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路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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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lizi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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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路易 <不醒之梦>

    *预警:狗血生怀流,OOC

    *只有爱尔达族有ABO之分,Alpha威尔xOmega路易

    *王子与路易自小相识,王子易感期只有路易的信息素能缓解

    *因为剧情需要所以对人物年龄和时间线做了大幅度的更改

    *重要设定:王子年龄比原作大一点,但因为诅咒的缘故而冻龄

    *一点路人对少年路易xsr的描写

    *大量捏造原作历史,穿插一些原创人物+地名

     

     

    上章

     

     

    -序幕-

     

    乌克罗尼亚圣教教会第77代主教彼得病危的消息在深夜传至圭亚贝伦宅邸,传递密令的侍女推开卧室想要唤醒路易少爷时,发现少爷早已整装坐在床前,似乎彻夜未眠,只为等待这条消息的送达。

    侍女轻声传达:主教渴望见您最后一面。

    圭亚贝伦家族是乌克罗尼亚联合国中历史悠久的贵族之一,然而近半个世纪以来,他们在权力较量中渐趋边缘,直到路易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在军中崭露头角,他的军事才能备受认可,使得家族在朝堂中的地位重归前列。

    而圣教的彼得主教则是提拔路易的人之一。

    路易对他心怀复杂情感,毕竟,他是那极少数知道路易“秘密”的人。

    圭亚贝伦家族的年轻才俊路易,并非出身克雷玛尔族,其真实身份是比八大种族更为卑微的爱尔达族。

    当年,圣教军以铲除叛党为由烧毁了爱尔达族生活的古仙乡,路易的家人也葬身火海。在他生命垂危之际,被圣教军里彼得的士兵带走,非但未被关入囚牢,而是被带至彼得主教面前。

    彼得主教年事已高,于圣教中的地位也日薄西山,而福登作为教会中备受瞩目的下一任主教候选人,经常与他针锋相对。

    见到路易之后,彼得为他的命运遭遇深感悲恸,他怒斥是福登的固执己见酿成了古仙乡的惨剧,神明绝不会宽恕战争犯,但他如今已无法掌握教会军权,实在为力挽回。

    彼得主教满怀诚意地希望能给予这位爱尔达族遗孤一些弥补。他赠予路易一副能伪装成克雷玛尔族的魔导器双角,并承诺会照顾他、扶持他,以弥补教会所犯下的罪孽。

     

    路易赶到教会,前往彼得的寝殿,他未走正门,而是穿过偏门的密道。彼得主教病危,这也意味着他在圣教权力之争中终告落败,待他死去之后,福登必将接任大主教之位。

    此刻,寝宫内外皆由福登派系的士兵严密把守。

    通过密道,路易推开房间地板的机关,终于进入房间。

    屋子里密不透风,厚重的窗帘将所有的光源吞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臭味,路易不禁皱了皱鼻子,他原本猜想彼得该不会已经死了,然而,就在这时,床边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路易……孩子,到我身边来。”

    那声呼唤仿佛是从记忆里生长出来的,路易缓缓向他靠近。

     

    数年前,他被关在笼子里,被送到了彼得的面前时,几乎已被满心的不安与恐惧彻底吞噬。肮脏的长发肆意披散,紧紧包裹着瘦小的身躯,眼球里布满血丝。

    面前的牢门突然打开,彼得主教慈祥的身影缓步而出,士兵们在旁提醒:这孩子已经疯了,见人就咬。然而,彼得轻轻摇头,他伸出手,温柔地说:“孩子,到我身边来。”

     

    黑暗中路易看不清楚彼得的脸,他蹲下身,屈膝跪在床前,一只几无温度的手抚摸上他的脸庞,垂死之人的手掌皱得像斑驳的树皮,路易犹豫片刻,握住了那只颤抖的手。

    “我的好孩子……”神志恍惚的彼得反复低吟,他的嗓音宛如冬日里穿梭在森林里的寒风,带着凄厉的死亡之息。

    “我的孩子……”

    “我美丽的天使……请拯救我这迷途的灵魂吧……带我远离这无尽的痛苦,赐予我永恒的安宁吧,宽恕我……”

    “天使……路易丝,我的天使……”

     

    路易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房间的黑暗,他清晰地看到了彼得枯瘦的面容上,一双骇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那被执念和欲望折磨的眼睛,路易并不陌生。

    他回想起初次与彼得相遇的那一刻,即便对方口中尽是慈祥与救赎之词,可那望向自己的眼神,路易却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他在古仙乡见过这样的人,他们注视着漂亮的魔法工艺品时那陶醉的神情,与彼得注视自己时非常相似。

     

    “我爱你,路易丝,拯救我吧……”

     

     

    1.

    数年之后。

     

    “那位是……王子殿下?”

    “他不是重伤卧床吗?怎么偷偷跑这里来了?”

    “那真的是王子吗?听说他是个爱尔达族……”

    “嘘——御医说王子只是发育迟缓,他是克雷玛尔族的血脉,再过两年就会长出角的。”

    “路易大人,王子似乎在找您。”

    路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与正在攀谈的贵族颔首行礼,他的手下靠近过来,低声禀报了王子的消息。顺着手下所指的方向,路易的目光穿越人群,定格在了那位银发的王子身上。

    王子比路易上次见到的时候个头长高了一点,但目光依然胆怯畏缩,他没穿宫廷礼服,想来是因他本就不被允许参加今晚的盛宴。

    这是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庆祝镇压了“人类”危害的路易凯旋而归,从被明升暗贬到边境吹冷风至今日引领军队重返中央,已经过去了三年。

    王子那模样,看上去似乎是偷偷从寝殿里溜出来的。他头发甚至都没打理好,柔软凌乱的发丝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

    路易还记得三年前他们告别之时,那时王子头戴璀璨宝石镶嵌的王冠,身着金丝靛蓝礼服。国王病危,王子即将为出征的士兵们送上祝福。

    典礼结束之后,王子忽然从王座上跑下来,侍女们惊慌失措地抬起他沉甸甸的红色披风,而他却将那累赘一把扯下,任由其在风中翻飞,追赶他的侍女们被披风迎面盖了一脸,摔倒在台阶上,场面一度混乱而滑稽。

    王子全然不顾,他满脸通红,眼眶含泪,他喊着路易的名字,从台阶上一级级奔来,路易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他。

    “答应我你会活着回来的。”

    他的王冠险些掉在地上,路易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稳稳地接住王冠,重新架在了王子的头颅上。

    “我承诺,殿下。”

    路易说。

     

    病重的国王在卧榻之上垂死,在庆功宴开始之前,路易回到王都之后,接见了各部族的领袖,尽管他之前已经对中央的大致局势有所了解,但确凿的情报才是关键。如今的路易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虽受瞩目却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孩童士官长,眼下,王都的当权者们要么将他奉为座上宾,要么视他为仇敌。

    朝野局势动荡,今夜歌舞升平。

    至于王子,听闻在路易归来之前的一周,王子因贪玩溜出王宫,跑到了山洞里险些被怪物杀死。幸运的是,国王近卫队及时赶到寻回殿下,将他送到宫里。为了防止这样危险的事情再度发生,王子暂时被“劝导”不能离开寝殿。

    “殿下,好久不见,恕我直言,您不该出现在这里。”路易走过去,他用披风遮挡住王子的身影。

    “怎么连你也说出这样的话。”王子露出委屈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先来见我。”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被计划之外的事情耽搁了。”路易耐心地解释。

    “是因为福登主教吗?”

    “嘘……殿下。”路易在唇边竖起手指,他笑了笑,随后将手轻轻放在王子的肩上。

    “现在,回到您的卧室去,我稍微晚些时候来见您。”

    王子攥住了他的衣角,路易见状,压低了声音:“记得别锁门。”

    这话有效,一阵绯红窜上王子的脸颊,他松开手,点了点头,从期待的眼眸自下而上地望向路易,他没立刻离开,似乎有话要说。

    “你……”王子欲言又止。

    “谢谢您的礼物,我已经小心珍藏起来了。”路易说。

    刚刚还因为焦虑和紧张而蒙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王子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愉快笑容。

    “那我等你!”

    说完之后,王子终于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舞会。

     

    王子第一次见到路易是在竞技场上,那是他童年时期极少数与父王并肩而坐的珍贵经历。

    他们高高在在上地坐在观赏席之上,面前摆放着犹如珠宝般精致的水果,而下方观众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要将整个竞技场掀翻。

    竞技场的解说员手持魔导器喇叭,声音洪亮地介绍着下一场“演出”的选手——挑战者是来自帕里帕斯族的勇士,而他即将面临的,竟是三头凶猛异常的发狂牛魔怪。倘若他能挑战成功,他和他的族人都将获得陛下所赐予的崇高荣誉,那将是帕里帕斯族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辉煌,反之,他也许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然而,在隆重的号角声中登场的少年,却有着和帕里帕斯族截然不同的相貌——他身穿雪白色的军服,头发似太阳般耀眼,一双锐利的双眼目露出猛兽一般寒冷的凶气,金发之间长着象征着克雷玛尔族的双角。

    人群中哗然一片,很快大家就认出他是圭亚贝伦家族的少爷,场面顿时陷入混乱,然而狂乱的牛魔怪已经冲出牢笼,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冲入斗兽场中心干预这场决斗。

    王子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位少年身上。他本不热衷于竞技场,而长者们总是教育他:乌克罗尼亚是一个崇尚力量与智慧的王国,人们歌颂英雄。可王子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以厮杀为手段博取观众眼球的表演,到底和英雄主义有什么关系。

    直到路易的出现——

    他用一柄最普通的士兵长剑轻而易举杀死了三头怪物,高傲地站在怪物的尸体之上,肩上披着雪山,金发熠熠生辉,鲜血仅仅弄脏了他的鞋底,未沾染他身躯分毫。

    整个斗兽场因这震惊的一幕而寂静了数秒,随后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欢呼声。国王特许士兵为他洒下代表荣誉与尊贵的白色花瓣以示嘉奖。

    王子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目睹到诗歌里歌颂的“英雄”是什么模样,他拥有被天神所偏爱的美丽容颜,敢于直面恶魔与地狱的无畏勇气,以及高超过人的剑术和魔法。

    “你想要什么奖励?”国王问道。

    “我想要一支军队。”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路易说。

     

     

    2.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王子偷偷溜出王宫的目的是为了给他的心上人寻觅一件特别的礼物。

    自国王病重以来,年幼的王子尚且没能力继位,因此,颇具威望的主教福登便代为处理朝政之事,王子几乎不能踏出皇宫半步。

    然而,当他得知路易即将在一周后返回王都的消息后,还是想方设法地溜了出来。

    王子想要送给心上人的不是普通的礼物,无论是金丝银线织就的华服,还是世间罕见的珍宝,那不过都是仆从的俸禄,他想要一件,能够向心上人展现出他勇敢和真诚的东西。

    少年时期的路易,因为在竞技场上的惊人表现,以及在军中的战功,为圭亚贝伦家族提升了地位,他获得了能够出入王宫的特权。而也是在那个时候,王子与路易相识了。

    起初,王子将路易视为挚友、崇拜的偶像以及尊敬的竞争对手,而在朝夕相处之中,他们的关系又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一周之前,王子从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走的王宫密道溜出去,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了魔物的巢穴,后来的事情众人皆知——他受了重伤,被救回宫去,而众人所不知的是,他将得到的战利品托付工匠按照自己的设计进行改造,最后将制作而成的珍贵的礼物交给圭亚贝伦家族的仆人,并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亲手转交给路易。

     

    王子回到自己的寝殿,不出意外见到了满脸焦急的侍女。

    “殿下您怎么跑出去了,您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是还发着烧吗?如果被福登大人知道了,我们可都要受责怪的。”说着,她赶紧为王子测量体温,并端上来一碗散发着浓浓苦味的汤药。

    与魔物战斗时身上受的外伤早已恢复,只是陷入了持续不退的低烧,御医送来的汤药一日三次喝到嘴巴里都是苦味也依然不起任何作用。

    “你把药放那边吧,等下我会喝的。”王子疲惫地叹气。

    侍女为他更换了睡袍,他回到床上,抱住双腿,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那您一定要喝哦。”侍女又叮嘱了几句,终于关上门离开了。

    随着房门的轻轻关闭,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下来。然而,王子却被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所吞没。

    不该是这样的。

    三年前分别之后,他一直关注着路易的消息,得知路易的军队屡次建立赫赫战功,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对方刮目相看。

    可事实上,如今的自己依然是个毫无作为的王子,他甚至不顾体面和规矩去了舞会只想见路易一面,他渴望在对方的脸上看到惊喜和热泪盈眶,但路易的表情甚至没有太过波澜变化,反而他才是被惊艳到的那一个。

    三年之间,路易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他变得愈发高挑英俊,如果说曾经的路易是一位以容貌和才识并重而为人称道的优雅贵族,那么如今的路易,身上所散发出的则是一种绝对不容忽视的强大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如此强烈,以至于当路易转身的那一刹那,就连曾经与他最亲近的王子,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阵紧张和陌生。

    在三年时光的雕琢之下,他的脸上褪去了稚嫩与天真,而沉淀着难以言喻的冷漠和锋利,号令千军的威严在一个少年的身上得以展现。

    而与之相比,王子想,我还和三年前一样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王子心里浮现出巨大的落差感,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您不能进去,福登大人有过命令,路易阁下,请您留步……”

    “是路易吗!”王子心中一振,连忙大声吩咐,“让他进来!”

    说着,他光着脚从床上急匆匆地跑下来,门外的侍女听到了他的命令,终于放行了路易。

    卧室的门被推开。

    “打扰了,殿下。”

    路易走了进来,他脱掉了宴会上的军服外套,而在他注视王子时,脸上的那股不易近人的严肃也随之消散,温柔的神情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我太想念你了。”王子情不自禁地搂住他,路易不动声色地将卧室的门关紧,轻轻反锁,他拍了拍王子的背。

    “我也很想念您,您的体温很高,我听说您在发烧,快回床上去。”

    “是低烧,不要紧的。”王子说,但还是乖乖地走回到床边,他牵着路易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不能小看伤病。”路易说,他单膝跪在床边,王子见状,连忙紧张地让他起身,拉着他坐到床上。

    “我希望我们像过去那样,你可以不必对我用尊称。”王子紧紧握住了路易的手。

    无论何时,路易都穿戴着白色的手套,他随时为决斗而做准备,但现在那副手套显得有些多余。

    “你收到了我的礼物,应该明白我的心意。”王子提醒他。

    “当然。”路易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暖的笑容。他的脸终于与王子记忆里的少年重合。

    “我很荣幸也会珍惜这份心意,但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就让它成为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路易的声音很好听,王子被后半句话蛊惑,他不禁因为“只属于我们两人”和“秘密”这样的词而欢欣雀跃,他用力点了点头。

    路易脱掉了手套,王子重新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揉搓着他掌心的茧。

    “等父王康复,我会说服他给我一支军队,就像当初的你那样。”王子说。

    真是一双单纯的眼睛,想必他被保护得很好,既没见过刀光血影,也不知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

    路易抬起手抚摸上王子的脸颊。

    房间里的灯光把气氛烘烤得暧昧,王子脸颊发烫,他轻轻地晃动脑袋,在路易的掌心中蹭了蹭,那只手移到了他的额头。

    “你还在发烧,今天没吃药吗?”

    “吃了也没用。”

    “除了发烧以外还有其他症状吗?比如哪里不舒服。”

    这本是一句普通的问话,但王子忽然脸红了,他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身,为难地说:“就是……和之前一样,你还记得吗?”

