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枪黑
- 该话题包含 0个回复,1 人参与,最后由BottleFlame 更新于 1月前 。
-
作者帖子
-
17 11 月, 2024 4:23 下午 #3554BottleFlame参与者
枪黑,奇思妙想枪刃X暴躁前科黑骑
跨度太久可能有些说法前后不一致,请见谅
一些设定是我编的,只服务于剧情,切勿当真
文笔不好言不达意均属于作者,以上都能接受,那么祝阅读愉快
黑骑从一片幽寂中醒来,还不甚清醒的时候,长久以来的警觉就让他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中还有其他人。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保持着清醒前的姿势,安静地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记得昏迷前自己还在林子里,正在摆脱几只趁人之危的郊狼。
而现在他们像是身处山洞内部,入目只有崎岖不平的岩壁,光线有些昏暗,黑骑转了转眼珠,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拨弄着面前的一团篝火,也是他们唯一的光热来源。
他感到自己身下铺了一些干草,或许还有一些衣服,让岩石的坚硬棱角缓和了不少。伤口被处理包扎过了,昏迷前被风雪冻得麻木的痛感减轻了一些,只是盔甲被卸下,大剑也不在手边,被立在几步远的石壁上。
黑骑眯了眯眼睛,他不太喜欢这种情况,有点像被剥了壳的蚌,很难应对突发状况,毕竟还无法确定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好心还是别有所图。
他正估摸着拿到大剑的时间,篝火边的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他醒了,转过身来看他:“啊,你醒了吗?饿不饿呀?”
这下黑骑倒是借着火光看清了他的脸。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娃娃脸,瞳孔清澈闪亮,眼睑无害的弯下来,又在眼尾翘起,笑起来还有一对小虎牙,很容易让人一见就产生好感。
不过这语气似乎有些过于自来熟了。黑骑不习惯地皱了皱眉。他说得轻快,好像真的只是出于关心,一时分辨不出话里面真假几分。
见他不搭话,男人也不恼,从篝火里扒拉出来几个烧得黢黑的新薯拿起来,还被烫得直倒手,呼呼地吹着气递给他。随着他的凑近,黑骑看清他背上背着一把银色的武器,似剑,又似天钢机工房里的火枪,这让他心里警铃大作。
但男人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警惕,还蹲下身来,把新薯掰成两半,露出冒着烘烘热气的浅黄色内瓤递给黑骑。
见黑骑无动于衷,只是盯着他,他才注意到黑骑充满不信任的目光,意料之中地耸了耸肩,当着黑骑的面咬了一口另一半烤新薯,一边被刚烤好的新薯烫得抽气,一边大着舌头说:“我确实没有什么恶意,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也没必要等到现在,毕竟你的通缉令上写的是不分死活。”
这话让黑骑的脸黑了三分。这个人明显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但还是救了自己,现在又来示好。
审视的视线在枪刃身上游移,揣摩着他的目的。枪刃也就耐心的举着新薯等着他,时不时咬一口自己,直到快把那半个新薯吃光。
僵持半晌,黑骑放松下来,接过对方递来的新薯。
枪刃这才又笑起来。
他趁黑骑慢吞吞地吃着新薯的时候离开山洞去外面看了一圈,似乎完全不担心黑骑趁这个时候拿回武器,并在他回来的时候对着他的脑袋来上那么一下,让他像开了瓢的亚拉戈西瓜一样血溅当场。在他的背影消失在山洞拐角的时候,黑骑也确实往他的大剑方向看了一眼。
好消息是枪刃回来的时候,黑骑还坐在篝火旁,大剑也好好地立在墙边,没有被挪动过的痕迹,他的脑袋暂时是安全的。他笑了笑,一屁股坐在黑骑旁边,坐得比早些时候还要近一些,而黑骑居然对此无动于衷。
“风雪快停了,我们大概只需要在这里度过这个晚上。”枪刃说。
黑骑点了点头,把吃剩的新薯外皮扔进火里。
“我还以为你会拿回你的剑。”枪刃接着说,他看到黑骑转过头看着他,“毕竟你看上去十分警惕,如果有武器傍身的话,你应该会感到安全很多。”
黑骑平静而诚实地回答道:“如果我想要夺回主动权的话,刚才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但如你所说,若你是为了通缉令的报酬,那么就没必要把我带回来,放任我在雪地里冻死,或者被郊狼咬死都是更省力的办法。况且我也不至于一睁眼就跟我的‘救命恩人’动起手来,这并不是我的作风,就算你可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哇,你简直让我肃然起敬。”枪刃眨了眨眼睛,他看上去几乎像是要为黑骑鼓起掌来“没想到异端裁判所正在通缉的居然是这样一位正人君子。”
“省省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吧。”黑骑哼了一声,“你看上去是一个佣兵,除了亡命之徒,就只有佣兵会在这种天气里单打独斗地卖命。你救了我,想必我需要提供给你一些报酬,不如让我们直白一些,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枪刃,并不掩饰其中冰冷的探究,像是万年不融的冰川,“除了抓我去见异端裁判官外,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枪刃似乎被他的直白噎了片刻,伸出一根指头:“一百万吉尔。”
比通缉令给出的价格还要高出一倍不止。黑骑闻言心头一跳,但也没有拒绝。
谁料枪刃又立刻收回了手指,语气戏谑地接着道,“——但我猜你就算到完成那件‘重要的事’以后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黑骑皱了皱眉:“我会想办法。”
“我相信你会想办法,但实际上我并不想要这个。”枪刃打断了他,“你可以接受报酬由我来定,是吗?”
“……理所应当。”
“除了你的人身自由外什么都可以?”
“是的。”
枪刃笑起来:“那么我要跟着你。”
你要跟……什么?
