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骑]萨纳兰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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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p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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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人情债

    暗黑骑士打开屋门的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终于疯了,他想,不然我怎么会在大早上看见那个人见人爱的骑士站在这条街有名的“鬼屋”院子里,帮半死不活的植物浇水?

    他关上门,握着门把手来了个深呼吸,321,打开门。

    萨那兰的夏天一向如此明媚,蝉鸣聒噪,热浪阵阵,白色的石砖路反射着耀眼阳光。他眨了眨眼,过了一会才适应这热情的沙都烈日。

    而“幻觉”还提着水壶站在那里,他试图忽略“它”,但后者已经察觉到他开门的响动,直起腰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早安,今天的太阳真不错。”

    “是啊,你笑的比阳光还灿烂。”暗黑骑士向那些被晒得没精打采的花园作物努了努嘴,“你在做什么?”

    “我在给这些植物浇水,不然他们就要死了。”骑士撩开汗湿的额发,一点花园泥就势沾到了他的脸颊上。

    “这里是我的院子,那里是你的院子。”暗黑骑士指向对面的白色小洋房,整齐的田埔里长满了精心栽培的南瓜、卷心菜、圆葱、胡萝卜、番茄国王和……亚拉戈西瓜?——总之非常丰盛。相比之下,身后这间会用门板呻吟声欢迎客人的木屋和这残败的院子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我知道,”骑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掉园艺手套上的污垢,“我在帮你的院子浇水。”

    “是嘛。”暗黑骑士侧身越过他,拿走了他手里的水壶,随手丢在篱笆边,“不幸的是我今天下午本来打算把它们铲掉,种点其他的。”

    骑士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暗黑骑士走出院门,宣布道:“我现在要出门了,感谢你的帮助,骑士。”

    说罢,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又指了指骑士,转身就走。

    站在花园里的小伙子恍然大悟,连忙抹掉脸上的泥巴,羞怯的粉色爬上了耳尖。他追出院子,跟上前方大步流星的身影。

     

    “你要去哪里?我帮你抱那个袋子吧。”

    暗黑骑士把袋子从左手换到右手,躲过了他的动作。

    今天没有委托,暗黑骑士只穿了一身轻便的布甲,但没想到旁边这个配着一把剑、穿着一身银白色铁皮的罐头走起路来丝毫不带喘气,愣是绕了市场一圈也没能把铁罐头骑士甩掉。

    “你平时早上都在做什么?”暗黑骑士不理会他的提问。

    “你说我吗?”骑士似乎认真地回忆起来,“平时都在银胄团处理文件,或者是在白玉大街巡逻。但是,虽然有点难以启齿,我一个星期前就从那儿辞职了。那之后的早上我一般待在家里,帮奶奶打理院子,去邮箱取当天的羊奶和报纸,偶尔会拿奶奶缝的手工艺品去市场的小摊那里看看,有时能卖几枚银币,然后我……”

    “行了,行了。”暗黑骑士偏头看向巷子里叫卖的小贩,“你为什么不照常去那边的摊贩看看呢,再顺便给你奶奶带点午餐用的鱼肉和——”

    “已经不必了。”骑士说完才发现自己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粘人?”暗黑骑士的声音渐渐带上些不耐烦的怒意,“我知道你有很多多余的善心,你该去向负重的老人和迷路的孩子播撒正义的晖光,而不是在市场上缠着一个又凶又坏的暗黑骑士。”

    “我、你……”骑士被呛得一时失语,“……你才不是又凶又——”

    暗黑骑士当即翻了个白眼。

    “好了,听我说,小骑士。你要是真想帮我的话,现在就回家去,多照顾照顾你的奶奶。顺便帮我告诉她,要是下次还需要兽骨装饰她的小玩意儿的话,我做委托的时候会再帮她留意一下的。”

    惊呼声盖过了骑士反驳的话,他们望向骚动传出的地方,一个狼狈的人影逆着人流,向蓝玉小巷逃窜。有谁撞翻了篮子,各色蔬果皮球似的滚了一地。跛脚的摊主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喊:小偷!小偷!

    “我马上回来!”骑士紧跟上去。

    好吧,好吧,暗黑骑士看着消失在巷子拐弯处的银甲和飞舞的金色辫子,在心里叹气,萨那兰的夏天这是怎么了啊!