    “哦——这样啊。”路易想起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

    王子时不时会陷入浑身发热、低烧不退的状态,这并非突如其来,“病症”自幼便伴随着他。王宫内医术最高明的御医也束手无策,然而,曾经有一次,路易只用了很“简单”的方法就帮他“治疗”好了。

    路易对此解释说因为自己的家族曾经研习过某种医术,但遗憾的是,这种医术可能由于某些原因,与圣教的教义相悖,因此被禁止研究和传播,他希望王子能够理解并隐瞒这个秘密,不要让外人知晓。

    这又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秘密”,王子当然答应守口如瓶。

    “那就像过去一样,我来帮你‘治疗’吧。”路易靠近他,声音近乎擦着他的耳朵拂过,温热的呼吸中飘来一股香甜的气息,金色的发丝从耳鬓滑落。

    王子抓紧了被子,既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他先是咬紧了嘴唇,然后慢慢深吸一口气。

    “路易……我想……”

    “我明白,今天也许可以让你做到‘更近一步’。”

    暧昧的耳语让王子瞬间浑身更烫了,路易欣赏着他紧张无措的模样,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3.

    路易第一次握住男人的阴茎,以为自己握住的是一根被水泡过的腐朽的树根。

    它疲软、粗糙、皱巴巴的,当黏糊的东西将他的掌心和指尖沾染得到处都是的时候,路易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那时候还不满十岁。

    彼得主教抚摸他的脸,随后紧紧握住路易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嘴唇翕动,念出一长串含糊不清的词汇,他的眼中盈满泪水,像个失去心智的痴儿一样哭了出来。路易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从没见过主教这副模样,原来人濒临死亡之时居然会露出这样的丑态。

    从那些断断续续的句子中,路易勉强听出了彼得的哀求,他向路易倾诉着自己的罪孽,对孩童产生的欲望令他饱受折磨,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遭受良心的拷问,现在他就要死了,如果他渴望的孩子能够对他的知遇之恩有一丝回报之心,他祈求这位善良的孩子,他的天使,能够拯救他。

    彼得主教的行为却愈发失控,他猛地抓住路易的手,像是长满荆棘的树枝卡住了猎物一样,然后强行将那只手拽进了被子里面,强迫路易去抚慰他那根丑陋的生殖器。

    彼得死在了自己的床上,福登成为主教之后,揭露了彼得的一系列恶行,包括在地下室豢养娈童、性侵儿童等令人发指的罪责,当然,这场让圣教蒙羞的审判是在秘密中进行的,以免玷污了圣教的声誉。

    当圣教军的人造访圭亚贝伦家族宅邸,路易已经将自己锁在浴室整整三天了,他的双手在反复的搓洗蹂躏下变得凄惨无比,掌心和手背磨得鲜血淋漓,他的养父母心疼得落泪,他们不知道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轻易过问。

    圭亚贝伦夫妇,一对与子嗣无缘的虔诚圣教徒,当年,彼得主教带着一位在战争中受难的可怜克雷玛尔族遗孤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恳切希望他们能够收养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当时上流贵族们为树立对社会贡献的好形象,收养孤儿并不算新鲜事。

    为表达感激,展现他们的慷慨和对社会的责任感,圭亚贝伦家族毫不吝啬地向圣教捐助了一大笔资金。

    圣教军将路易从家里带走,声称因为彼得在恶魔的引导下犯下了罪孽,而受他侵害,或者有被侵害嫌疑的孩童,为了消除他们身体和灵魂的污秽,教会决定为他们举行一场洗礼。

    路易在洗礼的教堂第一次见到了那些孩子们,他们来自不同种族,有着不同的背景,但唯一共同的特征是统一肤色白皙、金色长发。

    圣礼的仪式开始了,孩子们被统一脱光了衣服,跪在庄严的神像前,冰冷的圣水从头浇灌到脚,冬日里的教堂冷得像是冰窖,他们被冻得浑身哆嗦,紧接着,圣职者手持细软鞭子狠狠抽打起他们。

    “圣教会庇护你们,引领你们沐浴在光辉之下重获新生。”

    讲台上,福登的声音犹如诅咒一般回荡在各个角落。

    身边隐隐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路易抬起头,散乱的头发遮盖表情,然而,从那金色的发丝中透出的眼神,充满了痛恨与愤怒。

    毁灭古仙乡的烈火在爱尔达族的遗孤眼中熊熊燃烧,他紧紧地盯着那位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凶手。

    他是权力斗争的胜利者,是被称之为“救世主”的神的意志传播者,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战争犯。

    福登的慈悲而冷酷的目光轻蔑地扫过孩子们,像是在看着被水溺死的蚂蚁。

     

    没人知道王子得了什么病,因为当爱尔达族人被驱逐出种族排名之列的时候,所有关于他们的书籍和研究成果都被销毁了。

    而同为爱尔达族的路易很清楚,王子根本没有得病。

    爱尔达族作为最接近“人类”的后裔一族,除了由天生的染色体决定的的第一性别以外,还在八岁到十岁左右,部分人会经历一次特殊的生理变化——分化出第二性征。学者们用以Alpha,Beta和Omega来作命名。

    Beta是爱尔达族中最常见的,人数最多的,他们和其他种族一样,只有第一性征。而Alpha和Omega则截然不同,它们极为罕见,且拥有着独特的生理时期——易感期和发情期,在这一特殊时期,Alpha和Omega的性欲会变得异常旺盛,同时他们也可以通过结合等形式进行终身伴侣的标记。

    从第一次见面,路易就闻到了王子身上飘来的Alpha信息素,那是一种宛如春日的暖阳吹拂过青草一般的气息。

    而王子身上所出现的“热潮”症状,其实对于爱尔达族人而言,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易感期”。卡拉德里乌斯家族会研制抑制这种状态的“抑制剂”,但也会有一定的副作用,王子还太年轻,倘若用药的剂量控制不好,一旦王子出现任何身体状况,自己势必会被当作刺杀王族的罪人。

    而除了“抑制剂”,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午睡的时间,路易让王子搂着自己,他身上散发出的Omega信息素可以有效缓解Alpha的焦躁不安。王子对此原理浑然不知,他只知道路易身上有种特别香甜的气味,只是闻着就令他心旷神怡。

    再后来,他教会王子在夜晚时如何用手来舒缓欲望。他躲过侍卫们的眼睛,在夜晚从窗户溜进到王子的卧房。

    躺在柔软雪白的被褥中的王子像是在天鹅绒礼盒里的珍珠,而路易握有唯一能打开盒子的钥匙。

    他掀起王子的睡袍,把手伸了进去,像是握住了一株幼芽。

    那根东西干净、稚嫩,前端粉红,流出来像牛奶一样稀薄的精液,在灼热的喘息声中,王子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呼唤着他的名字。

    童年的遭遇在路易心中投下了阴霾,使他对性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尽管如此,在王子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选择了用这种方法来解决。他没把这种“帮助”视为性,但也不是纯粹的友情的关怀,Omega的信息素对易感期的Alpha来说是药也是毒瘾,当他看到那双注视着他的瞳仁里,清澈的蓝色渐渐变得浑浊,他知道自己成功了,王子恐怕再也无法从这份迷恋中脱身。

    王子的亲吻落在他的颈部和下巴,牙齿本能地寻找着埋着腺体的地方。

    “你应该记住这个,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自己摸一下。”路易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他出了很多汗,他决定今晚回去之后调配一点抑制剂——他没打算在这场帮助中让把自己也赔进去。

    王子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

    他们用一整晚的时间来消磨麻烦的热潮,当仅仅用手已经不能让被勾起情欲的Alpha满足,路易不得不献出自己的大腿来夹住它。

    王子轻轻咬住了路易的耳朵,力度像只小猫一样,毫无攻击力,却十足地黏人,在疲劳逐渐吞没意识之前,路易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那么……要怎么样才能永远让路易留在我的身边。”

     

     

    4.

    “你没有找过侍女来帮你解决一点麻烦吗?”路易心不在焉的语气好像只是在与王子聊如何处理一件棘手的公文,而不是眼下他们正在做的……

    路易用没戴手套的那只手握住王子的性器,那根东西与几年前相比,无论是硬度还是尺寸都成长速度惊人,路易开始怀疑今晚自己不会好受。

    王子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气恼地说:“我当然不可能找别人,难道你会和别人寻欢作乐吗?”

    路易的表情有些意外,显然,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王子多了一点那方面的常识。

    “哦——原来殿下是这个意思。”路易眯起眼睛,王子红着脸,气鼓鼓地凑上来想要咬他的嘴唇,被他躲开了。

    “但您知道在军中可是很寂寞的,若是我早点察觉到您的心意,一定会为您献上贞洁。”

    王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把路易扑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两人的身体,他们在被子里打闹,笑声和喘息声传得满房间都是。

    他大胆地吻着路易的嘴唇,没有停留太久就继续往下,从下巴来到脖颈,手指伸进本来就解开扣子的衣领里,将白色的礼服整个脱下来。

    注视到路易赤裸的身躯时,王子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

    印象里的金发少年当初与自己的个头相差无几,现在的身形更加修长,他的肌肉线条在战场上被磨炼得更加流畅和紧致,王子的吻让他渐渐变得柔软,皮肤染上绯红。

    王子着迷地俯下身,在路易的小腹和腰侧的位置,他的嘴唇触到了浅浅的伤疤。

    路易的喘息声很浅,这种时候他也表现得冷静而克制,王子还在琢磨着刚才的话,他嫉妒自己不能占有对方生活里的全部,他继续往下,亲吻到路易的双腿之间。

    Omega为他打开了膝盖,在男性器官之下,他还拥有着女性的器官,那里汪泽一片,信息素的甜香满溢出来。

    王子的唇舌舔向路易的私处,生涩笨拙的动作谈不上有什么技巧,更多的水液涌出来把他的下巴沾得一片水光淋漓。

    结合的过程畅通无阻,王子的东西几乎是滑进去的,那里太湿太软了,他舒服得浑身发麻,脑袋里除了摆动腰部抽插运动以外什么都想不到。肉和肉的厮磨激发的快感让他沦陷其中,他像只被宠坏的猫科动物,一边下面插得发出啪啪的水声,一边把身下人的胸前咬得满是血痕。

    一直到血液里的热流都汇聚在下身,精液涌入阴道,王子的阴茎还在不断往里顶着,直到最后一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他趴在路易的身上喘个不停,随后将汗湿的银色刘海撩到后面,在水汽朦胧的视线中看清了路易的脸,忽然发现从刚刚开始对方的视线就再没落到过自己身上了。

    路易把头偏向一侧,金发凌乱,他的表情说不上愉快,眉目冷淡。

    “路易……我弄疼了你吗?”

    王子的语气充满歉意,他瞬间冷静下来,满脸汗水和委屈的模样,他刚刚舒服得要死了,怎么……难道其实对方并没没有很享受吗?

    他努力凑过去亲吻路易的脸,插在里面的阴茎终于拔了出来,精液和淫水沿着路易的大腿淌下来。

    路易将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床头灯光的暖意和房间里的阴影在他的眼中流动,仅仅是片刻,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就恢复了温柔,好像刚才的冷漠只是王子的错觉。

    “你不会让我疼的。”路易抬起腰,亲吻了王子眼角的泪痕。

    “接下来从后面来吧。”路易说,他将长发撩到一侧,翻身趴下来的时候,故意露出了后颈。

    “你可以咬这里。”

     

    5.

    王子与圭亚贝伦的少年军神在寝宫中度过了淫荡的三日,这件事很快就在王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尽管福登费尽心机地想要封锁皇室丑闻,但还是飞速传到了贵族们的耳朵中,成为了茶前饭后的谈资,而这场丑闻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远不止王室蒙羞这么简单——它还毁掉了王子的婚事。

    王子即将成年,原本,他们为他安排了一门婚事,女方乃是蒙塔利欧公国领主的女儿,与王子年龄相当,更为关键的是,这位领主在元老院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他之所以能够拥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背后离不开圣教军的大力支持。

    现在,贵族们议论纷纷,领主怎么也不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王子了。

    福登恨得咬牙切齿,他料定这一切都在路易的计划之中。想当年,那孩子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下贱野种,彼得的玩物之一,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然而不过数年时间,这个稚嫩的恶魔竟攀附上权贵,冠以贵族称号,如今更是胆大妄为,竟然染指了皇室之子。不知不觉间,路易已一步步崛起,他在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甚至已经与圣教军平起平坐。这让福登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看来,要想个办法将两人一起除掉。

    既然现在无人不知路易与王子的亲密关系,那么倘若王子出事,另外一个恐怕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都是为了王国的稳定。

    一个计划在福登的脑海中慢慢成型。

     

     

    与此同时,王子的寝殿内,阳光穿过晃动的树叶,波光粼粼的树影在雪白的枕头和被褥之间流动,王子轻笑一声,从柔软的被褥里钻出脑袋,太阳亲吻他的皮肤,他的眼睛被照得像是透亮的玻璃珠宝,他伸出手,金色的潮汐在他的指尖流淌。

    “我想去看大海,路易你见过海吗?”王子问。

    “见过。”路易从背后搂住他,手指插入王子的指缝之中,两人十指相扣。

    “我的船在暴风雨中颠簸了三天三夜,海底的怪物将我的士兵拖入深渊。”

    王子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关切:“那然后呢?”

    “然后我打败了它。”路易说。

    王子低下头,把玩着他的手指,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兴奋得继续追问战斗的细节。

    他们窝在房间里的几天,除了做爱以外,王子还催促着路易与他分享了许多旅途中的故事。

    每个故事总是以出现邪恶庞大的敌人作为开端,它们或是凶猛残暴的怪物,或是冷酷无情的叛军暴民。故事的高潮总是路易英勇的胜利,毫无例外。

    少年军神的声名因此远扬,他的事迹如同传奇一般,即使身处遥远的王宫之内,也到处都是讨论他的声音。

    “别沮丧啊。”路易把额头靠在王子的肩膀上,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除了信息素以外,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那是仅供给王族使用的珍稀的沐浴香料。

    “殿下,您迟早会拥有整个国家,我会为您奉上胜利的果实。”

    “但我想要的并不是坐享其成。”王子忧伤地说,他握紧了路易的手,“我想和你一起,我们并肩作战,我也可以建功立业,我的剑术老师说我很有天赋,我还会……”

    “殿下,只有您性命无忧,身体康健,才能让国家长盛不衰。”

    “我不喜欢听这种话,而且你当初不是这样对我的。”

    王子坐起身,类似的话他每天都要听上数十遍,他以为路易和他们不同,不会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未来的国王来看待。

    “那就继续刚才的故事,我讲到哪了,对了,我们还遇到过海妖,歌声可以蛊惑船上的水手,让他们葬入海中……”躺在床上的金发海妖伸展着身体,他赤裸的身躯慵懒地裹在雪白的被褥中。

    王子气恼地扑向他,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声音。

     

    数日之前。

    士兵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上。

    这是路易回王都必经路上的一个村庄。此时距离他回到王宫参加庆功舞会,以及和王子阔别已久的相见,还有大概一周的车程。

    这个村庄在两周前被福登接管,驻扎在这里的士兵都是路易的手下,他们来自各个种族,暂时集中在这里主要是在研究新型的铁甲战车,等候路易的大军回程后与之汇合。

    福登接管之后,以搜查异端为名,对所有士兵展开了残忍的审判,近一半的人被送上了火刑架,通天的烈焰从白天燃烧到黑夜,尸体烧焦的浓烟弥漫在村落各处。

    路易经过城门,他抬头看着悬挂在上面的头颅。

    他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分别来自尼迪亚族,帕里帕斯族和尤吉佛族。上次最后临别之前,他们围坐在篝火旁,那会他们的装备还不够完备,武器也不够多,铁甲战车装不下所有人,魔导器的品级都是最低级的配置。

    在福登掌权下的王国军中,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对路易这位少年王侯持有质疑态度。他们不肯轻易拨出更多的资源来支持一个,由力量决定地位而非出身背景的军队,更何况他们的统帅实在太过年轻。

    这个国家的恩惠是有限的。不靠抢夺就无法生存。

    那么,就去抢夺吧。

    路易在军中建立了新的秩序,这些规则让凭借豪门出身而在军队中混日子贵族饭桶们无所遁形,再也无法耀武扬威,而给了那些出身低微,毫无退路之人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抢夺资源的机会。

    他们在火焰下宣誓会为了这位年轻统帅的理想付出生命,而路易承诺他们会拥有更多的武器,更先进的铁甲战车,以及每个人都可以公平竞争的未来。

    然而,就如同当年福登用一把大火将古仙乡里天真的梦想烧得灰飞烟灭一样,这一次,他更是用一整个村庄士兵的生命,作为他震慑那个企图蚍蜉撼树的年轻统帅的筹码。

    路易命令士兵们将同僚的头颅放下,并寻找到其他的遗体。

    当晚的火葬仪式上,通天的火焰燃烧着夜空,就像出发时他们燃烧的篝火。

     

     

    “你就是竞技场上的那个英雄!我记得你叫……圭亚贝伦?对吗?”