黑骑有些不可置信,他紧盯着枪刃,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到半点依然在开玩笑的蛛丝马迹,但很遗憾,枪刃虽然是在笑,但他的眼神平静又坚定——见鬼的,他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哦,不,我是说,”黑骑匪夷所思地问,肉眼可见地又紧张起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枪刃摸了摸下巴,表情有点神秘:“跟着你去干点偷偷摸摸的坏事?你看起来很紧张,你的手心在出汗。”他看到黑骑下意识低头搓了搓掌心,他真的紧张到出汗了,枪刃哈哈大笑起来,“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你的行进路线虽然隐晦,但依然有迹可循,你在避开路上的哨岗,一路往伊修加德去。”
黑骑沉默下来,他恼羞成怒地意识到自己每多说一句就会给枪刃提供一些额外的信息,像是一条被饵食不自觉引诱的鱼。以前的战友们总是调侃他一点都不会撒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过这个习惯,而枪刃这个钓鱼老手仅仅说了几句话简直快给他钓成翘嘴了。于是他决定开启罐头形态,不管枪刃之后说什么,他都装聋作哑。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不会打扰你完成你的‘重要之事’,只是我也要去伊修加德,也刚好没有正当的手段,这点我猜你也一样,但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那么你大概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入城门道。现在我们正好顺路,你应该不会在伤势未痊愈时拒绝一个侦查和战斗能力都一流的职业佣兵作为同行者吧?尤其是在你的腹部和手臂都几乎要被郊狼扯掉的情况下。”枪刃说得十分诚恳。
前提是你没有不安好心。黑骑在心里说,他依旧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坐远了一些。
枪刃绽开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毫不介意地冲黑骑伸出一只手:“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这可是‘正当报酬’。”
黑骑瞟了一眼那张堪称纯良的娃娃脸,此时怎么看都像得了甜头的狐狸,他叹了口气,不情不愿且十分敷衍地握了握枪刃的手。
第二天早上风雪果然停了,库尔扎斯的上空停止了暴躁,但依然回不到灵灾前的平静,只是灰蒙蒙地沉默着,像是片刻的小憩。黑骑戴上了他的头盔,背上他的大剑,沉甸甸的重量一如既往地压在背上,虽然让他的肩膀与侧腹的伤口隐隐作痛,但给他了一丝浅淡的安全感。枪刃拿着地图走在前面,他对着地图比比划划,一会儿绕过一片树林,一会儿淌过一条冰溪。
四个小时后,黑骑有点忍不住了:“是你说你知道一条近路能更快到下一个小镇我才跟着你的。”他有点头疼地指了指面前的岩壁,“这就是你所谓的‘近路?’”
“别那么着急嘛,耐心也是一种美德。”枪刃干笑了几声,把地图揣进包里,一边在山下左右张望,一边小声嘟囔,“我明明记得就是在这边啊……”他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岩壁上,手还在四处摸索。
“我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走!”身后还阴魂不散地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冒出来的异端裁判官,黑骑恼火地冲上去把地图从枪刃包里扯过来,他的行李已经在上次应付郊狼的时候不知道被叼到哪里去了,寄人篱下茫然地听从别人安排的现状令他感到憋屈,他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
“啊,找到了。”枪刃忽然叫了一声,他把黑骑扯到身边,指了指参差不齐的石柱后藏着的一个黑黢黢的小洞,“近道。”
黑骑感到额头的青筋在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从这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狗洞一样的隧道钻到山的另一头?”枪刃甚至还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的暗黑之力在体内蠢蠢欲动,说不出的愤怒和某种无力感即将使它喷薄而出,“你在开玩笑吗?”
没想到枪刃郑重其事地摇摇头,说话间甚至隐隐带着某种怅然和嘲讽,“只需要一刻钟,没人知道这个通道,就算有,大概也已经死光了。”
黑骑深吸了一口气,解下大剑拿在手上,“……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如果是童话的话,冒险者们在爬出黑暗隧道时,展现在眼前的会是一副崭新的天地,丰润的草场,盛开的鲜花,流动的泉水还有悠闲的动物们,绚烂的彩虹悬挂在天边,柔软的云朵织就广阔的天空,那是世外桃源的样子。但库尔扎斯没有春天,灵灾剥夺了富有生机的一切。黑骑和枪刃爬出洞穴,看到的也只有阴霾的天空,干枯的河床,冻结的冰原和横行的野兽,满目疮痍,就像他们一直以来看到的那样。
“距离下一个村子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已经比正常路程节省一半了。”枪刃吹了声口哨,“这边几乎没人会来,不用担心追兵,除了几只逡巡的野兽,和……”他顿了顿,“一个废弃的村子,运气好的话村子里或许还有一些能用的东西,柴火干草什么的。”
黑骑瞟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带着这样武器的人很少出现在伊修加德。”
枪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小时候我来过这里。”他撩起鬓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对比起人族来说有些尖锐的,但对于精灵族来说又有些圆钝的耳朵,“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我是混血,后来移民去其他地方了。”
说起来枪刃大体看来更接近于中原人族,但身高确实要比一般人族男性要高了一些,比如黑骑自己。他自诩在人族男性中算是健壮高挑,但枪刃还是隐隐压了他一头。伊修加德精灵居多,对于人族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友好,对混血甚至更加恶劣。
他沉默下来,只是安静地跟在枪刃的身后。
他们很快就到了枪刃说的那个废弃的村子。
断壁残垣,一片狼藉,不少地方还有烧焦和刨开的痕迹,这里过去遭遇了什么不言而喻。黑骑四处看了看,看上去这个村子已经废弃了很久了,连痕迹都几乎被冰雪掩盖。这样的村子在灵灾和龙诗战争后并不少见,是风雪中一座座沉默的坟墓,固执地埋藏着过去曾经存在过的生机和悲剧。等到他一无所获地回来,看到枪刃还站在村子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有点像在放空。
黑骑皱着眉头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用手碰了碰对方的肩膀:“怎么了?”他顺着枪刃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座被烧毁的木质农舍,他有些了然,“你离开伊修加德之前就住在这?”
枪刃没有说话。
“这里被龙族袭击过,照破损程度来看,几乎无人幸存。”黑骑低声道,他对此有些怅然,这样的村子他已经看过不少,但依然会对此感到惋惜。
“是啊……龙族。”他听到枪刃轻声道。不知为何,明明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吹就散,语气却像是透过结冰的河面向下望,依稀能看到冰下涌动着的冰冷暗流,和河水深处静默蛰伏的漩涡。
枪刃忽地转头看向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来过这里吗?你记得这里吗?”
“我……”黑骑被他吓了一跳,有些语塞,一时没顾得上细想。
我来过这里吗?我该记得这里吗?他疑惑着,再次看向死寂的废墟。
他的不远处有一丛木质篱笆,顶端被什么撞断了,露出森森的木茬,上面凝结着发黑的古旧痕迹,像是血液凝固在上面,似乎是有人狠狠撞在上面,又被断口刺穿。他的正前方是一栋烧得漆黑的木屋,焦糊的屋顶不堪风雪早已垮塌,他似乎能听到燃烧时房内传出的惨烈哀嚎。他忽然感到一阵骇然,退后一步。他看到他的脚下,被足铠蹭开表面的冰雪,露出下面腐朽漆黑的冻土,连带被低温永远冻结在原地的血迹,似乎有个孩子就在这个地方被利剑生生刺穿,血液融化身下的白雪,顺着泥土颗粒蔓延开,生长出死亡残忍的花朵。
“呃——!”黑骑猛地捂住头,暗黑之力呼应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黑雾从他的身体挣脱出来,张牙舞爪。
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那么用力,用力到五指的力量和热度透过肩甲和内衬,传递到他的皮肉上。这让黑骑瞬间清醒过来,喘着气道:“我记得……我记得这里!”