    他走过杂货铺,买齐修理用的养护油和暗物质。他经过水果摊,买了两个苹果,一个叼在嘴里,另一个在手上抛出又接住。他走近布告板,向一条条商品依次看过去。嘴里的苹果已经变成果核,钉在左右两块大木板上的纸条被他翻了个遍,也没见那个傻乎乎的金色脑袋回来。

    他暗自咋舌,把手里的苹果塞进袋子,往蓝玉小巷的深处走去。

     

    “你能站起来吗?”骑士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放松了绻缩的身子。血掉进他的眼睛里,他只得抬起血淋淋的脑门,努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微笑。

    “可能还需要一会。”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骑士感觉到对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冰凉的恢复药从伤口处淋下,他战栗起来,接着是布料落在头上的柔和触感。骑士接过来,开始擦拭脑门的伤口。

    “我追上去,把他扑倒在地。他拿起一个砖块,然后……就这样了。”

    “你的盾牌呢,骑士?”

    “什么?”

    “我说——你的盾牌。那块你天天背在身后,恨不得和它永结同心的’美丽’盾牌,在哪里?”暗黑骑士把“美丽”二字咬的很重,而骑士的眼睛在四处躲闪,“我知道你不会对手无寸铁的人挥剑,但是盾牌总能用了吧?你带着剑出门,别告诉我你把盾牌忘在家里了。”

    骑士支吾了半天,在对方逼问的目光下只得投降:“前几天我遇见了一个城外的难民,看起来还没有我的一半大,我把盾牌上的宝石……”

    “那剩下的部分呢?”

    骑士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拿去给奶奶铸了个拐杖。”

    暗黑骑士扶了扶额头。

    “血止住了就跟我来。”

    “去哪里?”

    “去给没有盾牌的骑士买块盾牌。”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金币,你知道的,我辞职了。”骑士局促地扯着手上沾血的棉布。

    “就当暗黑骑士大发善心了。”

    “不行!”骑士语气着急了起来,“这样的话就更还不清了!”

    “你今天到底在搞什么?”暗黑骑士无奈地叹气,“你急着还清我的人情干什么?”

    骑士抱住膝盖,把头埋进臂弯,一副不愿回答的样子。暗黑骑士放下手中的袋子,也靠着墙壁在他身边坐下。他把苹果塞进骑士的手心,但骑士只是攥着它。

    过了很久,他听见闷闷的鼻音从身侧传来。

    “前几天,奶奶的手杖断了,我来市场本想买根新的,但是那个孩子……我告诉她不要相信那些人贩子的话,然后把身上的钱和盾牌上的宝石都给她了。之后我去铁匠铺,铸了一把铁拐杖。我回家告诉奶奶,这一把再用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坏。但是……”

    暗黑骑士把手放在他金色的脑袋上。

    “昨天早上我去她的房间……她已经……已经……”

    他抽噎了好一会,终于平复了些许:“我本想帮你浇完水之后,就去市场把剑也卖了。”

    “这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暗黑骑士猛地拽住他的领子,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所有你钟爱的东西都丢掉之后,你打算去干什么?你把钱债人债都还完之后,打算做什么去?”

    “我……”

    暗黑骑士堵住了他的话。骑士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吻自己。他看向萨那兰夏天的太阳,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对不起……”

    “我来告诉你接下来要干什么:你奶奶院子里种的菜还没成熟,街上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他们需要你的盾,有时也需要你的剑,还有,你的人情债没还清。”

    骑士愣愣地听着他的话。

    暗黑骑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拍干净他发丝间夹杂的沙土,说:“你别想还清——永远别想。”

     

    2麻烦

    麻烦会生小麻烦。

    暗黑骑士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铲掉院子里干死的作物,把它们统统扔进废物筐里。骑士那日上午的好心举动最终也只是亡羊补牢,该死的还是会死,该来的还是要来——他看着骑士从路的那头走过来,在立转身进屋装作午睡与竭力保持原样相处之间选择了后者。

    值得他在心里为事情的现状干一杯的是,骑士似乎也选择了这个选项。

    “下午好,先生。”对方首先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希望这只是你的客套话。”暗黑骑士几乎要对这几个单词犯起鸡皮疙瘩,“我猜你应该不再执着于理清那些有的没的人情债务了吧?”

    “我只是在向你问好。”骑士微微笑着。

    他腰间别着那把银制佩剑,背上背着新买的铁木盾牌,腋下夹着早晨没取的报纸,手上拿着两个瓶子,正伸手把其中一个递给满身污泥的暗黑骑士。

    暗黑骑士撇了一眼他滑稽的装束,脱下一只园艺手套接过来。园艺活干的口干舌燥,他喝了一大口,登时皱起了眉。

    “这是羊奶?”

    “是的,我去店里取消了每日羊奶订单,顺便把前几天没有取的都取回来了。”骑士还是保持着那副礼貌的微笑,语气也十分周到客气,“你不喜欢吗?”