    王子在王宫花园里漫步时,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了他最憧憬的人,于是兴奋地跑了过去。

    圭亚贝伦少年坐在地上,嘴里正咬着一个苹果,他随贵族的父母进宫,休息的时候过来晒太阳。

    “您好,殿下。”少年冷淡的目光轻轻扫过王子的脸庞,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恭敬,他早就注意到,王子身边并没有侍卫跟随,显然是偷偷溜出来玩的。

    听闻王子殿下非常贪玩,剑术老师教他练剑,他却更喜欢御剑飞行,满王宫乱跑,谁也抓不到。

    “可以为我展示一下你的剑术吗?”

    王子说,他用腼腆的笑来掩饰自己紧张而激动的情绪。

    然而,少年并没有理会王子的请求,反而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眯起双眼,轻蔑地看着王子。

    “这是命令吗?”他挑衅地说道。

    王子察觉到对方似乎不欢迎自己,他沮丧地垂下眉毛,但是,他又不忍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纠结了一会之后,抬起头,底气不足地说:“是命令。”

    “那好。”少年一跃而起,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来比试一下?”

    “你就用这个?”王子盯着他的短刀,难以置信。

    “就用这个。”少年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对王子的质疑感到不满。

    对付你,用这个就足够了,他想。

    他们在花园里比试剑法,令少年意料之外的是,当他挑飞王子手上的剑时,自己的短刀竟然也开裂了。

    比试结束后,王子坐在地上,筋疲力尽地大口喘气。

    他两眼放光地看着路易,对偶像的钦佩更上一层,他赞叹道:“你太厉害了,不愧是英雄!”

    “我不是‘英雄’。”少年摇头,向王子伸出手,“暂时还不是。从今天起,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路易·圭亚贝伦,你叫我路易就好。”

     

    6.

     

    路易在王都并未逗留太久,便又开始筹备下一场出征。此次的任务艰巨而漫长,他需由南向北行进,首先镇压南方岛屿上蠢蠢欲动的暴民,随后则要北上边境,解决那里作乱的“人类”问题。

    当下的王都局势变幻莫测。国王病重,元老会趁机代为掌权,他们将路易的军力调离王都,意图在他离去后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路易深知此时与他们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来时的路上,那个村庄的惨案便是血淋淋的教训。

    路易决定顺势而为,暂且积攒实力,他最新的铁甲战车即将修建完成,迟早有一天,在最合适的时机他会重新回到王都。

    他还有一周时间做准备。

    出征前的繁忙日子里,路易不仅要检阅士兵、清点武器和行军粮草,还要收集圣教在王都的情报,以试探福登的掌控范围。尽管事务繁杂,但他并未忘记那位小王子。

    后颈的腺体隐隐发热,提醒着路易,王子已经标记了他。他由于发情期受影响而提前到来,他们在这期间深度结合了数次。

    一旦缔结成伴侣,Alpha就会更加依恋他的Omgea,路易暂时还需要维持这段关系,直到王子登基,到时候,他会蛊惑他的王子,以确保自己能拿到王权宝杖。

    临行之前,一场暴雨席卷了王都。

    夜晚,王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后半夜,暴风过境,雨过天晴,夜风拨开云雾,星光透过窗户把碎钻一般的眼泪映照在王子的瞳仁中。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户传来动静,赶忙下床打开了窗户。

    路易踩着星光来见了他最后一面。

     

     

    路易军即将前往的岛屿名为“克里特岛”。这座岛屿受洋流影响,在军事上易守难攻,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海岛和流民的避难所,他们长期在海上游荡,不时威胁着海岸商船的安全,成为了乌克罗尼亚国的附骨之疽。

    国王还理政时曾经出兵镇压,一度使克里特岛恢复了秩序,但后来因为国王病重,为了防止宫中事变,军力被紧急召集集中在王都,克里特岛因此再度落入暴民之手。福登执政之后,更是忙于宫廷内斗,无暇顾及这座遥远的岛屿。想要彻底剜除国家毒瘤需要钢铁手腕。

    当路易的卡拉德里乌斯号出港之时,宣告着乌克罗尼亚国迎来了新的天空和海洋的霸主。它能够容纳路易的整支军队,同时装载着数以计数的炮弹和魔导器。卡拉德里乌斯号不仅规模宏大,更融合了复杂的魔法与炼金技术。

    启航那天,据说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使得整个王都大地都为之震荡。

    但路易说,这还不是卡拉德里乌斯号的最终形态,他还需要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恰好就在克里特岛上。

    到达克里特岛的航程原本需要长达半个月之久,而卡拉德里乌斯号将航行时间缩短到一周之内。

    它先在空中航行,避开重重阻碍,随后选择海上航线,穿过洋流和风暴,解决了海上的“人类”,之后抵达岛屿的港湾是在夜晚。

    黑夜里,庞大的卡拉德里乌斯号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支巨剑,利刃破开海岸线,带来死亡和毁灭的浪潮。克里特岛的暴民团虽然集结了海军防守线,但在狂如暴雨的炮弹和魔法的侵略下,很快就溃不成军。

    双方实力悬殊,差距太大,天还没亮,稳坐在指挥室的路易就收到了投降书,甚至还轮不到他本人亲自上战场。

    卡拉德里乌斯号进入港口,路易拒绝了岛上首领的会面和谈邀请,他的军队浩浩荡荡踏上岛屿,乌克罗尼亚国的王国军旗在港口迎风起舞,海面上漂浮着尸体和战船的残骸。

    路易声称士兵们旅途劳顿,需要休息,他希望首领能够为他们准备接风的酒宴,以犒劳将士们的辛劳,同时将岛上所有珍贵之物尽数上缴,那本来就是王国的财产。

     

    随着太阳的升起,海岸线上由靛蓝转变成深红再烧成绚烂的红色红色。

    清晨,路易未携带护卫,只身一人在岛上行走。

    这个岛屿曾有着丰富的原住民文化,岛上随处可见的建筑设计与路易在其他地方所见截然不同,却又巧妙地融汇了一些现代建筑学的结构元素。墙壁上的涂鸦还有挂在房檐下的装饰也各有特色。能够猜出居岛民们来自各个种族。

    路易沿着穿过城市的河流向北行走,街道上空无一人,昨晚岛民们应该被首领集中到一处避难了。

    他继续前行,来到了中央大街,这里曾是繁华的集会之地,如今却一片狼藉。商贩的车子铺子倒在地上,东西散落在各处。中心有一处喷泉,已经干涸了。

    路易走近过去盯着池子里的雕像,它外形似乎是头巨牛,但又有鳞片的纹路,张着嘴。原本喷泉的水柱会从这里喷涌而出,如今却只剩下干涸的池底和沉默的雕像。他抬头往上看,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望到岛屿上山脉的最顶端,天空中乌云密布。

    路易召唤士兵对岛屿展开巡查。

    傍晚时刻,路易来到了领主精心筹备的酒宴场地。

    这场地坐落在山脚下,原本是教会的礼堂,在王国军掌控期间,也短暂地维持其效用。然而自暴民们重新夺回统治权,礼堂便被改作他用,眼下成了“迎接”路易的场所。

    路易的士兵驻扎在礼堂外面,警戒着四周。他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卫。

    礼堂里围满了人,然而鸦雀无声,气氛凝重。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然而桌子上却空空如也,并未准备任何美酒或美食。

    岛上的民兵团围着长桌站立,神情紧张而警惕。

    路易傲慢的目光依次从他们身上扫过,睦兹塔立族、罗格族、伊修奇亚族、帕里帕斯族……他们脸色阴沉,路易观察他们的同时,这群人的目光也在审视着这位来自王国的贵族。

    坐在人群中央的人是这座岛屿的现任领主,他是个卢桑特人,身材高大魁梧。他经历了难熬的一晚,这座岛屿已经太久没有王国军到访了,如今被轻而易举攻下,他眼眶布满血丝,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敌意,而路易则不为所动。

    “你的大名我早已耳闻,只是没想到竟如此年轻。”领主沉声说道,随即在桌子前坐下。身旁的士兵将昨晚就准备好的和谈书放在桌子上。

    路易轻轻挥手,示意侍卫退后。他自行上前,从容不迫地坐在了领主的对面。

    “听说你招揽手下不问出身,只要有能力就会受到提拔。”领主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但这不过是你的谎言吧,从一个克雷玛尔贵族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我知道你来这的目的,少爷。”

    路易低头翻阅着和谈书,克里特岛的领主痛恨地盯着他的手指,那双手上戴着一副只有生活在王都的贵族才能使用的珍贵布料打造的手套。昨晚的战役激烈异常,却没能让他的手套染上半点尘埃。

    在他们看来,路易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指,只要轻轻签个字,就能决定岛上所有人的生死自由。而路易本人,只是个凭借贵族的财力打造出来的战车赢得战争的大少爷,恐怕根本没怎么上过战场。这种贵族的烂渣,他们绝对不能接受。

    “只要拿下这座岛,建立军功,你就能风光地回到王都。我猜你被赶出来了吧?”领主不屑的笑声在礼堂回荡,他情绪越发激动,企图挑衅路易。

    他揣测面前的毛头小子虽然拥有强大的铁甲战车,但居然毫无防备就这么踏入他们的领地,实在是愚蠢。在他身后,民兵们屏息凝神,紧握着藏在身后的武器,他们等待着路易被领主的挑衅吸引注意力的那一瞬间,准备趁此机会发动突袭,扳回一局。

    “我们都听说了,你和圣教的混账老头斗得你死我活,而让无辜的人受难牵连。哪怕最后真的把你送上将军之席,恐怕你也会卸磨杀驴,你——呃。”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

    刚刚还死寂一片的岛上暴民们纷纷拿起了藏在身后的武器,而路易的士兵也拔出了剑,礼堂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所有人屏息凝视,目光集中不约而同地集中在领主的身上。

    一滴,两滴。

    血液先是滴在了桌子上,细微的声响在下一刻被路易翻阅纸张的声音所掩盖,他仍旧低着头,目光冷淡,嘴角勾起笑意。

    紧接着,一滩热血如泉涌般从领主的喉咙喷涌而出。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干涩嘶哑的声音让人无法辨认是从哪个器官里发出来的,他两眼白翻,双腿直蹬着地面——

    “咚”一声巨响。

    领主的头颅掉在了桌子上,他的身体还僵直地站着,脑袋却已离身,重重砸在桌面上,他的脖子切成了一条平整的切口,更多的血液往外喷溅,弄脏了路易珍贵的白手套,甚至飞溅到了他的下巴上。

    全场没人敢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任务。

    领主被杀了,就在他们的面前,而没人看清路易究竟是怎么出手的。

    直到路易一只手拿起那被血液染脏的和谈,另外一只手在中间轻轻划过,纸张瞬间碎成了废渣,而他们这才看清楚路易指尖那不易察觉的,魔古拉粒子汇集成细小的风刃。

    “路易!”终于有人清醒了过来,伴随着人群中的一声怒吼,一个帕里帕斯族男人拿着长刀直直朝路易砍去——刀光一闪,却被路易手下士兵的剑迅速阻挡下了这一击。

    大门在路易士兵的猛攻下轰然破开,他们如潮水般冲了进来。礼堂内的暴民们吼叫着,试图抵抗,然而他们的武器尚未发挥作用,就被路易的弓箭手射穿了脑袋。

    礼堂内陷入一片混乱,穹顶上火焰和冰霜魔法交织对决,厅堂内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路易依旧端坐在座椅上,他披风的裙摆被染污,靴子也弄脏了,然而他浑然不觉,每当有利刃或魔法向他袭来之时,萦绕在他周围的护盾和他的士兵都能将危险隔绝在外。

    污浊的臭味弥漫在周围弥漫,哀嚎和怒吼声渐渐息止,视线内尸横遍野。

    路易缓缓起身,他冷淡的碧色眸子里闪烁着残忍的笑意,仿佛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歌舞剧,他拍了拍手,吩咐道:“既然礼堂已经‘打扫’干净,那就让我们的乐队进来吧,这里正需要一场热闹的歌舞表演。”

     

     

    “殿下,您喜欢路易的哪里呢……恕在下直言,路易大人实在是,有点可怕……”

    侍女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她看到自己服侍的王子又望着窗外愣神,心中不禁暗自叹息,恐怕他又在想那位大人了。

    回想起路易先前住在王子寝殿的那几日,侍女们都吓得不敢抬头,不敢多言,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大人。

    圭亚贝伦的少年军神拥有让任何人都为之沉醉的俊美容貌,然而他的冷酷手段却令人望而生畏。

    “他很温柔,而且很强大,最重要的是,路易他可以随心所欲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咳咳。”王子的话被接连不断的咳嗽打断,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侍女连忙为他端来了热水,眼中满是担忧。

    自路易离开王宫后不久,王子就染上了重病,身体日渐虚弱。

    温柔……强大……自由……

    那是因为您没有见过他杀人时的模样,也没有见过他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尸山火海……

    侍女在心中感慨。

    但当她为王子灌下发苦的汤药,为他盖上被子,看着他憔悴的脸,曾经那么开朗温柔,并且为自己的魔法天赋而自豪,但现在,王子已经很久没有站在剑上滑行了。

    再过不久,也许连普通的行走站立与他而言,都会变得困难。

    也许他并不是迷恋那位大人,而只是因为太渴望自由了……

     

    7.