他确实记得这里,他记得他和红衣主教,就站在这个位置。
那时他还是神殿骑士某小队的队长,某天接到命令说库尔扎斯西部高地的某个村子出现了喝了龙血的异端者,派他们小队前去支援。
神殿骑士保卫村落后,他来到红衣主教的面前,年老的男性精灵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被骑士按住的村民。村民在他们手下剧烈地挣扎着,露出脸上和脖颈上深色粗砾的鳞片。
他显然已经龙化了。
红衣主教的助手从一侧站出来,咏唱咒语,魔法将龙化的异端者瞬间冻成冰块,然后碎裂成冰渣。
哀嚎与怒吼就此停止。
助手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从衣襟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扔到一边,手帕在落地的瞬间无风自燃,化为灰烬。
老年精灵咳嗽了两声,助手便从旁帮他拢了拢大氅。
“证据确凿,甚至有人喝了龙血,异端者一定就在此处。到现在还是没有人承认自己私藏了异端者吗?”他轻轻地说,声音像是北风灌入空洞的枯木。
“还没有。”还是队长的他回答道。
“看来要抵死包庇罪人了,”红衣主教叹了口气,“整个村子都是帮凶。”
他挥了挥手,于是助手对其他骑士使了个眼色,朗声命令道:“五分钟内,再无人坦白自己窝藏了异端者,那么整个村子都将判为有罪!”
五分钟的鸦雀无声,伴随着骑士们冲进村子而终止,所有村民被从自己的房子中拖出来,搡倒在村口的平地上,女人和孩子哭嚎着,男人们愤怒地叫骂,但平民在有武器有魔法的骑士面前不堪一击,骚动很快就停止下来,因为整个村子算下来,也就只有二十多个人。随着第七灵灾的影响,伊修加德的环境进一步恶劣,能够大范围居住的地方一直在收缩,到现在还住在贫瘠边缘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蜷缩在一起,颤抖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小孩子啜泣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算安稳的生活忽然被打碎,要在寒风中挨冻挨打。
“最后一次机会,”某个站在前面的审问官厉声喝道,“说出异端者的下落。”
人群沉默着。
“叔叔、叔叔不是坏人,不要抓他……”忽然有一个小小的破碎的声音出现。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母亲惊恐地把他抱紧怀里,死死地按住他的头,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审问官疯狂地摇头辩解道:“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没有私藏异端者,他早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们不知道他是异端者!”
她语无伦次,趴在地上像是一条落过水的瑟瑟发抖的野猫:“放过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他走了,他早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我们没有窝藏异端者,我们是哈罗妮的忠诚信徒,求求你,我只有这一个孩子……”
红衣主教皱着眉头看着这出滑稽闹剧,“他走了?就是说你们窝藏过异端者是事实。”
“什么?”女人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红衣主教不耐烦地摆摆手,随后蹒跚着离开了村子,几个骑士立即跟上。助手恭敬地行礼送他离去,随后回身摆了摆手。
一个审问官从哭号的女人手中抢过孩子,拎着因疼痛而惨叫的年幼精灵扔进了最近的房子,女人疯了一样跟着冲了进去,随后木质的房子在众人眼中轰然爆裂,熊熊的火焰伴随着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冲上天空。
队长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异端审问局处刑现场。他看到助手收起了魔导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异端者的下场。”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眼。
随后是单方面的屠杀,反抗的男人被钉死在木桩上,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被乱剑刺死,白雪被流淌的鲜血染红,冻原被倒下的身躯融化。
队长带来的神殿骑士得了命令本打算也一齐动手,但被队长拦了下来。
助手看到,皱了皱眉,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要抗命吗?”
队长瞥了他一眼,把大剑拄在地上,冷静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保证异端审问局的工作不受打扰,能对我们下令的是神殿骑士团团长。”
“你……!”助手狠狠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武器,一名神殿骑士,却惯用一些异端者常用的大剑,不知道该说是无知还是大胆。
“那就好好看着吧,异端都是什么下场。”他意有所指地刻意强调,“避免各位神殿骑士那天行差踏错,误入歧途,你们可一定要坚定信仰啊。”
当然,坚定信仰。队长咂了咂舌,我对哈罗妮的信仰永远不变。
几十条生命自冰天降生,需要几十个艾欧泽亚年,而他们的消逝,只需要几刻钟。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很快就停止了。
队长像一座雕像般拄剑站在原地,直到雪落了满头满身,覆盖掉满地尸体和鲜血,带走冻原上的最后一丝热气。他呼出一口白色的气。
助手四下看了看,下令收队,临走前他在队长耳边道:“可要好好收尾啊,骑士阁下,漏掉任何一个异端者,都是对伊修加德的威胁。”
“遵命。”队长一字一句地答道。
助手冷哼一声,带着异端审问官离开了。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对骑士们说:“即使他们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但也是伊修加德的子民,不该曝尸荒野。至于死后上冰天或是下冰狱,皆由哈罗妮审判。”
于是骑士们开始一边检查是否有漏网之鱼,一边哼哧哼哧地埋葬村民,他也一起动手,并提醒其他人不要沾染上龙血,避免自己被污染。
当他搬运尸体时,他发现尸堆中还有一丝即将消散的温热。那是一个气若游丝的孩子,被长剑捅穿了躯体,正躺在地上,等着血液从身体里流干。队长愣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其他各自忙碌的神殿骑士,悄悄撕下披风的一角,包住了他的伤口。聊胜于无,但这样的伤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恐怕也迟早会冻毙于雪原。
他把小孩往草料包内侧藏了藏,看着那孩子半睁的涣散的眼睛低声道:“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如果你仍有念想,愿……哈罗妮保佑你。”
肩膀上的痛感把黑骑从回忆拉出,他抬起头,看到枪刃正看着他,眼神亮得吓人,也冷得骇人。
“你……”他说不出话,暗黑之力似乎也堵住了他的喉舌,他感到一丝窒息。
枪刃定定地看他半晌,忽然一挑眉:“你怎么忽然浑身开始冒黑气啊?你真来过这个地方?”
黑骑好像忽然从水中被打捞起,窒息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他居然有些庆幸自己一直戴着头盔,枪刃看不到头盔之下他那张如死人般灰白的脸色。
“……嗯。”他不愿多说,只是紧握住身后的大剑,大剑冰冷坚硬的触感给了他一丝慰藉,让他感到自己落到了地面上。
“那你找到什么我们能用的东西了吗?”
