的生命也可以被我们重建，你想想看，这难道不是非常……”
“希斯拉德，虽然你的目的可能是善良的，但我不认为这是好事。”
“……非常有趣的事吗？”
哈迪斯沉默了一秒：“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用善良来形容你。”
————————————
哈迪斯并不那么热衷于创造魔法。但他的朋友，曾经的创造管理局局长希斯拉德与他不同。
这份造物的恐慌并不会影响到希斯拉德。他有着足够的傲慢使他得以胜任这个席位。傲慢，或许不是一个形容他朋友的好词，但是哈迪斯能感觉到，那张散漫的表象底下有一双观察者的眼睛。希斯拉德在这方面就像一个——亚马乌罗提不存在，他从别的地方了解到的概念——贵族，对世界抱有好奇而冷静的审视。
————————————
某一个下午，年轻的哈迪斯前往创造工作室继续他的研究。他的朋友希斯拉德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哈迪斯推开门，听见野兽发出刺耳的鸣叫，那挣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痛苦。他表情扭曲地站在工作室门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希斯拉德！”
“不要担心。这只是由于新生的疼痛。”
哈迪斯迅速地关上门，以防他们两个都被听见响动的院长带去问话：“这就是你这几天在做的……研究？”
“是的。噢……真可惜，这又是个半成品。”
希斯拉德面对着一只卡部斯。这头可怜的野兽终于停止了挣扎，在工作台的正中渐渐平静下来，蜷缩成一个黑乎乎的摆件。哈迪斯一眼看出它和其他自然生物的不一样：“它没有灵魂。”
“实际上，我是成功了的，它的灵魂保留了一瞬间。”希斯拉德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懊恼，他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在这一瞬间，一束以太从冥界的河流里被抽入它的体内，使他成为了完整的生命……但也只有这一瞬间。”
哈迪斯向房间的另一边看去，不出意料发现了排列整齐的一群卡部斯，它们的以太空洞苍白，像玩偶一样不大动弹，只是发出微小的鸣叫簇拥在一起。
希斯拉德把新的这个和他失败的其他实验品摆到一块，审视地上下看了几眼：“你想要看吗？我可以再为你演示一次。”
“……没那个必要。”哈迪斯闭上眼，只想离眼前这个诡异的场面远一点。他在他平常的位子上——最拐角的那个——坐下来，开始着手写他的论文。
希斯拉德并不在意他的举动，反而凑上来：“看来我们伟大的哈迪斯已经有了相当的进展了？”
“如果你认为一个没有结论的报告算有相当进展的话，有的。”哈迪斯转着笔烦躁地回答，“说到底，研究如何让造物产生生命这个主题本身就有严重的问题，无论如何我都无法……”
“是的，是的，看来我们卡在了相同的地方！”希斯拉德又呈现出他在这方面超人的热切，“无法维持他们的生命，对不对？瞬间他们的灵魂以太就消散在自然里了，好像泡沫从水中进入空气一样。”
“我在图书馆找了很久，这太不寻常了，几面高墙的记录，有关于创造生命的部分只有这几件。”希斯拉德在哈迪斯桌上把资料一一摆开，动作飞快，占据了大半后者的作业空间。
哈迪斯吞下了没说出口的“无法”：“……希斯拉德，我认为那是有一定理由的。”
“什么理由呢？什么理由可以阻断人们对灵魂的创造呢？它们的颜色是那么美啊！”
你这样的人就是理由。
哈迪斯摇摇头，决定不在这样的问题上打击他的朋友。他开始继续他的创作报告。希斯拉德感叹了一会，拉出他旁边的椅子，注意力被他自己带来的资料吸引了回去。工作室重新安静下来。
哈迪斯从长袍内侧拿出了一只蜉蝣。这是他的造物。它非常脆弱，又细小，但内核闪烁着光芒，是美丽的灵魂的颜色。与希斯拉德特意找到有强自愈力的野兽个体来复制不同，他选择了这种短寿的生物，这片微小以太的每个细节他都非常清楚。
他不理解创造的美，他理解的是死亡的美。永生的生命，每一步都迈向毁灭，短暂的生命则不断从自然里重生……
“哈迪斯，噢，亲爱的哈迪斯。”希斯拉德着迷地看着这只昆虫，“你果然……果然是我们之中最杰出的魔法师。”
蜉蝣颤动着它两对三角形的翅膀，从哈迪斯的手掌爬到他的指尖，接着在手指上攀附着不动了。
“它快死了。”希斯拉德有点紧张地说。
“是的。”
“你不做点什么吗？他快死了……”希斯拉德对不为所动的好友有些不满。他尝试着记下这只昆虫的数据好能日后使用。
“别动，”哈迪斯轻声说，“你看……”