    克里特岛在剧烈地震动,礼堂内的士兵们纷纷失去平衡,七倒八歪地摔在地上。震颤持续不断,礼堂外的天空刹那间变了颜色,原本还在山顶徘徊的乌云,如今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侵袭而来,连带着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一同降临在岛屿上。

    风中混乱的魔古拉气息异常清晰而强烈,士兵们脸上暴露出恐慌的神色,他们与各种各样的怪物作战过,这种气息接近“人类”,但又比“人类”更危险。

    “终于来了吗。”路易冷静地转身面向门外,从门外灌入的狂风将他的金发和披风吹得猎猎飞扬,宛如一只迎战的白鹰张开了双翼。

    “路易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士兵们焦急地问道。

    “所有人呆在这里,那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东西,我要亲自狩猎。”路易拔出长剑,魔法的光芒从剑尖被点燃到剑刃,所有士兵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他们信任自己的长官定能一如既往为他们带来荣耀。

    路易迎着狂风走出礼堂,他笑着,杀意的寒光在将他碧石般的瞳仁雕琢得更为璀璨。

    龙卷风在他的面前汇聚,宛如一股从天而降的黑色洪流,而后,一双巨大的翅膀猛然破开狂风,一头身体庞大的牛首怪物在风暴中赫然出现。

    它浑身上下覆盖着漆黑的鳞片,头上的尖角是金色的,粗壮的四肢原本撑在地上,当他发出沉雄的低吼时,漆黑的双翼张开,它抬起前腿用力踩踏在地面上,掀起一阵狂暴的风。

    而路易就站在它的面前,稳稳地握紧着长剑,身体纹丝不动,他抬头与怪物血红的双眼对视,镶嵌在怪物眼眶中的双瞳像是玛瑙石一般,深处的金色骤缩成一条线,它意识到眼前人是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敌手,它专注地盯着他。

    “哈哈……来吧,这正是我渴望的堵上性命和尊严的厮杀,你也很高兴吧。”

    说着,路易开始在体内集聚魔法的力量。一种久违的,让浑身血液和细胞都沸腾的狂热在胸腔里咆哮,他挥舞长剑的时候,紫色的魔法纹路自他的皮肤浮现,宛如发着光的海藻,他释放出了比面前的怪物更要庞大的魔古拉。

    怪物感受到了路易散发出的威胁,它张开巨大的嘴巴,喉咙深处滚动着炽热的热浪。在短暂的凝聚后,深红的烈焰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它的口中汹涌而出——

     

    克里特岛一直流传着古老的神话,神话中,天神爱上某位国王的女儿,与她私奔来到这座岛屿,并且诞下了神族与人族的混血儿——米诺斯。米诺斯拥有幻化容貌外形的神奇能力,千百年来一直沉睡在岛屿中,只有在一些古老的记录中能看到关于它的信息,它身躯堪比山脉,牛首龙身,一双漆黑的双翼遮盖天地。传闻中,当岛屿面临灾难和威胁时,它便会苏醒,用强大的魔法消灭那些惊扰它睡梦的敌人。

    当地面停止摇晃,风暴息止的时候,士兵们从礼堂中走出。战斗已经结束,但战场上的景象却令人震惊。

    漫天降落着红色的血雨,这是从怪物断裂的尸体中喷出的血泉。那具骇人心魄的身躯轰然倒塌在地上,再无动弹,而路易依然屹立在那里。

    他浑身从头到脚都被血液浇灌,白色军装已然变成了暗色的深红,身后的披风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带有血肉薄膜的翅膀。

    比起屠龙的“英雄”,他更像是从烈火和死亡中诞生的另外一个怪物。他的手下见识过路易战斗的模样,但那些敌手大部分都太脆弱了,而现在,眼前动了真格的路易浑身散发出的魔古拉气息,让但凡靠近他的人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惧。

    “路易大人……您没事吧?”手下的士兵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嗯?”路易转过头来,他苍白冷峻的面容上残留着怪物的血,目光如刀般锐利,让士兵不禁感到一阵凉意从背后直窜上来。

    然而,很快,路易的杀气便渐渐收敛,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无事,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卡拉德里乌斯号唯一的不完整之处在于能源的问题。它需要消耗巨大的魔法驱动,如果遇到战事,耗能更是会急剧增加。而面前的上古巨兽,凝聚着历来岛上居民们强烈的“不安”与“恐慌”形成的名为“米诺斯”的多拉贡,则是路易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计划将怪物的尸体炼成魔法石,作为卡拉德里乌斯号的能源储备,这样,他的战车就完美了。

    “路易大人!您、您在流血……!”

    士兵忽然惊慌失措地喊道。

    路易皱紧眉头,他确信自己在刚才的战斗中并未受伤,身上的血迹全都是敌人的。

    然而,经士兵这么一提醒,他从杀戮的热忱中冷静下来,这才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自腹中扩散开来,双腿间传来一阵令人不适的怪异的黏腻感,有什么……正顺着他的裤管往下直淌。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下身正在淌血。

     

    8.

    路易第一次“杀人”时,还不满八岁。

    未足月的婴孩……甚至不能说是“婴孩”,而只是会动的肉,它被裹在白色的棉布中,被路易抱在怀里,血液从棉布中渗出来,沾满了他的指尖和掌心,他浑身颤抖,吓得魂不守舍,而他的母亲还在催促着他:“快把那孩子埋到树下!”

    卡拉德里乌斯家族在古仙乡以医术精湛著称,原本接生分娩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但今晚的孕妇很特殊。她的孩子不足月便临产,注定是个早幺儿。更糟糕的是,在分娩过程中,她的魔古拉失控了,也影响到了胎儿,如果不能妥善“处理”,那她的胎儿会变成“人类”。

    路易按照母亲的吩咐,抱着那个“孩子”冲出了房间,他来到古仙乡人民供奉的母神巨树之下,将孩子轻轻放到一边,拿起旁边的铁铲,准备动手挖坑。当他低头时,发现自己胸前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

    他惊慌万分,脑海中不停响起母亲的话。他只能哆哆嗦嗦地拿起铁铲,一下一下挖着土坑……

    女人的哭喊,母亲的尖叫,剪刀,脐带,鲜红的热水盆,晃动的灯,魔法阵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纱布里的肉块,它抖动着,它在动!屋外的冷风,血的气息,泥土的味道是腥的,汗水很滑,铁铲“哐当哐当”砸到了石头上,要把石头搬开,指缝里都是泥土,也许是血……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

    终于——

    土坑挖得差不多了,路易精疲力尽,他抱起旁边的“孩子”,它在他的怀里蠕动,那么小一点,还很温暖。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这“孩子”埋到泥土里了,只记得泥泞的湿土填满了他的指甲缝,空气里弥漫着血的腥臭味。起初他只是用铁铲,后来他干脆趴在地上用手去拨土,白色的衣服被弄脏,满身狼狈。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拥抱过那个“孩子”时的触感和体温,他坐在“坟墓”前,抱紧了膝盖。

    这时候天才刚刚亮,空气里又冷又湿,阳光徐徐从云层中照耀着他的金发。

    眼泪从脸颊滑落。

     

    路易的吩咐士兵们将米诺斯的尸体分解后拖到炼金室,又派出两批人,一批负责打扫礼堂布置晚宴,另一批则负责寻找那些躲藏起来的岛民,暂且妥善安顿他们。这些人倘若有力量和信念愿意追随他的,都可以成为卡拉德里乌斯号上的士兵,而违抗者自然是死罪。

    安排完这一切后,路易屏退了旁人,独自来到了海边。

    海面上,太阳正缓缓沉入海岸线,天地之间的光线被压缩成一条细缝,金色和红色的霞光在深色的海浪中渐渐黯淡。

    路易解开了衣服,被血污弄湿的衣服变得沉重,脱落在沙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如同将自己剥开了一层血肉,脱得像是被分娩出生的婴儿那样光裸。

    他踏入了海中。

    冰冷刺骨的海水漫过他的小腿,双腿之间,鲜血仍在不停地流淌,滴入水面,被海浪冲散。

    路易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腹部,那里依然平坦如初,即使用手轻轻抚摸,也感受不到任何额外生命的迹象。

    但路易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或者“她”。

    就在Omega窄小的子宫里,受魔古拉的影响,小小的生命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异变。

    路易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母亲的话语。离开古仙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母亲了,他甚至都要忘记她的声音,但在此刻,母亲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畔。

    她曾告诫过路易,怀孕时期的孕妇要保持情绪的稳定,因为魔法源自于人类的内心,无法抑制力量的结果会导致孩子在不安和恐慌中诞生,成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灵。

    海水淹没了路易的双腿,他将手覆在腹部,毫无血色的面容上,他沾满血污的金发黏在脸颊上,留下红色的血痕。

    他的眉毛紧张地皱紧,咬住了嘴唇,浑身战栗不止,随后凝聚起魔法,从手掌释放,缓缓传入腹中……

    热流在子宫里涌动,紧接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弥漫在血管之中,温暖的血水和碎肉从路易的双腿之间淌出……

    他的身体再度浮现出暗紫色发着荧光的咒纹,左边肩膀上发出皮肉撑开的声音,骸骨一般的羽翼在他单边的背脊上缓缓张开,他的背上满是鲜血,羽毛在根部破开了血肉,却未能完全覆盖上整个翅膀,羽翼仍是苍白的骨骼,尖端流淌着金色的血液,而在那之上,还生长出一只怪异的眼睛。

    那只眼睛悲哀地望着海面。

    一种剧烈的情感冲动从路易的胸口涌出,直逼喉头,他的喉结滚滚动了一下,用手撑出了脸,挡住了脆弱的表情。

    夜幕犹如恶魔的巨口完全吞没了太阳,月亮还没出来,他成为漆黑海面上唯一的光源,紫色的魔法象征着失控的魔古拉在他身上流转,他的血管里都是这种荧光,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刺骨的海水终于没过他的肩膀,视线里所有的景象都黯然失色,他忽然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空虚感,茫然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脏。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在做什么。

    起初,他只是想走出古仙乡,想去外面的世界,去广阔的大地上看一看,可天真的理想在无情的现实面前犹如荒诞的白日做梦。

    母亲说,路易,你为什么不能安分守己一点呢。

    后来他想过要靠复仇而生,当杀死一个仇敌时,你只是杀人凶手,杀死一千个、一万个仇敌时,你就会成为英雄。英雄的结局往往令人唏嘘。民众们总是将自私的愿望寄托在英雄身上,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世界拱手让人。而当他人无法满足他们的期待时,英雄也会变成恶棍。

    屠戮仇敌获得的成就感转瞬即逝,复仇并不能让他得真正的满足。

    那么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于是回想起第一次握起剑时,那时他只是想,只是想在这片大地上,自由地、不需要任何谎言地、抬头挺胸地生活罢了。

    路易的脸上全是海水,他抬起头,金发从眼前滑落,视线里忽然出现了星星。

    云雾散去之后,一条银河横亘在天空之中。

    他的脑海中回忆起出发的前一夜,他踩着星光与王子见临行前的最后一面。

    王子枕在他的金发里,那张不谙世事的面容总是能流露出最纯粹纯真的情感。

    温暖的指尖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大海与天空交织在浅蓝色的瞳仁之中,王子的目光深情而热烈。

    他说:“……”

    路易忽然忘记了他当时说了什么。

     

     

    9.

    沙滩上的篝火照亮了夜空。

    路易回来的时候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一身干净雪白的军服在篝火的映照下更显威严,他的金发也重焕光辉。

    路易来到篝火前,岛民们被集中在了这个地方,他们听闻路易消灭了盘踞在岛上的远古魔兽,在传说中,只有被神选中的“英雄王”才能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

    岛民们跪拜在路易的脚下,即使他刚刚杀死了他们的头领和同伴,他们依然称赞他的英勇,宣誓要为他效忠。

    礼堂已经打扫干净,路易带来的乐队已就位,桌面上摆满了食物和美酒,只等待着长官的到来,然而却得到临时通知,路易今晚要休息,让手下们自行享乐。

    尽管他们刚刚赢得了一场艰难的胜利,但经历了太多惊险的事情,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原本就没有庆祝的心情,眼下却也不敢违抗路易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开宴。

    路易回到卡拉德里乌斯号上的指挥室,他坐在桌前,展开地图,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久留的必要,接下来要继续向北前行……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路易让手下进来,士兵的神色慌张,紧张地禀报:“路易大人……刚刚得到王都的消息……”

    “你说。”路易没有抬头,继续看着地图,他心中已隐约猜到,大概是趁自己不在王都,福登又在暗中搞什么鬼动作。

    这对他来说并不意外。

     

    “王子殿下……去世了。”

     

    路易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指挥室内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

    士兵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小心谨慎地去观察他长官的表情,生怕自己被迁怒。

    然而,路易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片冷淡。

    似乎从未有人见过路易情绪失控的样子,无论何时身处险境,他都能保持常人所不能及的冷静与沉着。

    而至于其他的……

    他与王子的绯闻秘事早就传得满王城都是,士兵们当然也有所耳闻,但没人敢向路易询问,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的长官深谋远虑,接近王子一定有其目的,这是为了对抗他们眼下最大的敌人福登必要的手段。

    路易抬起头,士兵赶忙低下头避免对视冒犯了长官。

    “你继续说。”

    “呃……是,在您离开后不久,王子就陷入了重症中,御医也查不出原因,后来……后来发现王子其实是被诅咒了!”

    “呵,如果我猜得没错,现在我应该被当成暗杀王子的凶手了吧。”路易发出冷笑。

    士兵愤恨地说:“福登在王都散播您的谣言,说您是最接近王子的人,一定是您早就给王子施加了诅咒,先前王子一直在发烧,只有您能够治疗。但实际上您是用了邪恶的魔法抑制住王子体内的高烧,目的是为了避开御医和护卫,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诅咒王子,直到深入肺腑,再无挽救的机会。”

    “福登真是为我精心编排了一出完整的剧本啊。”路易拿起桌子上的一支钢笔,放在手心把玩着。

    这支钢笔,是他曾经向圣教的一位教徒发起决斗后获得的战利品,上面刻着圣教的图腾。他胜利之后,将这支钢笔狠狠地插在了那位圣教徒的眼球中。

    这个圣教徒曾经以异端审判的名义杀死了他的部下,路易将其视为对自己地位的挑衅,并让对方付出了代价。

    “之后……”士兵继续陈述,“宫中有刺客作乱,王子的寝殿还失火了,王子的近卫队拼死将他带离了王宫,然而在路上,王子不堪诅咒的折磨,已经离开了人世。”

    听到这里,路易的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国王如何?”

    “陛下他……仍在病重之中,一息尚存,福登封锁王子去世的消息,避免刺激到国王。”

    “呵,他还躺在床上啊。”钢笔光洁的表面上反射出路易阴冷的眼睛。

    “连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懦夫高坐在王位上毫无作为,真是丑陋不堪。”

    片刻的沉默后,他果断地吩咐道:“调查王子真正的死因,至于国王陛下,他早就该断气了,作为他最‘忠诚’的臣民,我就大发慈悲亲自送他上路吧。”

    路易傲慢且毫无顾忌地袒露自己的即将刺杀国王的大逆不道的意图,在他看来,无论是他的部下还是那些愚蠢的国民,迟早会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士兵离开之后,整个指挥室陷入一片让人难熬的寂静中。

    路易回到桌前,眼下局势动荡,他不能坐以待毙,应该尽早反击,可他罕见地受情绪影响,注意力难以集中。

    他忽然想到了这次出发之前,他还带了某样东西出来。

    那是王子送他的礼物,有几次他都想过将这东西丢弃,或者随便放在圭亚贝伦的宅邸中,但不知为何,最后它被带在了身边。

    它伴随着卡拉德里乌斯号,与路易一同游历了这个国家的众多地方。

    他从抽屉里拿出装着礼物的锦盒,放在面前,打开了盒子。

    他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盒子里的东西。

     

    <上章 ·完>

     

     

     

    下章

     

    10.