枪刃凑过来对着他左看看右看看,黑骑一把把他推开一些,闷闷地说:“没有,时间太久了,所有东西都腐化了。”
“好吧。”枪刃有点失望,“不过再过不久就是下一个镇子了,鉴于你还在被通缉,所以我们在村子外面扎营,我会去村子里买一些必需品。星芒节也快到了,虽然我们条件简陋,但再怎么苦也不能苦了这个大日子……”
“嗯。”黑骑心不在焉地答着。枪刃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但他已经无心再听了,久违的记忆被唤起,他只是在想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他年轻的生命是否已经就这样消逝在冻土之下,成为游荡在冰狱上空的灵魂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也会去到冰狱,他是否会见到那个孩子,他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一个冰冷的旁观者?一个草菅人命的帮凶?一个罪孽深重的叛徒?
枪刃不负众望地从小镇买来了生活物资,食物、药物、装备,甚至还有麦酒和一些庆祝用的便宜彩带和装饰。
黑骑鄙夷地看着他在临时帐篷外忙碌,把那些花花绿绿没什么用的节日装饰挂到帐篷和树上。
“你这样只会让我们更快被异端审问局找到。”他义正辞严毫不留情地指出这点。
“异端审问局也得过星芒节,谁会在这么美好的节日出门喊打喊杀。”枪刃快乐地哼着歌,把食物和麦酒在碎火元晶上加热,然后倒了一杯递给黑骑。
于是黑骑更鄙夷了:“你在逃亡中喝酒?!”
枪刃被他的不解风情冒犯到,瘪起嘴来:“有什么关系嘛!我动作很小心,没有被村民注意到,我们离镇子还很远,没人会想到星芒节前夕还会有人在荒郊野岭冰天雪地里等着闯入伊修加德。再说,只是小酌,又不会喝醉!”
他把麦酒扔在黑骑面前,抱起胳膊,赌气一般转过身去。
黑骑看看他,又看看杯子里的粗制麦酒,叹了口气。自从回忆起过去,他好像总是会在不必要的地方犹豫,明知道自己时间紧迫,还有重要的事压在身上,却愿意在这里耽误,放任枪刃胡闹;明明还没有摸清枪刃的来历和目的,却放任这个不稳定因素待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要按照之前他的风格,只要伤好一些,早就悄悄把枪刃甩掉了。
他端起麦酒。乌云散去了一些,月亮得以从浓重阴霾的一角露出些许清辉,倒映在并不算澄亮得麦酒里,他注意到枪刃在偷偷摸摸看他,于是他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枪刃乐得很快,他凑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跟黑骑碰了碰杯子,然后喝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去伊修加德。”黑骑问他。
“找人 。”枪刃没有再隐瞒,“不过我已经有了他的消息,倒也不急于一时。”他用肩膀撞了撞黑骑,“你呢?你为什么要去伊修加德?明明那里在通缉你,你甚至看上去还很急。”
黑骑讳莫如深:“我也找人。”他如愿地看到枪刃的表情逐渐变得愤懑,又慢悠悠地继续道,“只不过我找人是为了杀掉。”
“你跟他有仇吗?”
“一部分吧,我只是想澄清一些事情。”
“什么事?”
或许是酒精正在缓缓发挥作用,又或许是他对枪刃的信任已经到了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步,黑骑开始缓缓讲述一个尘封的故事。
从前有个年轻人,他天赋过人,又心怀正义。他最大的抱负就是加入骑士团,为他的信仰而战。他的努力没有辜负他,在骑士团的选拔中他出类拔萃,被破格录取为神殿骑士,后来提拔为队长。不管是对龙作战还是保卫城邦,他都做得很好。
但他有些过于自负,以至于在某一天为自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在异端者村落围剿结束后,队长回归了神殿骑士的日常,鲜少与异端审问局打交道。
某天,神殿骑士团安排他与他的小队执行物资押运的任务。这本来是一件很常见的工作,只需要从伊修加德到白云崖前哨,避免物资被龙鸟偷袭损坏,他们已经经历过很次。那天风雪交加,冰粒子刮在脸上生疼,但这次路上,遇到的最大危险却不是张牙舞爪的野蛮龙鸟。
“队长,前面有一队士兵,已经确认过身份了,他们遭遇了龙鸟袭击,正在请求我们的援助。”侦察兵顶着风雪传来消息。
“周围确认安全吗?”队长问。
“没有龙鸟的痕迹,它们已经走了。”
“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辎重,我们去看看。”队长下达了命令之后,带着一部分人往侦察兵所说的地方去。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被龙鸟袭击的小队,所幸都是轻伤。他们是前一批押运物资的队伍,只是物资已经被破坏了。
“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大概就这样被大雪活埋了。”队长搀扶的一个骑士这样说。
“我会先安排一部分人护送你们回伊修加德。”队长说,他给对方简单包扎了一下。
一个骑士小跑着过来,汇报说:“队长,伤员基本都处理完毕了。”
队长点点头:“分出五个人送他们回伊修加德,其余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来汇报的骑士抽搐了一下,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茫然,队长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去,只看到一丛闪着寒光的剑尖从他的小腹穿过,剑刃上挂着温热的、新鲜的血液。
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队长的反应很快,他立刻抽出大剑转身大声警告:“有问题!警戒!”但他的话还没完全喊出口,就被一股大力扑倒,紧接着肩膀一痛,一柄剑穿过他的肩胛骨,把他牢牢地钉在地上,大剑因为吃痛而脱手,被人踢到一边。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却是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惨叫。而他救下来的那个骑士,拎着一柄匕首,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队长挣扎着抬起头怒视他。
那骑士对他恶意地笑了笑,随后他听到一个声音。
“要坚定‘信仰’啊,队长阁下。”
一片衣角来到他眼前,从骑士手里接过匕首,踩着他的一只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记得这个声音和声音的主人,红衣主教的助手,那名魔导师。
他用匕首尖在队长的眼前比划,游刃有余地讲着话。
“主教不太满意你们上次的表现,异端者怎么值得安睡在哈罗妮大人的土地上?明明应当被焚烧殆尽,免得带来更多污秽,神殿骑士是连火都忘了怎么放吗?”