蜉蝣做了他一生里最后一次颤抖。他的生命在这数小时里耗尽了。那个有着漂亮颜色的灵魂像一缕烟，在他们眼前流过。两个年轻人望着它，直到这丝细小的水流汇聚到了冥河庞大的洪流中去。
“……结束了吗？”
“结束了。”哈迪斯看着他造物的尸体化为以太，“这就是我创造的生命。”
希斯拉德有点失望：“这样使用创造魔法，不是失去了创造的意义吗？”
“我的创造没有意义吗？的确。”
“我不知道怎么维持他们的灵魂，怎么合理地利用这些。”哈迪斯说，“我只知道怎样让灵魂回归冥界的河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阻断这河流的必要。”
————————————
怎么会想起这些？都怪希斯拉德的幻影讲那些关于野兽的旧事。麻烦的人连影子都麻烦。
一万年过去了，这个幻影和他记忆里的人越来越有偏差。类似的地方有很多，当然，但那种残忍的温柔是不曾在幻影身上被窥见的。哈迪斯怀疑自己创造的时候忘记了给他加上可恶的那部分，以至于他看着这个幻影，心里就只有温暖的情绪。
自那场关于造物的对话之后有很久了。他作为残缺的人类，已经体验了一次死亡。深海底下一年两年的长眠已经不能满足他，他需要永生的清醒，或者永恒的睡眠。
哈迪斯决定在最后的时刻到来前见见他的老朋友的影子。他知道，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如果是希斯拉德，“一定会有所察觉”。
哈迪斯凝视着惨白的创造管理局，猜测他要找到的人就在这里。他推门进去，像一万年前那个下午推开工作室的门时一样，他听见了挣扎的呜咽。
那来源于一个幻影，希斯拉德的幻影。和英雄对话后，他的体内不可遏制地闪耀着光芒。
“……希斯拉德？”
哈迪斯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创造亚马乌罗提的时候并没有给他们加上灵魂。准确地说，从那只蜉蝣过后，他再没有试图创造过任何生物。
但那确实是一个灵魂。一万年过去了，死去之人的记忆里产生了灵魂。不属于任何人的产物，他是自然产生的，他有了自己想说的话，有了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哈迪斯……”
幻影跪在地上，想要握住他朋友的手。“你要做你、不觉得后悔的选择……”
即便是再微弱的灵魂也太重了。幻影没办法承载这样的重量，他的体表不断破碎剥落，每一份以太都在大叫着想要回归冥界。
“哈迪斯……我好痛苦……”
“没关系。这是新生的疼痛。”
哈迪斯把幻影的灵魂以太抽出，附在了广场上游荡了一万多年的一个卡部斯身上。
他叹了口气：“一个短暂的生命，也许刚好适合现在的你。”
卡部斯张着巨大的眼睛看他，发出了几声呜咽。
“死亡不是一件值得好奇的事，你明白吗？”隔着这个小怪物，哈迪斯和远方的人对话，“永恒的生命也不是傲慢的理由。希斯拉德，一万年前，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体会了……”
末日的业火浮现了出来，他没再说下去。他远远看见他的客人来了。
“随便去哪里吧，”哈迪斯说，“离开这里。你的名字不再叫希斯拉德。”
“你自由了。”
卡部斯愣在了原地。他有足够的理由发呆，他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比如他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不是希斯拉德，他又是谁……但那些此时都与哈迪斯无关了。哈迪斯正要带他久违的客人赴宴。他拖着疲惫的身影从卡部斯的视野里渐渐离开。
卡部斯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嘴里吐出一团光球。他哀哀叫了几声，带着他软绵绵的、沉重的肉体凑过去，只是看着创造管理局的大门在他眼前合上。
————————
永生的生命，每一步都迈向毁灭，短暂的生命则不断从自然里重生。
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他想，美丽的死亡终于造访我了。
流向冥河的那一刻，哈迪斯闭上眼，想起水晶般透亮的那个幻影的颜色，虽然微弱得不像话，但确实是个新生的生命。
希斯拉德，你看到了吗？我的创造也不是毫无意义……
不是毫无意义……
FIN
- 哎呀，回复话题必需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