     

    上缴龙神长枪之后的当夜,路易忽然派人传话,要约威尔一个人单独见面。

    “他不会是发现龙神长枪是赝品了吧?”加莉卡紧张地说。

    “应该不会。”斯特罗尔沉思片刻之后分析道:“你们想一下,以路易的性格,若他真发现了赝品一定会把我们都抓起来的,而不会只找他一个。”

    “孤身前往太冒险了。”霍肯伯格把手搭在威尔的肩膀上。

    “但如果拒绝的话岂不是更引起他怀疑?”威尔摇了摇头。

    “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很冒险,如果出现任何差错恐怕……”尤法担忧地叹了口气。

    “有‘王之魔法’保护,没关系的。”威尔抬起头,看了看斯特罗尔,又看了看霍肯伯格,试图用眼神让他们安心。

    “而且,刚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来试探一下路易。”威尔说。

    “可是……”

    “既然威尔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听他的吧。”

    霍肯伯格还要坚持,但灰羽打断了她。

    “那么,等下到旅店集合。”威尔提了提自己的包。

    “他如果敢对你做什么你就大喊救命啊!”加莉卡不放心地说。

    “你也太夸张了,不会有事的。”威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最后在一行人沉重的目光中,折返回去。

     

    他本来已经在去卡拉德里乌斯号的路上,士兵又告知他路易不在战车上,在别处等他。

    路易约他在阿尔塔维利歌剧院下面的通道见面。

    这是一条积满雪的通道,鲜少有人经过,路灯光线微弱,但积雪的反射光足够让视线里的夜晚看得明亮。威尔到达的时候,天空里开始落下小雪,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路易。

    路易的身旁没有随从,他的穿着与刚刚会面时不同,那件宽大的披风换成了一件靛蓝色的天鹅绒外套,里面搭配的是修身的白色衬衫和长裤,金色的长发用一条蓝丝带束起。头顶的路灯洒下柔和的光,勾勒着他高贵的身姿,与在战车上稍许不同的是,他看上去没那么难以接近了。

    即便如此,威尔还是心有余悸,他谨慎地走过去。

    “路易大人,久等了。”威尔恭敬地低下头。

    “只有我们两个人,就不用这么紧张了。放松,我不是来审问你的。”路易的语气很温和,还带着一丝笑意。

    威尔这个时候才敢抬头去看他,路易俊美的长相有一种非人的违和感,威尔此时并不是想要对他的外貌作出评价,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相对。

    他们之间总是隔着长桌或者保持在安全的社交距离,现在近得像是友人那样。威尔注意到,路易的表情与平时略有不同,他很放松,不再具有攻击性和压迫感,仿佛恢复了“人性”。

    从路易的所作所为来评价他毫无人性一点也不夸张。

    威尔在心里想。

    “陪我走一段吧。”路易说,径自往前走去。

    威尔跟了上去,起初在路易的身后,然后注意到对方放慢了脚步,于是他便往前快走几步,到路易的身侧。

    “我想你们一定在岛上见识了有趣的东西吧,对你们来说,这该是一场意义非凡的旅行。”路易说。

    威尔的大脑飞速运转,正如路易所说,他们经历的事情太多,甚至见到了被圣教隐藏的“历史的真相”,而这些他纠结着要不要要向路易袒露多少,他在路易面前已经撒下了太多的谎言,一个谎言的成立需要更多的谎言包装,万一说错话……

    “是的……岛上的人民因为恐惧和偏见,将残忍的命运强加到尤法的身上……这让我……”威尔纠结着措辞,用余光瞥着路易的脸,“我越加坚信,路易大人要建立的没有歧视和不公的世界是多么重要。”

    “你并不是这么想的吧。”

    路易的话让威尔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但他发现路易的表情并非在试探,反而眯起眼睛,看上去心情愉快。

    “不,因为我出身爱尔达族,所以……我已经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受够了。”

    “你的理由我明白,而我想说的是,你渴望的‘公正’,与我的理想的‘公正’或许并不完全相同。以你们的力量,让这岛上的愚民也尝尝他们曾对巫女施加的痛苦,应该不会很难吧。”路易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威尔不禁深吸一口气,他又回想起先前会面的时候,他原本打算用卡拉德里乌斯号的炮火将岛屿变成一片焦土,而威尔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

    “路易大人的命令是得到‘长枪’,所以……如果要轮到要您出手的话,不就没办法体现我身为部下的能力了吗?而且就结果而言,我们收服的岛民也会支持您成为王……”

    “奉承的话就不必了吧。”路易打断了他。

    他们沿着台阶继续往上走,歌剧院出现在视线里,夜已经入深,现在这个时间歌剧院里的演出早已结束,门外仅站着两名守夜的士兵,歌剧院前竖立着巨大的雕像,上面覆盖了一层洁白晶莹的雪霜,阴影之下,雕像慈悲的面容里显现出一些哀伤。

    “你去过歌剧院了吗?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里面的演出,虽然都是圣教无聊的剧本,但应该会让你有所感悟。”路易说。

    “既然路易大人都这么说了,有机会的话我就去看看。”威尔回答。

    “看完之后可以和我分享你的感受。”

    之后啊……

    威尔想,很快他们就要执行暗杀路易的计划,无论计划成功与否,两人之间虚假的关系也要结束了。

    但威尔还是点了点头。

    “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看过演出。”路易忽然话题一转提到过去,威尔竖起耳朵,意识到这或许是个了解敌人的好机会,虽然不一定能在暗杀计划中起到作用。

    “歌剧院只会上演歌颂圣教的戏剧,少年因为沐浴圣教的光辉而勇敢,情人因为学习圣教的教义而拥有智慧,我的母亲对圣教的教义深信不疑,也曾经将我送至教会蒙受他们的恩泽。”路易的语气始终冷静而淡漠,仿佛在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现实是他们让人民愚昧,无知和无能会催发出更多的恐惧和不安。”

    在孩童时期,王都曾经是路易的噩梦。只要闭上双眼,那场在古仙乡经久不灭的大火就会蔓延到他的皮肤上,啃食他的血肉,在梦中,他从地狱恶犬一般的大火中拼命奔跑,直到冷水剿灭了侵蚀脏腑的烈火,可他抬起头,却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跪在圣教的神像脚下,圣水和藤鞭一遍又一遍在他开裂的伤口上增加新的伤痕。

    他在昏迷中听到养母的呼唤,从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坐在马车中睡着了。马车驶入城门,经过行刑台,透过窗子,他看到被异端审判的情侣吊死在架子上。

    “想要改变国家的话得让每个人民从自身开始改变,确实很难呢……”威尔叹了口气,他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路易大人,如果当上国王之后,有其他想实现的愿望吗?”

    “其他愿望?”这问题很新颖,路易的表情颇有些意外,很少有人会问他政治以外的事情。

    在其他人眼中,“成为国王”就是竞选者们的愿望。

    “嗯……比如说,我和我的伙伴们私下里就讨论过。”威尔挠了挠下巴,有点不好意思,“比如霍肯伯格说,等竞选结束之后,她要好好大吃一顿,斯特罗尔说他想在干净体面的旅馆里睡上一整天,朱娜小姐说想要写一首新歌,还要准备最漂亮的演出服,要举行一场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隆重的表演。”

    他的话让路易沉默了片刻,随后,路易笑了起来。

    “那你呢。”路易问,抬起下巴:“你的愿望是什么?身为爱尔达族,难道不想让过去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受到教训吗?”

    “啊……虽然说确实也很想出一口气,但是没有必要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吧。”威尔说。

    路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两人继续走着,来到了歌剧院广场,地面上结了一层冰霜,走起来有点滑,威尔脚下不稳,走了两步就差点滑倒,路易及时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腰。

    “谢谢。”威尔小声说,他们短暂地身体接触,不知为何,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威尔记忆里冒出,因为凑得太近,他甚至闻到了路易身上飘来一种很甜的香味……

    贵族喜欢用的香水?好奇怪……

    他脸上一阵燥热,感觉继续闻敌人身上的香味也太怪了,威尔赶紧撤开。

    他们伫立在围栏旁,目光越过栏杆,便能将整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月光通道宛如一条圣洁的银河,横跨城市,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城市笼罩在温暖的灯光中。

    雪安静地下落着。

    “我的愿望好像已经在实现了。”威尔趴在围栏上,他看着脚下的城市,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我想去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都看看,我和朋友们一起去到了大海、沙漠还有森林,其实,未来我还想走出乌克罗尼亚王国,我想和更多的人认识。”

    “很美好的梦想。”路易用像看孩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威尔。

    “路易……大人您肯定也去过很多地方吧。”威尔问道。

    “是啊,看到你们偶尔会令我回想起以前的事。”路易叹了口气,他的呼吸在雪夜中凝结成雾气慢慢飘散,语气仿佛两人是阔别已久的旧友。

    “那时候我的追随者仅有几个人,我们也靠悬赏来集结资金,卡拉德里乌斯号一开始也仅仅是一艘小的战船……恐怕讲我的事,一个晚上都说不完了。”路易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并不是很想讲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明天就是圣教祭了,接下来只要打败福登,路易大人就会当上国王了吧。”威尔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路易的语气意味深长,他接着说,“像这样和你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也是,毕竟如果当上国王之后应该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吧。”威尔深吸一口气,刚刚放松的神经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如果明天……他们的暗杀成功。那么也意味着,他恐怕也没有机会再了解路易了。

    但是,实际上他们也不需要互相了解。无论如何,路易是谋杀王子,害得斯特罗尔家破人亡,以及残杀过无数无辜的罪魁祸首,哪怕他表现得再冠冕堂皇,这些恶行都无法改变。

    威尔一边想着一边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回到你的伙伴们身边去吧。”路易摆了摆手,但自己却没动,看样子他还想在这里一个人呆一会。

    “呃,那个,虽然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犯……”威尔摸了摸脑袋,其实从刚刚开始他心里就有种疑惑的感觉,这主要来源于路易对自己的态度。

    “路易你……是通过我在看着谁吗?”

    他一时间忘记了敬语,说出口的瞬间感觉到明显的空气凝滞,路易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威尔盯紧了他,于是捕捉到那双碧色的眸子在短暂的刹那间动摇了。

    路易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在那一刻抿紧了嘴唇,他沉默片刻,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您的朋友?还是追随者?”

    “都算吧,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可最后还没能开始踏上追求理想的路,就已经去世了。”

    “这样啊……”

    理智告诉威尔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但胸口此刻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那可真是遗憾。”威尔说,“你会替他实现理想吗?”

    路易摇了摇头:“将理想寄托在他人身上,不过是弱者安慰自我的幻想罢了。”

    他的目光从威尔身上移开,转向远处漆黑一片的夜空:“但我会创造一个,不再有人因为追求无法实现的理想而痛苦的国家。”

     

     

    与威尔分别之后,路易回到卡拉德里乌斯号上,传唤来佐尔巴,商议明天的计划。

    对于路易将这群人纳入计划之中,佐尔巴一直心怀不解。

    “路易大人,我不明白,您明知道他们接近您别有目的,却还以身涉险。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一个人也可以为您带来‘龙神长枪’……我……”

    佐尔巴情绪激动,他联想到什么,在与那三个人战斗之后他一直藏身暗处,路易吩咐他继续调查他们,尤其是那个爱尔达人的身世……

    “难道说,因为他……和那位已故的殿下很相像的原因吗?”

    佐尔巴的瞳孔骤缩了一下,不等路易回答,他赶忙说到:“抱歉,是我多问了,我不会质疑您的判断。”

    “你顾虑太多了。”路易这时开口,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依然冷静沉稳。

    “无论他的身份如何,都不会影响我的目的,而倘若区区他们就能使我的理想破灭,那也就是证明我不过如此罢了。没什么好畏惧的。福登之死近在眼前了,做好你的准备工作吧。”

    “是。”

    “至于王子殿下……”路易回想起刚刚与那位少年接近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信息素。

    那是和王子截然不同的味道,有点接近于阳光日晒过的海盐的气息。

    Alpha和Omega结合后的联系异常深刻,失去Alpha的那几年,他每逢发情的热潮期,被标记过的后颈都会隐隐作痛。

    “殿下已经不在了,这一点我很确定。”

    路易说。

     

    数年之前,在他还只是圭亚贝伦家族刚收养的孩童的时候,他和养母乘坐着马车在回王都的路上途径过难民聚集的地方,他们被突然冲出来的难民包围了,难民们满身狼藉,没有武器,跪在他们脚下祈求施舍和怜悯,他的养母大发善意却招惹来了更多的难民,直到引来了王都的侍卫将这群人驱赶走。

    他那时候又瘦又小,躲在母亲的身后,忽然被人群中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脚踝,他低下头与那张脸对视,形如枯槁的脸上两颗灰暗的眼珠几乎快要掉下来,用像是寒风穿过腐朽的树木一般嘶哑的声音对他吼道:“你就这样视若无睹吗?”

    那张脸唤起了他的噩梦,在古仙乡的大火里到处是更凄惨的亡灵,一直回到圭亚贝伦的宅邸,他都惊魂未定。他躺在床上,身上裹着仅供贵族们使用的羊绒毯子,房间里安静得像是一座监牢,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壁炉里的火焰不知何时熄灭了,寒意从房间里的缝隙里钻出来,他不想再去点火,他没告诉自己的母亲他很害怕火焰。他偷偷去过征兵营,因为他的身份即使只是个小孩也依然得到长官们的尊重,士兵长让他试试基础魔导器,他被释放出的火焰吓了一跳,他们笑着说怕火的人可当不了兵。

    他要成为士兵就要战胜火焰,又或者,他可以选择逃避。

    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他只要终生带着那对尊贵的双角,就可以心安理得度过“幸福”的一生。他要和他们一样,靠着践踏他人的尊严,抢夺他人的财产,羞辱他人的人格,从而变得“尊贵“,“富有”和“勇敢”……

    “你就这样视若无睹吗?”

    这句话从他口中响起。

    他从床上坐起身,光着脚走到了书柜前,上面的藏书都是他拜托养母为他搜集来的,他取下来很多书,拿了纸笔,坐到书桌前,点亮了灯。

    他需要战胜火焰,需要真正的智慧和不再惧怕任何噩梦的勇敢,他还需要一支能为他效忠的军队,需要一辆能载动千百士兵的铁甲战车,需要更多的武器……

    他坐在桌前,冻得冰凉的手指不再发颤,心潮澎湃地在纸上画下卡拉德里乌斯号的第一张设计图。

    战火在他的笔尖蔓延,广阔的天空即将迎来死亡的阴霾,墨迹注定了这条道路血迹斑斑,他专注地写着。

    他画完了设计图,从桌子上抬头,从他的房间的窗户看下去可以将大半个王都尽收眼底。曾经沐浴着英雄荣耀的乌克罗尼亚联合王国的首都格兰托拉多在夜色中一片灯火辉明,而与此同时,圣教军不停把人送上绞刑架,难民们流离失所。

    王国历770年,路易·圭亚贝伦还不满10岁。

    他决定不再逃避自己命运,将理想和生命奉献在一场比席卷故乡的烈火还更要愤怒和残忍的革命中。

     

    11.

     

    阴谋汇聚在圣教祭之日,歌剧院上演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演出——路易的尸体从天花板坠下,然而他却如奇迹般“复活”,最终他杀死了自己多年的仇敌福登,王权争夺战进入下个篇章。

    民众聚集在歌剧院前,接下来的局势瞬息万变,霍肯伯格当众宣布了威尔的真实身份,他将以“王子”参加王权竞选。

    所有人瞠目结舌,而站在他对面的路易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发出嘲讽的冷笑:“王子?就你!”

    “竟然在我和蕾拉面前做出如此大胆之事!我确实无法反驳。因为已经没人直到王子现在的容貌,毕竟他‘早就死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于荒唐,路易嗤笑着说道:“也好,就当做是这么回事吧。如此一来,终于要打响王位争夺战了……‘王子殿下’?“

    不安和恐惧的危险因子笼罩在整个国家,宣即便威尔的身份已经公之于众,境况却并未因此有所好转。

    他们终于解开了王子暗杀的秘密,但也因此与蕾拉兵刃相向。在冰龙的咆哮和伴随着霜雪与眼泪的告别之后,终于,王选人只剩下他与路易两人。

    王都的宣讲台上,路易说出了从无人知晓的爱尔达族的秘密,并且证实了这一点——他将过量的魔法注入眼前这位“王子”的身体内,致使他恐化成体型巨大且骇人“人类”。

    威尔从昏迷中醒来,民众将愤怒全部发泄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不得不逃出王城出发前往古仙乡的遗址。

     

    在下令让佐尔巴去杀死王子的前一个夜晚,路易久违地梦到了王子。

    那是一个十多年前的春天,国王尚未死在他的刀下,王子也还年少康健,福登如日中天,把持着朝政大权。王权法杖因汲取了国民太多的负面情感而变得不堪负重,整个王国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摇摇欲坠。

    十多年前,他刚刚赢得了竞技场的胜利,是最桀骜不驯的年龄。

    梦里的刀光剑影,还暂且是少年之间的玩闹,路易轻巧地挑开王子的武器,剑尖直逼王子的喉咙,却在最后关头猛然收手,毕恭毕敬地单膝跪下。

    “殿下,失礼了。”

    王子深吸一口气发出惊喜的称赞:“哇——”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紧紧地拥抱住路易。两人摔倒在草坪上,汗水、花香、青草的苦涩——春天包围住笑声。

    “你说过想要创造一个没有歧视和不公的国家吧。”王子喘着气,侧过头来,他像猫咪一样凑近路易的脸,去嗅金发上飘着的香甜的味道。

    “没错,不惜一切代价。”路易说。

    “不惜一切代价?”