队长咬着牙,风雪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忍着肩膀和手上的疼痛开口,“他们手无寸铁。”
“他们灵魂肮脏。”助手冷冷地打断他,“与异端同流合污,该死。能成为主教大人为哈罗妮大人奉上的丰功伟绩中的一笔,他们应该心怀感恩地死。”
“我早提醒过你了,是你背叛了你的信仰。”他蹲下身来,目视着队长。
“到底是谁背叛了信仰,胆敢自行替哈罗妮大人审判?”队长不甘示弱,抽着气冷笑道。
随即一道血光在他眼前炸开,旋踵而来的是横跨脸颊火辣辣的疼痛。队长痛呼一声,雪和血一齐灌进他的眼睛。
“你们会下冰狱的!”队长咆哮道,“把剑刃对准自己人 ,把屠刀砍向哈罗妮的子民!”
助手扔掉沾着血的匕首,握住队长的脸,对准在他面前被捅伤的队员,扒开他的眼皮强迫他看向自己的同僚。
“别担心,因为你们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被血色和冰碴占据的视野里,队长看到昔日战友在雪地上抽搐着,鲜血从破碎的身体里涌出,从鲜红变成某种邪恶的暗红,属于人类的身体逐渐失去应有的形态,变得扭曲、膨胀,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从全身上下的关节里传出,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挤压面前的身体。
他感到心悸和恐慌,“你们做了什么……”
扭曲非人的尖叫开始在四周响起。
“剑上都涂了龙血,一个老把戏。对了,你们押运的东西里也有异端者的证明,双重保险。”助手这个时候好心地解释起来,“用不了明天,你和你的小队就会因私通异端者、私藏龙血、龙化等罪名被伊修加德所有人民唾弃,然后变成异端审问局的又一大胜利。”
他扔下队长,用手帕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污。
“你作为主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部下一个个都变成怪物,然后被他们撕碎。哦如果侥幸挣脱,为了活命,你也得亲手把他们葬送在这里。而你,会成为杀害同类、背叛信仰的罪人,永远背负这些十恶不赦的罪名,没有人能会知道你,没有人会原谅你。”
他松开手,手帕被狂风吹入虚空之中。
“永别了,罪人。”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后。
队长麻木地看着,身躯逐渐失温,看到那些失去理智、不成人形的同僚拖着扭曲的利爪向他走来。他们冲他举起来凶器。昔日战友温情依然不再,只留下怪物狂暴的本能。
他闭上了眼。
然而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如期到来,耳边响起的是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声。
“队……长……”
“队长啊……”
嘶哑的声音在呼唤他。
他猛地睁开眼。一个身影挡在他的面前,尽管也已经不成人形,半边脸被鳞片覆盖,背后生出了畸形的膜翅,但他还能认出他,那是他的副官,一个沉闷而刻板的人,从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参加轮班后的消遣,平时看上去和大家的关系并没有多好。
副官想说点什么,但鲜血从他口中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的右胸还带着剑伤,在龙血刺激下,伤口周围正蠕动着怪异的细胞和鳞片。
“站起来……活下去……”他挡在队长的面前,不完整的膜翼也颤巍巍地展开,挡下身后那些非人同僚的撕扯。
“一定要……活下去……”他所剩的理智不多了,但口中还在喃喃着几乎不成人声的话语,身躯也并未移动,“活下去……洗清……我们的……罪孽……”
队长眼中涌出热泪,连带着满脸的鲜血凄厉地嘶吼着,像是临死前怨恨不甘的困兽,他用手握住钉在他减伤的剑刃,把它与自己的血肉连根拔起,又提着剑踉跄着冲向他的同袍。
你们不是罪人,我才是。我的心此后被复仇的愤怒永远灼烧,我的生命此后将以憎恨做养料,我一定会活下去,活到那一天,到真相公之于世的那一天,到白云崖的冤魂不再徘徊的那一天,到亲手将真正的罪人送入冰狱的那一天。
“杀了……我们……”
半是龙吟半是人言的话从龙人的嘴中脱出。
“结束……痛苦……”
剑刃穿过异化的躯体。
“洗清……罪孽……”
谁的头颅落地。
“我们……背叛……”
谁的身躯落入尘埃。
“冤啊……”
谁的灵魂徘徊不散。
风雪在咆哮,接着一切重归于寂静。
“他在雪原里,像个孤魂一样游荡,提着沾满血的剑,不知道该找谁复仇。”黑骑又喝了口麦酒,他的声音平稳,好像就真的是在讲一个不属于他的故事。
平稳,不如说是死寂。
枪刃沉默地听着,手中端着酒杯,一口未动,酒面上不断泛起涟漪。
“再然后他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异端者,唔,就这样的。”他指了指自己。
“他给了我一个水晶,说我会用的上的。”黑骑仰头想喝酒,枪刃难得忍无可忍地夺过他的酒杯,黑骑看了一会儿空空的手,没有止住话头。
“那个异端者说,我呀,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对,就跟你说的一样。”他似乎已经有点醉了,垂着头语无伦次,“他还说,善意会萌生希望的种子,恶意会结出腐烂的果实。你自诩光明磊落,只是还不曾直视过黑暗,现在是时候了。
“总有一天我留下的燧火会燃烧起来,你终究会成为炬火之人,身披黑暗,去烧尽那些虚伪的真相。”
黑骑嗤笑了一声,“然后他没过多久就被异端审问局处死了。”他回头看向枪刃,眼神有些迷蒙,“……你怎么不笑,是这个故事太严肃了吗?”
枪刃叹了口气,扯起嘴角:“是有点,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他伸出手到黑骑颈后,黑骑似乎没有抵抗,于是他拨开暗扣,把他的头盔摘了下来。黑骑抬头看他,眼睛在朦胧缥缈的月光下泛着清澈的光,像是枪刃小时候见过的玻璃珠一般,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疤痕。
枪刃伸手把他拉起来,笑着说:“要跳舞吗?星芒节怎么能没有舞会呢?”
没有头盔的遮盖,黑骑被冷风一吹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晃了晃头,责怪道:“还在逃亡呢,跳什么舞,胡闹。”
但说是这么说,他也没挣开枪刃的手,反而被他的动作带着走。枪刃揽着他,嘴里哼起小时候隐隐约约记得的星芒节颂歌旋律,带着黑骑跳起双人的舞步。
黑骑晕头转向地跟着他旋转,小跳,紧紧拉着他的手。
月光洒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他们旁若无人地狂欢,享受地狱到来前难得的安宁。
跳完以后,两人都气喘吁吁,黑骑在枪刃怀里支着身体,不满道:“凭什么我跳女步?”