    这个家伙还是老样子,暗黑骑士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顶着大太阳干了一下午农活的人会更愿意见到冰镇柠檬水,而不是这个……”他又对着瓶子闷了一口,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说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刻薄话,那些句子却突然被他咽进了肚子里,“……羊奶。”

    骑士有些不自然地同他道别,穿过矮篱笆的时候不留神踩翻了铁锹,木把手翘起来集中了他的膝盖。他捡起脱手掉在地上的报纸,一瘸一拐地进了屋。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暗黑骑士用手背擦掉嘴唇上粘上的羊奶,心想:大麻烦生小麻烦了。

     

    他不该一时冲动自大而吻他的,暗黑骑士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后悔过。但掠影显然不赞同他的行为,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回放那个片段:那天下午在蓝玉小巷里,他突然泛起满腔无名的怒火,直想给那个萎靡的家伙一拳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生气,他听见掠影在他的脑袋里慢悠悠地说,但他当时可怜兮兮得就像一只被人丢掉的小狗,所以你咬了他一口。

    他不是被人丢掉,他是自己把自己丢掉了。暗黑骑士反驳道,我只是不想让他就这样去死。

    这并不影响什么,事实就是:你自以为聪明地吻了他,你解决了一个麻烦,而新的麻烦又从中诞生了。

    掠影又在他的脑子里播放起另一段影片:下午,骑士拿着报纸和羊奶瓶站在他面前,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沾着白色羊奶的嘴唇。自己的话说到一半,对方忽然回过神来,视线对上又慌忙移开。支支吾吾地道别后,自己分明看见他的耳尖透出窘迫的红色。

    够了!他冲掠影无声地大喊。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不该一时气血上头去吻他,哪怕我是为了救他。我不该让他误解,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他!

    是吗?他听见掠影在他脑海里冷嗤一声,没再说话。

    他当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嘴里的羊膻味仍然隐隐若现。

     

    但萨纳兰的夏天可不会在意一个住在骑士家对面的暗黑骑士的烦恼。他们的日子仍然如常,该做委托的做委托,该去市场的去市场,该做园艺活的做园艺活……对面院子里,那位和蔼老人种下的蔬果全部成熟,骑士后来再种的尼美雅百合也全部盛开,似乎也没有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即使如此,暗黑骑士也隐约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不自在。他闲时坐在院门口,翻来覆去地想找出点不对劲来,但无论是一帆风顺的委托,骑士放在院子门口的新鲜蔬果,还是那些美丽的尼美雅百合,暗黑骑士都难以从中挑出刺来。

    硬要说的话,唯一的怪事就是骑士在躲着暗黑骑士,这一点他很清楚。骑士再也没有动不动和站院子里除草的自己找些闲话瞎聊,再说骑士做委托时专心致志,本就不多言,偶尔在市场上面对面地碰见,也只是礼貌地寒暄,就像最普通的邻居那样。这样看来,小麻烦变成没麻烦了。

    也挺好的,他想,就是萨纳兰的夏天有些太热了,闷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黏糊糊的,像浸泡在加热过的浓稠羊奶里,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他浑身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想要睁开眼睛,好像又什么也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都被羊奶一样的白色笼罩着。他听见另一个急促的呼吸,于是他向前摸去,手掌碰到了一个同样汗津津的裸背。那人感觉到他的抚摸,猛的痉挛起来,暗黑骑士只觉得下身一紧,这才反应过来。

    好吧,最近我或许是太闲了,他自暴自弃地想,一个梦而已。

    他从善如流地握住梦里那人的胯,挺腰动起来。他听见呼吸声越来越重,对方的哼吟也变得断断续续。他一个深挺,恍然听见身下的人用他熟悉的声音发出一声高亢的哭叫,心里像有一条小蛇在趴。他好像闻到了妮美雅百合浅浅的香气,渐渐地,他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男性,白色皮肤,还算结实的体格,一条短短的金色小辫子随着自己挺腰的动作垂在背后一晃一晃。他抓住那人的肩膀将他翻过来,看到了一张潮红的脸。

    暗黑骑士猛地从躺椅上弹坐起来。

    骑士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还僵硬地保持着将花放在院子台阶上的姿势。

    “我、我种的妮美雅百合开花了,我想着送你一些,看见你在院子里午睡就没叫醒你……”他的语气干巴得就像在念准备好的台词,“……我就要搬走了,祝你今后的生活一帆风顺。”

    没等暗黑骑士做出什么反应,骑士放下花就钻进了对面的屋子里。

    一时间,刚从梦里惊醒的人不知道应该先从哪件事情开始思考为好。

    他空白的脑袋里只冒出一个念头:完了,没麻烦变成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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