    “也就是说,假若是王子您阻挡了我的理想……”路易转过身,用手臂撑起脑袋,另一只手轻轻玩弄着王子脖子上的项链,手指勾住链条,猛地收紧。

    “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眼睛危险地眯起。

    “这样啊,那也就是说,路易把我当成和你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吗?”那双蓝眼睛毫无畏惧,只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兴奋。

    “我会努力成为让路易你认可的人。”

    天空和海洋在王子眼中荡漾,而投映在其中的路易的身影则是落在大海中的星星。

    “但是,在那之前,我会努力成为不辜负你理想的主君,倘若有一天我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就请你杀掉我吧。”

     

    如何评价乌克罗尼亚联合王国的王子殿下。

    在王国会议上,病危的国王与尚且年幼的王子缺席,元老会商议着是否要将王国的重担放在体内流淌着肮脏的爱尔达血液的王子身上。

    孱弱,无知,无能,难堪重任。

    但却有颗坚韧的心。

    即使日后得知王子的死讯,路易也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自他与王子交手,朝夕相处的那刻起,也有过短暂的一瞬,让他想到,或许……或许真的有可能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在这位储君的身上。

    脑内浮现出这种念头的第一时间,路易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恐惧和不安。

    他以为自己早已下定决心,除了自己亲自得到的,亲自掌控的力量之外,不会信任任何人,更不必说将理想寄托给他人。

    在宫中毫无地位的王子,不过是他用来抗衡福登的理想的基石之一,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他曾经被那本流传在古仙乡的小说所欺骗,而王子又仿佛是另外一种谎言的具象化。

    那位王子,纯真,勇敢,以及倘若拥有机会绝对不惜燃烧自己,掏出心脏也要创造出未来的疯狂……

    路易很清楚在他身上吸引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王子的结局再度证明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没有力量,只是拥有理想和天真的王储死在了阴谋之下,哪怕垂死挣扎,不过也只是濒危之人的苟延残喘,扶持这样的人坐上王位,将理想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实在是荒唐可笑。

    “将藏身在古仙乡的王子彻底杀死。”

    梦醒之后,路易冷静地向部下吩咐道。

     

     

    12.

    从古仙乡寻找回记忆,回归真实身份的威尔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回王都之后与法比耶娜和玛利亚他们汇合。他们从巴特林的口中了解了现在王国上下内外一片混乱,他们需要重新整装前往王都与路易展开最终的殊死对决。

    而在那之前……

    “休息也至关重要,我们要充分做好战前准备。”斯特罗尔说。

    “殿下……你……还好吧?”霍肯伯格还没适应威尔的“新”身份,担忧地问。

    “安心啦。”威尔疲惫地笑了一下。

    “不要逞强。”斯特罗尔拍了拍威尔的肩膀,在他面前坐下来,“虽说你现在是王子了,但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应该放下心来依赖我们,信任你的同伴们吧。”

    听了他的话,威尔沉思着,目光依次从大家的脸上扫过,不止是霍肯伯格和斯特罗尔,灰羽、巴西利奥、朱娜、尤法他们也总是向自己投来关怀的眼神。

    “嗯……其实这段时间我稍微有一点混乱,过去的记忆涌现在脑中……”威尔试着解释道,看他吐露真心,他的同伴们也松了口气,静下心来听他讲话。

    “在先前的记忆里,我是作为王子的朋友存在的,但是真实的记忆和幻想的记忆混在一起,除此以外,还有关于路易的……”

    他停下来,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

    “我找了一些以前在宫中当值的人脉调查了一下。”巴特林此时插话,但没说完,显然接下来要讲的可能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看向威尔。

    威尔点了点头:“没关系,你说吧。”

    “这很困难,因为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宫中的人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消息也分散,总之……当年有传闻路易和王子在宫中的时候走得很近,你们……应该早就认识吧?”

    “我也有印象。”霍肯伯格说,她回忆起来,“只是我担任王子近卫队的时候,路易已经被派去了远方,但是我的前辈叮嘱过我,说王子以前得过神秘的重病,只有路易能医治。所以……当时王子被诅咒,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最接近王子的路易……”

    “嗯,确实,我回想起来了,但不是全部。”威尔的眼中流露出困惑的神色,“那些记忆很乱,我也分不清楚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那已经是过去了。”斯特罗尔明亮的声音驱散了大家的担忧,他坚定地看着威尔,“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我只信任和我一起旅行的你。”

    “你说得没错。”威尔笑起来。

    “对嘛!现在是最重要的,无论那个可恶的路易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你都坚持下来了。”加莉卡飞到他的眼前。

    “虽然好像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是谢谢你们信任我。”威尔的脸颊微微泛红,朱娜笑着说“都这种时候了还跟我们讲这种客气话!可就太见外了。”

    “不过,也因为如此,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们。”威尔说。

    “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尽管交给我们。”巴西利奥说。

    “我想要单独行动一天,有一些很在意的事情我需要亲自确认。”威尔收起了笑意,语气认真起来。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回到你们的身边。”

     

     

    起初是一段突如其来的春梦毫无预兆闯入回忆中,让威尔从铁甲战车的床上猛然惊醒,浑身是汗,满脸通红。

    他反复审视自己的真心,客观上来讲,路易不但言语会蛊惑人心,还有一张让人只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漂亮的脸,可那家伙是个毫不留情舍弃他人性命的无情的暴君,威尔绝不认为自己会对那种人产生旖旎的幻想。

    如果不是幻想……

    他心脏“咚”一下沉了下去。

    得知真相令他一瞬间感到难以置信。

    ——如果不是幻想,那春梦中的画面,就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

    威尔从没见过路易少年时期的模样,连画像的留影都很稀少,因此更不可能想象出与少年时的对方耳鬓厮磨的场景。

    只是回忆起“春梦”的细节,他就不禁浑身发热,汗水直流,他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蜷缩在床铺上。

    皮肤回忆起被爱抚时的触感和温度,只要闭上眼,路易俯身亲吻他时,垂落的金发的倒影映在他的眼中,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息,渐渐浸入他的五脏肺腑。

    他记得如何咬住对方的唇瓣,把舌头都伸进去,笨拙地舔弄嬉戏,记得如何抓住对方的手按在床垫,深色的手指插入白皙的指缝,少年路易的皮肤泛着红潮,薄得近乎透明。他着迷地撩开挡住脖颈的金发,让藏着腺体的,受信息素影响而发情肿胀的腺体暴露出来,牙齿咬上的瞬间,下身的硬物也侵入到敌人的肉体深处,在欢愉的呻吟中不断把精液注入进去。

    无法排解的燥热让夜晚变得难熬,威尔从床上起身,加莉卡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去洗手间,实际上去冲了个冷水澡才消解下来。

    从浴室里出来他浑身冰冷,但心跳依然很快,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把崩溃的脸挤在双手之间。

    怎么会……怎么会……

    威尔有些难堪地想,他以为自己还没有谈过恋爱,和异性握手都会紧张,谁知怎么早就和那个路易……还不止一次,不止一次啊……

    我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威尔想不明白,他想尝试去回忆其他和路易有关的细节,但那些记忆就像是坏掉的水闸一样倾泻而出,另外一层意义上的——他每次回想的时候下面也同样又硬又湿。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让两个人能做那么多次啊!

    不重样的体位姿势至少有十几种,发生的场地大部分是在王子的卧房,但有时候也会在书房或者花园里……甚至在有仆从随时会经过的走廊,路易的衣服遮挡住两人的身影,看似在与王子交谈,实际上手指伸到他的衣服里,爱抚起那根没休没止硬个不停的肉棒……

    不行……还是无法相信!

    威尔让自己停止回忆,可就算闭上眼睛,耳边也会浮现对方高潮时喘息的声音,那时候路易的声线比现在更细,身形也不如现在高挑,美貌得仿佛雨夜中被沾湿的玫瑰,即使长满荆棘,也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

    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跟斯特罗尔他们开口……

    威尔被荒淫的春梦折磨了三天,在他们回到王都之前,他终于冷静下来。

    他在回忆里看到了自己向路易提出问题,而路易给了答复。

    现在,他想要确定那个答案。

     

    13.

    在和伙伴们约定好要单独“自由行动”一天后,威尔写了一封信,交给路易的士兵代为转达。

    在决战之日到来之前,路易并不会对他们提前出手,他是相当重视仪式感的人,对此威尔很确定。

    他约路易私下见面,与决斗无关,而见面的地点在王宫城内偏殿,当年路易作为王侯进宫的那段时间,就在那里居住过,而有段时间,王子经常会跑到那里与他私下约会。

    如果那一切记忆都是真实的话,威尔想,路易一定会知道我的意思。

    王宫被诡异的魔古拉力量笼罩,所有侍从都逃了出去,就连偏殿也空无一人,威尔沿着记忆里的路来到花园,回忆里的画面逐渐清晰,他仿佛与年少的王子擦身而过,少年王子偷偷穿上侍卫的衣服,其实他身高的缘故谁都看出来了,但这里本就都是路易安排的人,他们选择默契地配合王子的伪装。

    威尔穿过花园走上台阶,王都得天空被猩红浸染的时候就连月光也失去了通透蒙上一层灰尘,威尔沿着台阶走到卧室,门没有锁,他推开了门。

     

    少年王子推开卧室的门,他生怕被侍卫发现,心脏怦怦狂跳,紧张得满脸通红,晚风从窗外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发丝。

    他眨了眨眼,拨开遮挡视线的头发,视线聚焦,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恋人就坐在床沿边,月光勾勒着路易优雅的身姿和金色的长发。

    “殿下,你怎么来了?我正想见你。”

    路易朝他走去。

     

    威尔站在卧室的门口,屋里没有开灯,路易靠在窗沿边,他今晚穿着一件深色的丝绒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窗外天空红色的光给他的金发和苍白的脸色染上血的气息,他的手中拿着那本和威尔一样的幻想小说。

    “你露出那副表情,我想你应该已经回想起来了。”路易合上了书,起身向他走来,“看来今晚是故人重逢。”

    在来这里之前,威尔做了很久心理建设,他被混乱的记忆和冲击的过去几乎击溃,但一路走到这里,心情居然平静了下来,以至于他面对路易时,眼神不再犹豫,内心也更加镇定。

    “我来只是想像你确认一些事情,问完我便会走。”

    路易微笑,然而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他说:“当然,我会回答你的所有疑问,我们之间应该不需要谎言了。”

    “你明知道王子还活着还要命人杀掉他……我。”

    矛盾的困惑盘踞在威尔的胸口,他记忆里的少年英雄与眼前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相差太远,缠绵的爱语仿佛昨日还在耳边呼唤。

    “我要确保万无一失。但看来是我轻视了你,也许这是命运对你我的考验。杀人的时候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难道你先前刺杀我的时候没有想好吗?”

    路易的语气平静而冷淡,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不一样,那是因为我当时已经不记得……”

    “不记得我?莫非回想起你我之间的过去就会让你的剑犹豫?你的理想难道这么软弱吗?”

    路易的质问令威尔感到了愤怒,威尔感到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心底涌起,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焦躁不安的根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抬起头,迎上了路易那冰冷的目光。

    他目光锐利,一字一句地说:“那不是软弱,你知道我过去对你的感情,你是我憧憬过、尊敬过的人,如果我记得一切……”

    “你还是会杀了我。王子殿下,你该不会想说,我们会有第二种结局吧?那我来问问你,倘若我不杀你,而选择臣服于你的脚下,你会如何对我?”路易往前更近一步,威尔的身影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下。

    “你会刺穿我的心脏,吊起我的头颅,向你的国民宣布你的胜利,我猜你想说……‘爱’?”

    威尔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路易轻蔑地在唇间把玩着这个字眼,他嘲讽地说道:“爱又能如何呢殿下。即使你爱我,也会将我当成你理想的垫脚石,而我也一样,国王如果不辜负爱就要辜负国民,所以你今晚来找我确认什么有意义吗?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殿下。”

    威尔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眉头紧锁,用悲哀的眼神看向路易:“路易,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一开始就不信任任何人,即使你被人信任,被人所爱,你也毫不在乎,你可以轻易舍弃。我今晚来这里并不是想向你寻求承诺,而是要告诉你……”

    他将所有的勇气和决心深深吸入肺腑中,即使恢复了容貌和记忆,但过去的自己对他来说仍然如此陌生。然而,当那些话语在胸口酝酿,最终脱口而出时,他的声音沉淀了下来。

    “我向你许诺过,总有一天我要去看天空和海洋,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能配得上你的忠诚,被你认可的主君。正是你不屑一顾的爱和憧憬让我站在你的面前,你说幻想是无人能实现的谎言,爱什么也无法改变,不是的,路易,而我就是证明。”

    直到此刻,路易才重新端详起面前之人的脸。

    他认为一个人的人格形成取决于他的个人经历,因此他先前并不认为威尔就是他认识的王子。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面前之人和他记忆里的王子如此相像。

    路易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王子有颗天真而纯粹的心,每当看到他那副单纯到堪称愚蠢的模样,路易就会想到还在古仙乡时候的自己。成长意味着人要抛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王子不同,他从未将善良和美梦视为弱点,他不肯牺牲任何东西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于是逐渐地,他的天真变成真诚,纯粹变成勇敢,而在历经冒险之后,那颗心脏被烈火和刀枪剑戟锻造成真正坚不可摧的武器。

    刺穿自己胸膛的从来不只是“龙神长枪”。

    路易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一下,他的目光支撑着尖锐,而睫毛在不易察觉地颤抖。

    他们并不是因为分别太久才致使分道扬镳,而一开始就注定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哪怕他们爱上同一本书绝非偶然,从他听到王子说出理想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清楚,他们是不同的人。

    他们的命运交织在燥热的夏夜和潮湿的春光里,阳光裹着珍珠,金箔飘散一地,王宫里虚假的和平织成一张美梦的网。

    他曾经,在梦中不断质问着自己的内心——

    一切还没开始,我还有机会选择,也许我可以将自己的梦托付给王子,也许他能够用不必流血的方法来实现我们的理想,也许这个国家的国民也能够“爱”而改变……

    可王子死在了阴谋之中,卡拉德里乌斯号的炮火轰向了平民,一切都覆水难收,再无可回头。

    “你认为是我背叛理想,抛弃了你的情感?那么,你要来确认一下吗?”路易轻眯起眼睛,一把抓住了威尔的手,将他拉向自己。

    香甜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威尔过去一直分辨不出这味道到底是什么,直到他回去到古仙乡,在回王都之前他们做了一番调查,无意之间,他寻找到了这种相似的味道。

    那是一种只生长在古仙乡墓地前的花,香味撩人,如果运用卡拉德里乌斯家族遗留下来的秘方,就可以制作成让人安眠的药物。

    路易的信息素就接近于这个味道。

    “不……”威尔抗拒地挣扎,他没有蠢到察觉不出路易视线里的暧昧和试探,但他来这里不是打算做这种事的。

    “别误会了,我可不会勉强你。”路易说着放松了手劲,但威尔却反而不再尝试挣脱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正如路易所说,在他表达了拒绝之后,路易就没再动作了,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

    我不是来做这种事的。

    我对他已经……

    他现在只是我的敌人。

    威尔深深地呼吸,他抬起头,也许是受窗外天空的颜色影响,他那双湛蓝色的瞳孔里浸入了深红。

    他挣脱了路易的手,却在下一秒用力拽住路易的衣领,迫使对方低下头来。

    他的手臂环住路易的脖颈,抬起胸膛,踮起脚,用力深吻了过去。

     

     

    14.