枪刃嘿嘿一笑,低下头,在黑骑耳边吹气。
“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那现在换我来告诉你我的秘密。”
“是什么?”一听秘密,黑骑支棱起来,他努力抬头想看清枪刃,但越是努力,眼前反而越是模糊,枪刃的脸分成很多个,每个都带着笑,看不真切,他却平白感到对方在悲伤,那悲伤就像是他曾经望进去的那片冰湖,深沉,安静,暗流涌动,能够把人溺死在其中。
“我要找的人其实已经找到了,我会追随他到任何地方,不管前方是冰天,还是冰狱。”
枪刃的声音变得遥远,却又无比郑重,像是在向神明宣告。
“这算……什么秘密……”黑骑感到恼火,但比恼火来得更快的是沉重的困意,“你这狡猾的……小鬼……”
“这怎么不算呢?”枪刃咯咯地笑起来,“我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可不就算是秘密了嘛。”
“也……也对……”醉鬼无暇细想,只能顺理成章地接受这番胡搅蛮缠的道理,接着就坠入了黑甜的睡眠。
月光下,一个人,抱着另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像情人一样与他耳鬓厮磨,在他耳边不停讲着什么,似乎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尽。他们地上的影子依偎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亲密无间。
黑骑早上醒来,深刻反省了自己昨天的胡闹行为。
“枪刃!滚过来!”他低声咆哮道。
枪刃还在呼呼大睡,一听这动静,立刻连滚带爬地来到黑骑面前。一晚之后黑骑似乎更加暴躁了。
“你到底给我灌了多少?!我怎么会一点意识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们还在躲避追兵,要是真有人来了怎么办?星芒节大酬宾买一送一吗?”
黑骑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骂得枪刃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道:“是你自己要喝的……”
“我喝什么喝!”又是一顿臭骂,“要不是你买酒回来,谁会沾那玩意儿?!”
那我也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差啊。甚至还断片。
但枪刃还是乖乖闭上了嘴,他第一次发现黑骑恼羞成怒的时候居然这么不讲道理。
“赶紧赶路。”黑骑戴上头盔没好气地说,遮住他因为心虚而有点发红的耳朵,“你最好路上都不要让我看到你那张脸。”
“没问题,没问题。”枪刃理亏地收拾好东西,老实跟在黑骑后面。
二人沉默走了半天。黑骑忽然在前面道:“等进了伊修加德,你就去找你要找的人吧,别掺和其他的事。”
枪刃探头瞅了一眼黑骑,黑骑的脸都藏在头盔下面,什么都看不到。
“为什么?听起来像你已经知道进城之后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黑骑道,“我去杀人,在主城杀人,难道还不算什么大事吗。”
“你也说了是在主城杀人,哪有那么容易,不如我来帮你咯。”枪刃快走两步,到他身侧。
黑骑不耐烦道:“你怎么跟个牛皮糖一样,我让你走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卷入这种恶性事件吗?跟我一样被通缉,然后被处刑?”
“哦这么说你是在关心我,你在关心我。”枪刃又重复了一遍,黑骑哑口无言,“你可别忘了我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我提的条件就是跟着你,我可没说跟到哪。”
黑骑猛地停下脚步,枪刃反应不及一个趔趄,被黑骑抓住肩膀。他烦躁地说:“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就是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不想你卷进这件事来,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听着,”他直视枪刃的双眼,严肃道,“我一定会死,但我不想你也因此而死,所以,到时候有多远就滚多远,懂了吗?”
枪刃也冷静地回望着他:“就不能不死吗?”
“不能。”黑骑松开他,大步向前接着走,“因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是我活到现在的意义。”
枪刃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对上黑骑不耐烦的眼睛,他缓缓道:“你昨天给我讲了个故事,我也想给你讲一个。”
黑骑甩开他的手,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是讲故事的时候吗?”
但枪刃固执地再次拉住他,说:“这个故事很重要,拜托你一定要听完。”
黑骑翻了个白眼,再跟他扯皮那又是没完没了,还不如让他赶紧说完拉倒,反正枪刃就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人。他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胳膊示意枪刃说下去。
枪刃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讲述起来。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家所在的村子生活条件很苦,人也少,作物和牲畜更少,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还有两个弟弟妹妹,所以总是饿肚子。但村里的大家都很好,一起生活也算是苦中作乐。某一天,村子来了一个黑漆漆的人,他似乎精疲力尽,还受了伤倒在村口。一些年长的叔叔阿姨悄悄说那个样子可能是异端者,但他还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飞快地在那人面前留了一些水和食物。第二天那个人醒了,但他并没有进村,也没有离开,只是坐在村口,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谢谢。
村里的人都很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管他。一个大叔壮着胆子对他说,走,赶紧离开吧。黑色的人说,至少让我报答你们。大叔说我们不需要报答,你赶紧走就是最好的报答了。黑色的人叹了口气,说好吧。他正要走,一个小女孩忽然开口道,你背着剑,那把剑很大,你会打猎吗?黑色的人听见后转过身来。小女孩的妈妈尖叫一声,冲过来挡在小女孩身前。黑色的人看着小女孩,他笑了笑,说,我会。小女孩眼中露出期待,我和我妹妹已经饿了很久了,你能猎一些东西回来给我们吃吗?我们也会分给你吃。小女孩的妈妈满眼惊恐,但比起这个拿着剑却执意坐在村口的人,她更害怕自己的孩子饿死,于是她看向黑色的人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乞求。黑色的人说好,他转头离开了村子。