    潮湿的喘息声,狼狈而仓促的吻,衣服被撕扯丢到床下,晃动的床垫,牙齿咬住嘴唇时抽痛的声音……

    他们跌倒在床上的姿态堪称狼狈,路易想,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小的王子像是一只发情的野猫,他的动作毫无章法,比起爱抚更像孩童的打架。

    路易承认自己得为此负责。

    就在刚才,他从威尔的吻中抽离时,注视着对方气喘吁吁的通红的脸,他环住威尔的腰,猛地拉向自己,轻蔑的目光扫视过去,心情愉快地说:“我刚才就想说,这么久没见,你现在小得我都得低头才能好好看看你了。”

    然后他就被愤怒的野猫扑倒在了床上。

    王子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吻与撕扯猎物般的啃噬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但疼痛更能让路易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隔着衣服抚摸威尔的身体,从肩膀沿着背脊缓缓下滑,布料之下是蓬勃的、柔韧的,还在发育的少年的身躯,他很健康,肌肤之上没有丝毫病痛或伤痕的痕迹。

    路易曾听闻,在王子遭受诅咒、被迫留在宫中的那段最后时光里,几乎将他所有的生命力都抽离而去,人们议论着他步上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凄惨命运。他的手再也提不起剑,甚至走不到花园里,蓝色的虹膜上蒙着一层乳白色的薄膜,他失去了视觉,然后嗅觉也渐渐失去了。天空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美食和花香不再具有意义。

    那时候,路易已经收获颇丰,他的军队日益壮大,势力范围遍及国家的每一个角落。再也没有人质疑他与王子之间曾有过的过往,甚至没人记得还有一位病危的王子。

    他走得太远了,古仙乡和王宫都被远抛在身后,即使日后再踏上旧土,也与过去截然不同。

    “你这具身体,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路易笑着说,他的领口被扯开,从脖子到露出的胸口都是一片血红色的咬痕,但他用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上的人。

    疼痛和血没有让这位金发的仇敌感受到一点痛苦,反而威尔忙得气喘吁吁,他刚脱掉自己的上衣,就遭到了路易的一阵嘲笑。

    “我真希望和你从没相识。”威尔说。

    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绝对不会在斯特罗尔或者霍肯伯格、加莉卡他们面前展现自己的刻薄和愤怒,可现在他觉得路易不配得到一丁点温柔细语。

    他把上衣用力甩在床下,想要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决心,但路易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宫贵族们偶尔会给饲养的宠物猫咪身上穿一些华丽的衣服,但是动物们讨厌那样,它们会喵呜喵呜叫着在地上打滚把衣服鞋子脱掉——就和面前的王子殿下如出一辙。

    “别小看我……”威尔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路易的笑意更浓了。

    “当然,我从来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

    路易慵懒地说,他牵起威尔的一只手,眉目上挑,慢慢牵着摸到了自己的双腿中间。

    威尔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耳鸣晕眩,指尖发麻。

    那里温热湿润,只是指尖触碰到,他就知道……

    路易湿得一塌糊涂。

    只是用手指插进去就已经刺激过头了,威尔的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细看,他完全被路易抓着手腕,被动地动作,感受到两根手指完全被湿润的穴肉吞进去,里面更嫩更软的肉黏紧了往里吸,不敢想象插进去会是怎样激烈的感觉。

    他们分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是过去的”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最主要的原因是威尔还不愿意面对那段过去,他极力想摆脱那段和路易缠绵的记忆碎片,但现在又被完全唤醒了。

    指尖在里面尝试性地勾了勾,路易的喘息声一下子乱了节奏,他扬起脖子,一条腿蹭着威尔的腰。

    威尔抓住了他的小腿,犹豫了一下之后抬高到肩膀上,他鼓起勇气,视线顺着路易的小腹往下延伸……

    他努力从碎片的记忆中找寻着一些“技巧”,比如……好像可以用嘴巴和舌头……

    指尖从阴唇抽出来的时候,牵连着一片黏腻的淫丝。

    威尔正准备埋头俯身下去,却被路易按住了脑袋。

    “没要必要。”冷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直接进来,我已经准备好了。”

    威尔报复性地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他费力解开裤子的动作很急躁,但是握着插入的时候又恢复了耐心。

    深色的阴茎埋入金色的毛丛,水太多太滑,泛着粉色的圆润的头部在柔软的阴唇上顶蹭了几下,滑向了肿胀的阴蒂。

    “呃……啊……”理智逐渐从路易的喘息声里瓦解,被威尔架在肩上的白皙的大腿绷紧了,压在上面的深色的手指为了防止他挣脱而用力留下了指痕。

    威尔感觉自己已经被热流烧干了脑袋,浑身上下都很烫,龟头滑蹭起泥泞的私处又非常舒服,痒意和快感熏红了他的眼睛,他又恶劣地在那里摩擦了一阵,听到路易呻吟里脆弱的哽咽,他才继续下去。

    深色的肉柱顶开浅色的肉唇,黏腻的淫液从结合处淌了出来,威尔抓紧他的胯骨,咬紧牙忍耐着这一阵过于刺激的快意,好让自己不那么早射出来,直到完全插入到最深处。

    Omega的生殖腔被顶开,过去的王子甚至从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威尔却清楚得很,性器侵入到更窄更热的宫口,路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那根东西在里面灼热的存在感。

    欲望会扭曲人的心智,快感会让人产生爱的错觉。

    汗水沿着威尔的下巴滴落,小腹简直烫得要命,浑浊的眼睛注视着身下的人,这一刻对仇敌的恨意和愤怒从心口中淡去,他用湿润的嘴唇舔吻着路易的身躯,舌尖勾着乳头,沿着乳晕留下一片津液的水痕,继续往下,他亲吻路易腹部上的汗珠。

    他的抽插频率并不快,想要延缓刺激,但也因此肉体结合的厮磨的快感更加清晰了,路易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时不时痉挛,他很快发现这有一种规律,当他顶到宫口,穴肉就会咬得更紧,而往外拔的时候则会放松,肉柱顺着潮喷的水流滑出来,卡在入口处的时候,路易还会再用力绞吸他几下……

    威尔的喉结动了动,鼻腔有种很辣的痛感,有种气血上涌的火气直冲脑门,他用手背蹭了一下,发现有血迹。

    他流鼻血了。

    威尔瞬间慌了一下,然后便注意到路易戏谑的眼神,顿时恼羞成怒。

    “你别这样……”威尔难堪地说。

    “怎样?”

    汗水和红潮熏染下的仇敌的面孔上,眉目更加深邃,唇色殷红,像是神话里肆无忌惮蛊惑人下地狱的恶魔。

    路易几乎是宠溺的伸出手,手指在威尔的鼻下蹭了蹭,拇指沾上血色。

    “别那样吸……我……”

    “这种程度就受不了吗?”

    你这种人啊……

    虽然知道是挑衅但相当受用,威尔急恼地加重了下身的顶撞,路易的身体在战栗中弓了起来,应该是有些痛的,威尔紧盯着他的脸推测。

    那双迷惑人心智的眼睛无法再游刃有余地端详着进攻者,晶莹的泪水让虹膜的颜色都变得朦胧了,他难耐地咬紧了嘴唇,威尔忽然很想吻他,脑海里浮现这个想法之后就去做了。

    威尔咬住了他的嘴唇,牙齿抵着舌尖碾磨,信息素的香味浓郁得让他持续陷入失控的边缘,路易张开嘴让他的舌头钻进来,深吻的时候两个人的胸膛都起伏得很急,几乎要喘不过气还要坚持掠夺对方的呼吸。

    威尔的血蹭在了彼此的脸上,血腥味让Alpha的牙根发痒,他咬破了路易的嘴唇,还想继续侵犯,直到路易按住了他的后脑,恼怒地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撤开距离。

    路易忽然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埋在里面的阴茎滑出来,他的膝盖压在威尔的腰部两侧,抬起腰握着那根东西重新插入了穴内。

    从这个角度沿着大腿的线条几乎将结合处的动作一览无遗,威尔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晕过去了,但与此同时他也不想服输,他报复般地往上顶弄着腰部,逼得路易的膝盖分得更开,甚至几度因颓力而向后仰,金色的长发随着拉长的脖颈线条,从泛着红潮的雪白肩颈上滑落。

    高潮的时候Alpha的阴茎在生殖腔里成结,并不是第一次这样,但上一次是太久之前,威尔喘息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他无措地看着路易,下意识想要拔出来但只动了一下就疼得直抽气。

    路易按住了他的乱动的胸膛,轻轻摇了摇头,将垂在肩膀的金发甩到后面。

    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里香甜的信息素和腥味糅杂在一起,高潮的快感被延续很长,堵在里面的龟头还在持续射精,威尔听到了自己黏腻的呻吟,这太羞耻了,可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毫无预兆地,他忽然想到了一些未曾考虑过的问题——

    在古仙乡他了解到了爱尔达人的生理结构,此刻那些知识从脑海中浮现,与过去王子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他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他不确定,但并非毫无可能,考虑到他们结合的次数如此之多……

    这种猜想令威尔瞬间浑身发冷。

    路易是他的仇敌,是不可宽恕的罪人……

    他抬起头,心中的慌张完全浮现在了表情中,路易与他对视,沉默中已然看出了他的想法。

    短暂的时刻,路易的眼睛不再恶毒和凶戾,他垂眸时,威尔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

    是无奈吗?还是悲哀呢?

    威尔分辨不清,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又或许是这才是真正的路易。

    “不必为过去的事而心生负担,殿下。”路易说,他的声音轻得如同空气中的浮灰,却深深地刺痛了威尔的心。

    “你我都很清楚,这并不是‘爱’,你只是……太孤独了。”

     

     

    第一个向路易坦露“爱”意之人,是屈服于欲望的蛆虫,死在了自己的卧榻上,也玷污了自己毕生积累的名誉。

    人们诉说着的“爱”,不过是凝视着自己欲望中的倒影。

    王子也曾是他欲望的化身,是他曾为之迷惑、软弱的幻想。而他也很清楚,自己于王子而言,也不过是对方凝视着的对于自由的欲望。

    人们总是会被幻想和“爱”欺骗,飞蛾扑火,引火自焚。

    不切实际的梦,总要有醒来的那一日。

     

     

    15.

     

    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临,王宫沦为怪物丛生的巢穴,国王的幽灵徘徊在宫殿内,在真相的尽头他们再度与路易对峙。

    威尔的记忆碎片在此刻拼凑完整,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在知晓路易的过去和恐怖的愿望之后,此时的威尔已经不再迷惑。

    穿过恐王星,铁甲战车的翅膀在烈焰和风暴中张开,他不惜撕裂自己的心脏也绝对不肯向路易灌输给他的力量屈服。在那足以迷惑他意识的幻想之中,莫尔向他展示了一个可以逃离的新世界,但威尔深知,那并不是他心中的理想乡。

    奇迹再度涌入他的心脏肺腑,将他残破的肢体重新缝合,他在同伴们急切的呼唤声中缓缓醒来,脑海中还残留着那个没有战争和毁灭的幻想异世界的碎片,视线里的真实是阴暗恐怖的天空和与他决绝的仇敌。

    再度仰视着路易时,威尔忽然发现已经不再恨他了。

    斯特罗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无法否定你做的一切。”

    霍肯伯格接着说:“但是采用武力是你自暴自弃的行为,靠它无法创造未来。”

    “对饱尝辛酸的你而言,‘相信’这种行为也许显得很愚蠢,可是,即使放弃付出信任,等待你的也只不过是缓慢的毁灭罢了。”灰羽的声音里透露着历经风霜的长辈的沉稳。

    “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改变的。”朱娜的话让威尔的内心也掀起波澜。

    巴西利奥向前一步,质问着曾经的统帅:“那么多人支持你,也是因为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可你本人要亲手毁掉他们的信任吗?你其实心里很害怕吧,你不敢承认自己抛弃的东西才是希望。”

    路易的目光最终静静地落在威尔的身上。

     

    一切起源于莫尔·希斯拉德五世著作的幻想小说,理想是甜蜜的毒药,驱使着人们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甘愿沦为它的奴隶。

    他忽然想起来数年前,与王子“最后一面”时,王子问了他什么。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话,陷入热恋中的少年总是不断向恋人求证着对自己的真心,以掩盖自己的不安。

    王子问:“路易,你是不是也像我爱着你一样爱着我呢?”

    “当然,殿下。”路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个答案像是裹着牛奶的蜜糖,让整个梦境都香甜。

    “倘若你当上国王的话……”路易紧接着补充道,“整个国家的国民都会爱您。”

     

    “愚蠢至极……谁能向世界保证实现那种无稽之谈。我不允许世间再有不公……绝不……”

    失控的魔古拉将濒临崩溃的路易彻底吞噬,使他变身为巨大而恐怖的毁灭王。憎恨的咆哮如同雷鸣般穿透云霄,震撼着整个天空。

    威尔紧握着君主的利刃,由民众的支持中诞生的阿基态,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充盈着他的身体,他浑身散发着耀眼刺目的光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温柔和坚决,英雄的史诗在此刻由他亲手书写。

    凝聚着力量的巨剑挥向毁灭王的时候,威尔忽然回想起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他回想起孩童时期,在竞技场上第一次看到路易的比赛,那时的王子并不知道日后他将在绝望中长眠,将在阴谋中饱受折磨,他只是憧憬着,爱慕着,澎湃的激情让他的心脏怦怦狂跳,枯燥的世界从此焕然一新,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小说情节,第一次如此生动地具现化为现实——

    幻想能够实现的。

    只要那个人是你……如果是英雄的话……一定可以!

     

    16.

     

    国王的加冕典礼比预想中的还要匆忙,甚至来不及为陛下做一件新衣服。然而,众人皆明白,王权争夺战结束之后,民众们渴望的并非一位身披华贵服装、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是一位能够引领他们开辟和平之路的英雄。

    加冕仪式与王之六枪的任职仪式圆满落幕,威尔迎来的却是如山般堆积的公文,理解民意除了需要国王多倾听民众的声音与他们交流以外,更需要他投身大量的学习与思考。

    这个国家蕴含着丰富多样的种族文化,一些长期封闭的地区依然坚守着他们的民族语种,这使得他们难以完全融入社会。魔法学院再度开放是个对改革至关重要的策略,甚至国王陛下本人都决定在两年后的春天,学院新学期开始之际,他会亲自入学,进行一番进修。

    而在那之前,他要先熟读宫中的所有书籍,学习军事、文学、历史、生物等各个领域的知识。

    他偶尔会想起路易。

    先前由于王权争夺,许多曾经在宫中任职的人被调离或撤职,而随着新王的登基,他们又被一一召回,根据资历和能力重新恢复任职。

    负责国王学习的老师是位曾经在宫内生活了几十年的学者,在一次偶然的交谈中,他提起了路易。

    即使现在只要提起路易的名字就为人民所恐惧和憎恨,从学者的眼中,依然能看到对那位展现出过人天资的少年的怀念。

    毫不夸张地说,路易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只要他愿意,可以在任何领域取得一些人一辈子也无法突破的成就。无论是军事才能、文学造诣、生物科学、还是炼金术……他都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

    路易担任军中要职的期间,那时的魔法学院还未关停,他写下了许多关于如何改良魔导器,以及现代军事的论文。这些论文不仅具有理论基础,更为乌克罗尼亚的军事发展提供了珍贵的实践指导。在行军过程中,他还撰写过几本关于乌克罗尼亚帝国地区风貌,以及魔物生存图鉴之类的记录。

    曾经有一些反对路易的激进派强烈要求毁灭掉他的所有著作,以防止有人会因为崇拜恶魔而步入后尘,但陛下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新王特地安排学者们将路易著作中那些因福登掌权期间被封存的书籍和论文重新修整,而后公之于众,这些宝贵的资料得以重见天日。

    在为庆祝新王打败毁灭王夺得王位的祭典来临之前,威尔阅读完了路易写过的所有书。

    路易的文字尖锐,甚至有些刻薄。他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如今学者界的迂腐与保守,但这并非毫无根据的情绪宣泄,而是基于深入研究的理性批判。他的研究论文逻辑严密,论据充分,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他痛斥这个国家的知识被愚蠢的贵族和圣教所把持,他们妄自决定哪个种族配得拥有智慧,而哪些种族则只能盲目跟从。这种堂而皇之的不公,令他无法忍受。实际上每个人的天赋与才华既由先天决定,也可在后天磨砺,上位者让民众愚昧,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的统治,这是一种可耻的借口。任何种族都不该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

    路易的众多笔记里,其中有一篇日志是在他第一次被调离中央的路上书写的,那时候他因资历尚浅却军事才能出众而被视为威胁;又因提出的军队改革方案过于激进,而受到质疑和排挤。但那时候他的日志很有意思,威尔难得能从一些随笔里看到他符合年龄的一面。

    日志的开头记录了日期、天气和地点,路易抱怨道,连续一个月的阴雨让他的心情很糟糕,他们马上得走海路,他在日志的旁边还随手画下了一些改造铁甲战车机能的草案。

    翻到下一页,路易记录了在铁甲战车上种植英雄光叶等植物的生长状态,还有一些药草的使用方法,这段文字晦涩难懂,是用卡拉德里乌斯家族的文字书写的……威尔把它们抄录了下来,打算之后询问古仙乡的学者们。

    再往后翻的几页里,路易绘制了一些魔法阵图,最后一篇是关于军中伙食的记录:

    「佐尔巴实在不擅长料理,我应该告诉他亡灵魔法不能用在做菜上。有“人类”出没的湖泊,钓上来的鱼完全不能吃,味道也太恶心了,有个卢桑特士兵居然说味道不错,他们这个种族的味觉是怎么回事?尤吉弗族人做饭也太慢了,而且份量也太少了!

    喝了用白桃芜菁酿的酒,晚上睡不着。凯旋菇有种怪味,是土壤出了问题吗?」

    很难想象路易在写下这种记录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威尔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他翻过一页,映入眼帘的是路易记录的一道改良菜谱。路易在旁边特别标注了:红香草的用量要格外注意,一旦放多了,就会让肉的味道大打折扣。

     

    威尔忽然意识到,在杀死他的仇敌之后,他好像才真正地开始了解他。

     

    王宫里开始重新种植王室之花以及其他从异族他乡移植过来的植物品种,卡拉德里乌斯家族在药草学上有深厚造诣,园中的许多珍稀植物,都是依照这个家族的珍贵研究来培育成长的。

    照顾药草的学者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困惑:“能够培育出这么漂亮的花,这个人为什么会将人民推向毁灭呢,因为憎恨吗?”

    威尔思考了一下,苦笑着回答:“我想,也许并不是因为仇恨吧。”

    威尔想象着路易曾经为了培育出一朵花而煞费苦心,想尽各种办法让药草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也变得坚强;想象他为了一道菜而绞尽脑汁,亲自打猎,捕鱼,烹饪,调整口味;为了纠正迂腐学者们的错误,而彻夜伏案,撰写出更缜密更有实践依据的学术论文……

    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花园里的王室之花,新培育的花种展现出了更加顽强的生命力,但颜色也与过去有所不同——金色的花瓣里包裹着绿色的花蕊,让人想起某个人的眼睛。

    为何会如此热爱。

    又为何会如此憎恨。

     

    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天,斯特罗尔和霍肯伯格以私人名义来觐见陛下,说只是想与他聊聊心事,但两人脸表情犹犹豫豫,明显是有其他话要说。

    “在我面前就不用顾虑太多啦,现在是‘朋友’们的时间!”威尔从堆积如山的公文后面探出头来,他最近因为睡眠不足而身体疲劳,但笑容还算有精神。

    “是这样的,陛下,前段时间我和斯特罗尔回了一趟古仙乡,然后遇到了一位,她说是您的故人。”霍肯伯格说。

    “她曾经在流亡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太好,所以暂时不打算离开古仙乡。”斯特罗尔接着说,他注意到威尔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便连忙补充道,“放心,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医师过去,只要她坚持服药并进行康复训练,身体一定会逐渐恢复的,呃,然后,其实是……”

    威尔笑了笑,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直接说重点吧。”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斯特罗尔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递给了威尔。

    “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斯特罗尔解释道,“她听说了关于你身世的事情,还知道了你的记忆比较混乱,这是她在宫中当值时的日记,也许会对你了解自己的过去有所帮助。”

    威尔接过了日记本,他没急着翻开,而是看着两人:“是不是里面记录了一些不太好的内容啊?”

    斯特罗尔和霍肯伯格再次露出尴尬的神色。

    “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霍肯伯格叹了口气。

    “你不能把少年时候所有的经历都归结为错误。”斯特罗尔反驳道,他看了看威尔的脸,似乎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上一步。

    “你现在有我们,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们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个。”斯特罗尔郑重地说。

    “没错。”霍肯伯格点了点头。

    “呃……你们忽然变得这么严肃,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啊。”威尔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缓缓翻开了本子,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她是一位曾经在王宫中负责照顾王子起居生活的侍女,她看着王子长大,陪伴他的时间甚至比王子的母亲还要长。后来宫中发生事变,格莱亚斯所在的王子党派的组织者决定将王子带出王宫,原本她可以留在王宫,过着安稳的生活,但她放心不下王子,毅然决定放下宫中的职称名誉,一同前往古仙乡。

    这本日记,记录了王子成长的一点一滴。她写道,王子自小就是个很少啼哭、善解人意的孩子,他聪慧过人,在魔法上极有天赋,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孩子气的贪玩。

    威尔读着这些文字,许多童年往事虽然已不记得,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碎片,让他不禁笑了起来。

    很快他就翻到了那些令霍肯伯格和斯特罗尔尴尬的内容——

    里面记录了关于王子和路易的事情。

    威尔停下来,抬头看了他的两位朋友一眼,他们的表情充满了无奈,似乎对日记中的内容既感到尴尬又不知如何开口。

    威尔沉默片刻,继续往下阅读。

    侍女的文字里渐渐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王子殿下与那位圭亚贝伦少年路易之间的关系已不再单纯。当她得知那个狡猾的少年居然爬上了殿下的床帏,她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悔恨与痛惜。

    然而,与此同时,殿下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幸福。自国王病重之后,他很少露出笑容,而路易的出现仿佛为他重新点燃了生活的热情。他们经常一起偷跑出去玩,一起练剑,一起看书……

    日记的末尾,有几篇记录着王子受诅咒后病危的情景。

    「2月10日,火之日,晴。

    今天早上殿下醒来,当他的双脚从床上离开踩到地板上时,他忽然摔倒了。那一刻,我的心如刀割,但我深知倘若流露出怜悯与同情,只会让殿下更加难过。

    我为殿下拿来了手杖,这能暂时支撑他行走。

    他今天问我:我想念我的剑了,路易说我的御剑飞行术很有趣,但我很久没有练习了。

    我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3月20日,铁之日,晴。

    殿下又在想念圭亚贝伦少爷的事情了,他现在每天睡觉的时间要多过清醒的时间,即便醒来,也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凝视着窗外。那日,他忽然提及想要写一封信给圭亚贝伦少爷。我满怀遗憾地告诉他,那位大人的军队所去之地既遥远又危险,除了王都的军书,其他信件几乎无法送达。

    殿下落寞地说:如果将来有一个魔法,可以让铁甲战车在一日之内传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就好了,这样每个人都可以随时见到自己思念的人。

    看到殿下又重新焕发想象力,我不禁心中感慨。即便那位大人是个冷酷无情、玩弄权谋的军人,但只要他能为殿下带来笑容,或许,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我对殿下说,您可以先写信件,等圭亚贝伦大人回来时,再亲手交给他。

    殿下很高兴,可当他握起笔时,手却在颤抖,只是写几个字都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于是最终,由殿下念词,我代为书写,我倾听着殿下对爱人的真切思念,不禁泪流满面。」

     

    「5月5日,水之日,阴。

    殿下近来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宫中都在传闻,不久之后他就会离开人世,甚至可能比国王更早魂归尘土。殿下是温柔善良之人,宫中侍女们每日以泪洗面,但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着奇迹的出现。

    殿下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有时他坐在花园里,呆呆地凝视着手中的书本,到了夜晚,他对我说:威尔今天又和我聊了很多有趣的事,真想和他一起去冒险啊。

    没人知道“威尔”是谁,花园里自始至终只有殿下一个人。

    写给圭亚贝伦大人的信已经累积了三封,每一封信中,王子都未曾提及自己的病症和苦难,而通篇都是美好的理想和对爱人曾经讲述冒险故事的期待。

    近日,我母族家的一位年轻人加入了路易的军队,他说有办法代为转交这些信件。

    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子时,他木然而迷茫地看着我的脸,问道:

    “路易……是谁?”」

     

     

    威尔合上了那本日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斯特罗尔和霍肯伯格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神情。

    “我们都不知道……虽然路易罪无可赦,但他……曾经是你的……爱人吗?”霍肯伯格纠结着用词。

    先前巴特林没有告诉他们全貌,他们以为路易和王子顶多是旧相识的友人。

    他们都没能说出口的是,手刃情人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而王国内外将陛下杀死恋人之日列为光荣的纪念日。

    “再让我们选一次的话,我们也不会后悔。”斯特罗尔语气坚定,他的语言向来坦率而客观。

    “霍肯伯格,斯特罗尔。”威尔温柔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的眼睛,他微微笑着,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一起弯下腰。

    陛下向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住了他们。

    “那都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最爱的是你们。”威尔说。

    “陛下……”霍肯伯格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的哽咽。

    “威尔……”斯特罗尔深深叹了一口气。

    历经艰险的三位王国的建立者站在书房里,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威尔松开了他们,斯特罗尔整理了下衣服,说道:“好了,那就不聊往事了,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

    “马上就要到庆典了,陛下,这是我预备在王宫晚宴时为大家准备的美食菜单。”霍肯伯格自信满满地拿出了一份文件。

    斯特罗尔惊慌失措地大叫:“你准备的菜单!天啊!真的不会让所有人吃出肠胃病吗!”

    “注意你的言辞!这是非常过分的指控!”霍肯伯格反唇相讥。

    宫殿里充斥着两人的吵闹声,就仿佛回到了他们还在铁甲战车旅行时,那段为了争夺厨房的使用权而争执不休的轻松快乐的日子。

     

     

    尾声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威尔见到了路易的“尸骨”。

    恐化的“人类”躯体从高空中坠下后,即使代表生命的魔古拉已经消散,遗留下来的骸骨在经久的风吹日晒中,成为了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观。

    在人们停止战争之后,沙漠重焕绿荫,毁灭王的骸骨原本降落在荒芜之地,如今也开出了鲜花。绿色的藤蔓缠绕着森然的白骨,鸟雀们在遗骨中筑起了巢穴。

    土地下埋着卡拉德里乌斯号的残肢碎片,可能因为驱动这架铁甲战车的核心是魔法,那些金属并未腐蚀土地,而与这片自然融为一体。

    王国的勘测学者向陛下汇报了此事,询问是否需要派遣军队来清理这片遗骨之地,威尔摇了摇头说不必如此。在繁忙的政务之余,他特意抽出时间,亲自来到这里。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自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以来,君主的阿基态很久没有展现神威。这世间或许再不会出现第二个像路易那样,需要他付出生命、拼死相搏的敌人。

    威尔走到骸骨之下,骨骼的影子长长地映照在他的身上,宛如牢笼一般,可当他抬起头,就能从间隙中看到天空。一只小鸟飞过来,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就在这时,威尔的目光被一抹璀璨、细小的光芒所吸引。那抹光芒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若隐若现。

    他慢慢走了过去,蹲下来,用双手扒开泥土,挖出了那件小小的东西。

    他轻轻拨开沾染在上面的泥土,用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夹起它。

    他抬起头,将那东西举高到自己头顶,在阳光下努力分辨出那东西真正的模样——

    那是一枚戒指。

     

    王子第一次独自闯入山洞探险,得到的战利品是能使人石化的妖鸟的心脏。在一些逸闻传说里,直面这等怪物而无畏其力量,被视作勇气至高无上的证明。妖鸟死亡之后,它的心脏会化作一颗散发着红色光辉的宝石般物质,一些魔导器商人会将其打造成漂亮的首饰。

    王子亲自画了饰品的设计图,让工匠在这颗心脏里注入了秘银——秘银工艺品通常象征着忠贞。

    戒指完成之后,在路易回到王都时,被送到了他的手中。

    此时此刻的少年王侯,刚刚经历过一场足以磨灭他幻想的冒险,他的士兵在福登党派的阴谋下惨遭杀害,他走遍国家的每一个角落,所见之处,皆是国民为争夺有限的恩惠而自相残杀,国家步步走向毁灭的边缘。

    那枚小小的戒指寄托着王子的梦想,多么荒谬,多么渺小,仅仅是为了这样一份爱情的信物而丢掉了性命,那实在是太荒唐可笑了。

    这件礼物并不能让路易感动。

    随便丢到哪里去吧。

    他想。

    但他收拢了手,最终,握紧了那枚戒指。

     

     

    -END-

     

    后记:

    难得一口气写了这么长的文章,所以想多写一点后记感想。

    *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坏女人路易从小勾引小王子的故事,后来既想要把两人过去的故事展开讲,又要和游戏里的剧情衔接上,补完一些游戏剧情里人物留白的遗憾,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长。

    *自己写的时候最大的一段爽点是王子问出【路易是谁】的时候,那种,终于把原作的设定给圆回去了……

    *有一段在最初的大纲中准备写的东西,后来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做了删改。

    大纲里V2和路易在决战之前打炮的时候,V2很愤怒说你欺骗了我,路易说我憎恨谎言,从没欺骗过你。

    然后到结局的时候V2才想起来自己曾经问路易是否爱自己,路易说当然。

    路易确实没有欺骗过王子,他的爱和恨都直率而深刻。

    *我觉得V2对路易的感情很复杂,爱是真的爱,恨是真的恨,放下也是真的放下了。但是王子的那段过去对他来说可能暂时还没有特别大的真实感,而他在未来的余生里,慢慢的与这份记忆真正的融合,也会通过路易留下的一些痕迹,渐渐更加了解路易。

    有一种,在你死了之后我才开始爱你的那种,错过了的酸爽。

    *明明是两个人的爱情总有种三个人的燃冬的感觉!

    *秘银心脏就是V2卧底路易船的时候那个来源。想暗示一下路易因为那个戒指,所以一时兴起做了个秘银的心脏,让手下走个过场。但也不是所有手下都走这个过场。

    *总觉得写完这篇文再去玩一遍游戏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想法。。标题起《不醒之梦》,其实我一开始还备选了个标题是《不醒者的诗》,好像有点拗口。感觉这段过去对路易来说是幻想的梦,对王子来说是一个梦想一样的东西吧,决定用梦做关键词了。

    *写这篇的时候在听yorushika的新曲「へび(蛇)」,分享一句歌词——

    可不知海阔,不赏花开,抬头仰望天空的我啊

    只是想再见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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