村里人见他离开,都松了口气。没想到到傍晚的时候,黑色的人回来了,还拉来了一头熊。他剥了熊的皮,把肉分给村民,虽然不至于让所有人吃饱,但至少今天不会再饿肚子了。随后他每天都会带来一些猎物,却只住在村口,并不踏入村子。
村民们慢慢接受了这个黑色的人,不再叫他“异端者”。他似乎很和善,孩子们乐意跟他玩,他也耐心地陪孩子们,直到有人把他请进村子里住。
但黑色的人没有住多久,他在一次打猎回来后,对村里人说,他得走了,追他的人已经到了他们前面的村子。村民们没有挽留他,但给他带上了村里为数不多的一些粮食。
黑色的人感到愕然,村民说,谢谢你这么多天的打猎,我们懂知恩图报,愿哈罗妮保佑你。
黑色的人走了,追他的人也到了。他们在村子里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为首的老人似乎很急躁,他对手下吩咐了什么,手下就围起的村子不让任何人出入,又从村民里拖了一个出来,把什么东西灌进了他的嘴里。
随后,这个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变异,变得不再像一个“人”。大人们捂起孩子的眼睛,老人们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乌鸦在屋顶盘旋,他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枪刃说。
黑骑盯着他,但他的手开始颤抖:“你果然是那个村子的。”
“别急。”枪刃按住他的手,“听我说完,再之后的事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被藏起来自生自灭的那个孩子。他在濒死时看到了那张脸,那张年轻的,悲悯的,在阴云和风雪里隐隐发光的脸,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哈罗妮。但他不想死。
或许真的是执念感动了哈罗妮。
后来他们走了,他在草垛后面几乎被冻僵,但又一个人来了,那是个黑色的人,是他眼熟的人。
我果然还是害了你们。他感到他似乎在流泪,但他还是很快地帮自己处理伤口,用能找到的一切布料包裹自己保温,然后抱着他在霜林里狂奔。黑色的人找到了一个旧友,那位旧友虽然为难,但还是接受了他,她的治疗方式比黑色的人高明多了,他感到暖和了不少。再后来,黑色的人走了,他被这位旧友带走,到了一个更温暖的地方,那里的人称为“格里达尼亚”。他在那遇到了一些人,他们教会了他使用“魔机刃”这种武器,他开始靠学习到的东西来养活自己。但他一直没忘记一些事情。
那张年轻的脸,和那个黑色的人。
“我一直都在寻找你,我只知道你是某位骑士,所以我猜你在伊修加德。”枪刃握着黑骑的手轻轻地说,“黑色的叔叔已经死了,他被异端审问官用火焚烧,最后吊在大审门前示众,等我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大概连尸骨都腐朽殆尽了。”
“十年时光流转啊。”他叹了口气,“还好我找到了你。”他解开衣服,拉着黑骑的手去触碰他胸前那道时光无法抹去的疤痕。
黑骑却如同被烫了一般狼狈地缩回手,满口苦涩,说不出话来。半晌,他低声开口:“你不恨我吗?在你的亲人朋友被屠杀的时候,我却在一旁袖手旁观。我也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
“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恨过的,那时候恨所有人。”枪刃反而显得十分平静,“但你的一念善良给予了我活下去的机会,如果没有你,我也撑不到他来。”
“所以我来还你的救命之恩,你要复仇,那我也做你引来复仇火焰的导线,把他们都焚烧干净,因为我们的仇人是一样的。”他的眼睛亮亮的,就像初见时篝火旁黑骑看到的一般,“向那些以神之名行魔鬼之事的堕落之人,向那些枉负无辜之人灵魂的腐朽制度,为了复仇和公道,我们就是叛逆和不洁的黑羊。”
黑骑看着他喃喃道:“我们会下冰狱的吧。”
“就算是冰狱,只要跟你一起,也比冰天不遑多让。”枪刃笑了笑,亮出他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况且恶人还没下冰狱,咱们急什么?”
面对这样的决意,黑骑的妥协基本上毫无悬念。他只能对枪刃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大审门守卫轮班制度,星芒节当天在建国十二骑士像前举行的典礼是唯一一次可以让基础层平民进入的时机,所有重要人物都在,只要能混入砥柱层,就可以在人最多的时候揭露真相。只是带着武器混入其中有那么一些困难,他们大概得装作巡逻骑士什么的。
“这么简单粗暴?”枪刃摸着下巴质疑。
“我在逃命途中能有个计划就不错了,你还想有多完善,在你之前我只有一个人。”黑骑无奈道,“等教皇讲话完,红衣主教下台赐福的时候,我找机会挟持他,就能够争取到一些时间。”
“没问题,我会保证他们给予你充足的讲话时间的。”枪刃兴奋地舔舔虎牙,拍了拍兜里的晶壤。
天色依然是阴云密布,乳状云分布在天顶之上,站在伊修加德就会觉得云更近了,天穹仿佛触手可得。
黑骑对于混进伊修加德轻车熟路。不是开玩笑的,他之前可是神殿骑士,对轮值制度一清二楚,他自己都在大审门前站过岗。仪式开始前他们找机会打晕了两个巡逻骑士,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枪刃的魔机刃乍一看倒是和骑士的剑相差无几,单手、轻便,但黑骑的大剑实在是太过显眼,无奈之下只能拿把单手剑凑合一下,有总比没有强,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说话,兜底方案才是打架。
在教皇演讲时候,那个年迈的红衣主教就站在教皇不远处,看上去比过去更加老态龙钟,甚至连眼皮都耷拉下来,几乎盖住了浑浊的眼珠,教皇甚至在表彰异端审问局近日的优秀表现。黑骑握紧了拳头。他的兄弟们在如此年轻的时候沦为孤魂野鬼,真正满手血腥的恶人却安享晚年,荣誉加身。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异端审问局总是高高在上,甚至有时凌驾于骑士团等武装力量之上,而伊修加德为什么异端者屡次打击却从来没有减少数量了。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拿着权力的武器媚上欺下,将无辜者的血液当做荣耀涂在那面满是罪恶的荣誉墙之上,当权者一叶障目或者视而不见,只顾着享受虚伪的稳定,尸骨之下才是被粉饰的盛世。
暗黑之力收到感召,如同脱笼之虎一般在他身体里涌动。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他抬头看去,看到枪刃带着平静笑意的眼睛,他无声地说:忍耐一下,还不到时机。
他似乎总是这么平静,黑骑心想。不管是怀揣心事救了自己,还是假意提出同行,或者是村庄的试探,星芒节的心照不宣,他都是那样子的无害笑容。但是多亏了枪刃,黑骑平静了不少。他说的对,都已经命悬一线地等待了十年之久,又何必在乎一分一刻?
教皇演讲完毕,被自己的亲信搀回了教皇厅,接下来就是红衣主教们下场赐福,他们会从骑士像,一路走到圣雷马诺大教堂,这是唯一一次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若非一锤定音,就是功败垂成。
黑骑眼看着那个主教蹒跚而来,他在广场另一侧召唤出掠影。
人群忽然发出惊叫。
“异端者!是异端者啊!”
“什么?!这里怎么会有异端者!救命!”
“异端审问局呢!神殿骑士!”
人群乱作一团,护卫被混乱的人群冲散,无法第一时间赶到主教身边,大部分骑士的注意力都被掠影吸引过去。年迈的主教惊惶地被人群簇拥,无望地寻找着他年轻的助手,助手此时被人群挤到了另一头,枪刃灵活地混在人群里,把一些接近过来的骑士挤到更远的地方。黑骑的位置距离红衣主教十分接近,那是他计算好的位置,他箭一般冲出人群,抽出剑抵在主教脖颈旁,大喝一声:“都别动!”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潮水一般远离他们。黑骑扫视着周围或惊恐或愤怒的目光,把掐着主教的手紧了紧,“都别轻举妄动,看看是你们魔导师咏唱的速度快,还是我割开他喉咙的速度快。”
此时掠影的时间到了,他在原地消散,反应过来的骑士逐渐围了过来。一位魔导师刚要咏唱,却被一柄高速的利刃打断了咒杖。枪刃从人群里跳出来,他的魔机刃上刚弹出一颗空了的晶壤。他站在人群与黑骑之间,掂着手里晶壤,眼神凌厉,脸上却笑眯眯的,语气强硬不容置喙:“嘘,听他说。”
黑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谁?”主教眯了眯眼睛试图辨认出黑骑的身份,他虽然怕到浑身颤抖,但并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真可笑,刽子手不记得他的亡魂了。黑骑冷笑一声,他注意到神殿骑士团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些人认出了他,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眼神憎恶,有的十分震惊,神殿骑士团长艾默里克,他过去的老上司,也从教皇厅走了出来,他沉默且谨慎地观察着现在的情况。
就是这样,人越多越好。黑骑定了定神,朗声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一个公道。我是十年前被判为异端者的神殿骑士小队的队长。”
人群一片哗然。
“你怎么敢回到伊修加德!你怎么敢用有罪之身玷污这篇神圣的土地!”人群中有人愤怒地大喊。
枪刃舔了舔牙,把填满了晶壤的魔机刃对准了声音的源头,那个人立刻偃旗息鼓了。
黑骑不为所动,只是继续道:“我来,是为了揭露当年的一些事情,避免无辜的灵魂平白在冰狱受苦。”
他缓缓地讲出当年的事情,包括那个绝了生机的小村落,包括白云崖前的背叛,以及十年的流亡。
一开始还有人质疑,直到黑骑拿出了那张沾满凝固的黑血与龙血,却赫然印着教廷标志的高级手帕。他将其高高地举起,把旧日的血污撕扯到天穹之下,让所有人看清楚。
“但我确实有罪。”他看着那块手帕,看着身前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声音哽咽了起来,“罪其一,当初那个村庄,是我带人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消失,我是刽子手的帮凶;”
“罪其二,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兄弟们,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被污蔑,被除名,灵魂永远徘徊在白云崖,不得升入冰天;”
“罪其三,这么多年过去了,十年啊,我居然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说出一切,揭露他们的罪行,让清白者背负凭空杜撰的罪名直到今天,让他们白白承受了多少无源的谩骂和诅咒。”
老主教讥讽地笑起来,他的声音如老鸹啸叫,刺耳难听:“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帮你们平反罪孽?就能推翻异端审问局?就能铲除人们心中对异端的忌惮?”
黑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道:“是我对不起他们,但除此之外的罪行,我一个都不认。不管你们最后是否相信,我已在此留下火种,就让这颗火种蔓延吧,终有一日,它会烧尽一切不合理的腐朽制度,烧尽你们这些愚昧自私、草菅人命的当权者。”
“但你今天就会死!你留下的这颗火种永远不会被点燃!”老主教尖叫起来,他开始挣扎,向远处伸出手。
“那就拭目以待。”黑骑冷笑一声,他现在似乎已经毫无遗憾,他看向枪刃,枪刃也在看他,依然那么平静,脸上带着宽慰的笑容。
你做到了。他在他的眼中读出这样的话。
黑骑释然一笑。
忽然,枪刃的表情凝固了,他猛地窜到黑骑身后,迅速举起银白色的魔机刃。巨大的轰鸣从远方响起,一个物体飞速地从黑骑背后接近,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金石撞击声。
伊修加德时刻防范龙族入侵,所以在城周高处都设有对龙弩炮,一些弩炮会发射小臂粗的弩箭,甚至可以直接洞穿小型飞龙的身体。在无人在意的时候,主教的助手用教廷的权力爬上了城墙,推开了守城的士兵,把弩箭对准了广场上的黑骑。
“哈哈哈哈哈哈哈,肮脏的异端者们,去死吧!去死吧!”助手在高台上兴奋而癫狂地大笑,直到被神殿骑士按倒。
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人群的嘈杂在黑骑耳中消失了,他似乎在耳鸣,却又能清楚地听见魔机刃的刃身发出不堪重负悲鸣,断裂声一寸寸爬上它的全身。此时黑骑也顾不上红衣主教了,他把他扔到一边,他大概趁乱爬走了。
他的眼里只有枪刃,弩箭与魔机刃撞击出的火花像极了他和枪刃在村子外面看到的星芒节烟花。那时候枪刃想燃放一些小型烟花棒,被他以会暴露为理由拒绝了。他向枪刃伸出手去,他已经碰到了枪刃的衣角。
魔机刃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接着是血肉的闷响。
噗。
枪刃倒在他怀里。烟花消失了。
“啊……好像我们遇见的时候,天气都不太好啊。”枪刃躺在黑骑怀里笑着,好像他们此刻是躺在屋后柔软的草坪上,抱怨着不见太阳的天空,因为它打乱了他们的出游计划。
“是啊。”黑骑轻轻地说,“但是你看,云已经薄了,伊修加德开始放晴了,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他看着枪刃,眼睛温柔得像是春天阳光下,库尔札斯淌过的溪流。
“那我要……在明天遇见你。”枪刃闭上眼睛,血从他的嘴角和鼻腔里流出,“我要在格里达尼亚买栋小房子,我已经攒够钱了。格里达尼亚是个好地方啊,温暖如春,不像伊修加德,冷。”
“买了小房子之后呢?”
“我要种……师父当初说过的花,铃兰,开花的时候……是白色的,头垂下来……就像你……当初喝醉的模样。”越来越多的血从枪刃的口鼻,以及胸部的大洞里流出。
“你怎么不记得我点好啊,然后呢?”
“然后……我要……把你带到我的……小房子里去……带你……看……像你一样的……花……嘲笑你……
“邀请你……来和我……一起……住……不会再……挨冻……流亡……”他的声音小了下去,直到消散在空气里,化成最后一缕未尽的叹息。他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眼睛是紧闭的,仿佛只是睡着了,还在做幸福的美梦。
黑骑仰头看向天空,云层分开,一缕阳光穿过阴霾洒在他的脸上。
“好啊,我等着你。”他笑着答应,随即抱着枪刃缓缓倒下,在建国十二骑士像前。
小臂粗的对龙弩箭穿过了枪刃的胸膛,也穿过了他的小腹。
雪停了,伊修加德今年的第一个晴天到来了。
end
——————————————-
一点小后续:
露西亚凑到艾默里克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艾默里克摆了摆手:“安葬,不要让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安息之地,愿哈罗妮保佑纯洁之人升上冰天。”
- 该话题由BottleFlame 于 1月前 修正。
-
作者帖子
- 哎呀,回复话题必需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